“高大人有所不知,如璟他只是不喜动武,却并非不会。他少年时亦曾随名师打磨过筋骨,无论是马上功夫还是骑she武艺都是不错的。”杜清解释道,“清刚认识他时,一样被他的外表蒙蔽,跑去和他比箭,最后输了三大坛美酒,才算长了记xing……”说得众人一笑。
“看崔尚书今日的表现,已不输给军中的将军们了。”户部尚书卢朗道,“不过陛下的马球技术向来是众人之中数一数二的,今日的比赛恐怕还是陛下取胜……”
卢朗知说得笃定,大家听了却不约而同地表示了赞同。皇帝和臣子击球取胜了并没什么稀奇,只要臣子够知qíng识趣,都明白该在什么时候不留痕迹地输给皇帝。但今上不同,他的击球技术是真真正正的好。
还记得永嘉元年的时候,西域赫茌国派遣使者来恭贺新帝登基,大家吃完喝完之后,决定打场球联络一下感qíng。那天的比赛一开始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形容,大晋的球队连输三局,羽林郎们个个颜面无光、头都抬不起来。坐在看台上观战的皇帝忍无可忍,决定亲自下场。大家本来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羽林郎们都打不过的对手,陛下又能有什么办法?谁知第一局开场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就把七宝球打进了对方的球门。
赫茌人自然不会对大晋皇帝放水,所以那场球赛的胜利是皇帝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拿下的。从那以后,所有人都认清了他击球的技术,再碰上君臣对战,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力求在落败之前多撑一会儿……
因着这个,即使崔朔看起来再有本事,众人也不相信他能取胜。
怀抱着这个想法,大家笃定地等待着陛下大败崔尚书。个别心思活络的已经在脑中开始构思贺词,准备一会儿便在圣驾前表现一番。
接下来的赛况发展却让他们怀疑自己的贺词白想了。
今日的崔朔一改平时内敛从容的形象,左手灵活地cao纵着身下的奔马,右手击球,动作又快又狠。他眼神毒辣,常常是对方球手一个不备,便被他一球she门。皇帝纵然球技出众,但在这样的迅猛攻势之下,居然也没能占到什么上风。
“我看崔尚书这架势,竟像是非赢不可啊!”沈惠妃道,“适才好几次他都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可他却全不在意。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竟这般豁得出去,连自个儿安危都不顾了。”
“不止崔尚书,臣妾看陛下也是尽了全力。”瑾婕妤道,“认真得有些可怕……”
她们这么一说,众人又忍不住朝顾云羡看过来。
“啊……”柔修容忽地轻呼一声,语气里满是惊恐。
众人忙转头看去,却发现原来崔朔的坐骑适才掉头太快,一时失去了平衡,竟真的将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马场之上的众人纷纷勒马,三名身着绛红窄袖袍的男子从马上跳下去,几步跑到崔朔身边,关切道:“大人,没事吧?”
崔朔眉头紧蹙,白净的脸颊上沾染了灰尘,额角隐有冷汗渗出。他在人前向来都是风姿超然,这样láng狈的样子从未有过,看得身边的人都有些不适应。
“怎么了?”皇帝一手勒住缰绳,冷冷地看着崔朔,“还能继续比吗?”
崔朔坐在地上,仰面对上皇帝冰寒的眸子,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哦?你确定不需要请御医来瞧瞧?”皇帝凉凉道,“若是摔到了骨头,可就不容你逞qiáng了。”
“陛下放心,臣心中有数。”崔朔慢慢站起来,手扶着马背,轻吸口气,不顾右足处的剧痛,再次翻身上马,“臣无事,比赛可以继续了。”
皇帝淡淡地审视他一圈,哂笑一声,“继续吧。”
直到崔朔重新上马、鼓声再起,顾云羡才终於吐出了堵在胸口的那口气。她这一生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煎熬的一次马球比赛,此刻只觉得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
她不知道皇帝和崔朔到底想做些什么,只觉得心中忐忑得厉害,似乎有什么极重要的事qíng会随着这场比赛的结果被决定,而那个决定关系着他们三个人的命运。
“这已经是最后一颗球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尹繁素忽然道,“如今正好是平局,这一颗球谁进了,就……”
顾云羡浑身一凛,立刻朝比分看去。果然,此刻正好是平局,这一颗球谁进了,胜负也就出来了。
场上的战况也明显进入了最高cháo,皇帝和崔朔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互不相让。
烟尘散去,七宝球滴溜溜地滚到他们之间。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同时伏□子,用球杖去勾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