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第二天醒来,居然还记得前一夜发生的事qíng。见他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她镇定地行了个礼,道:“陛下放心,臣妾同陛下一样记挂着皇后娘娘。茂山气候宜人,娘娘住个三年五载,身子自能将养好。到那时,我们就都能团聚了。”
她态度自然,没有说出什么让皇帝不舒服的话,他心里的不自在也就散了。两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关系倒比从前要投契许多。他开始顺理成章地拿她给自己打掩护,作为补偿,时不时赐予她珍宝财物,甚至在她生辰的时候亲自替她题了一幅字。
她忽然就成了这后宫中最受宠的女人,备受艳羡的同时,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算计。但没有关系,如今的后宫中早就闹腾不起什么大乱子了。天子在前朝推行新政,后妃们也知道厉害,不敢做得太出格。她提起jīng神,小心应对,只希望能在皇帝心中留下更好的印象,将来封王的时候也能给阿杭求到一块更好的封地。
只是心中终究清楚这恩宠是从何而来,有时候看到案上的贵妃金印,还是会想起几百里之外的那个人。
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而这一则传奇要怎么收尾,她也能安心等到了。
“……陛下是真的在意姐姐。他对臣妾好、给臣妾权力和重视,只是因为臣妾是姐姐可以信任的人。就连朱姐姐之所以会帮臣妾应对沈竹央,也是听了陛下的吩咐。”
顾云羡怔怔地看着尹繁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尹繁素讲述中的皇帝,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简直就像一个陌生人。她虽然知道他如今很在意自己,却也完全没想到他会因为自己,在妃妾面前失态至此。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一直,守着对她的承诺?
她想起那一年在温泉宫,他温柔而坚定地看着她,郑重道:“我姬洵在此立誓,从今日起,就只有顾云羡一个女人。你我夫妻之间,不会再有第三人。”
她想起她终於从茂山回宫那天,他们一起站在椒房殿后的桃林中。她感动於他还记得多年前的约定,他却看着四周的桃树,轻轻一笑,“朕答应过你的事qíng,朕都记得。”
那时候,她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
“除夕那夜,不是臣妾把陛下引过去的。是陛下自己先出去了,臣妾见他冲冲没有回来,又听了柔修容的话,这才起身去寻他。谁知道,竟在那里看到您和崔……”
“柔修容?”饶是沉浸在震惊中,顾云羡还是被这三个字唤回了神智,“她?”
那个怯懦畏缩的柔修容,她能做出这种事来?
“臣妾也不知道。这件事陛下让臣妾不要管,他说他自会查明一切。”尹繁素道,“不过臣妾觉得,大抵是有人看出了您与崔尚书的事qíng,故意设了这个局,同时还想让您和陛下都认为是臣妾在暗中搞鬼。这样,阿桓和阿杭都失了圣心,别的皇子就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尹繁素嗤笑一声,“她们多半是觉得,臣妾这几年这么受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也很正常。到时候事发了,陛下也会顺理成章地怀疑到臣妾身上。可她们哪里知道,臣妾的受宠不过是假相。个中内qíng,只有陛下和臣妾清楚。陛下自然不会觉得臣妾会头脑发热做出这种事来,所以没有上她们的当……”
“所以,你元日那天,没有来跟我解释,也是因为这个?”顾云羡慢慢道。
“是。”尹繁素道,“陛下老早以前就叮嘱过臣妾,不可以把我们相处的实qíng泄露出去,所以就算是对姐姐,臣妾也不好开口。不能说这件事,臣妾便不知道该怎么跟姐姐解释了。后来陛下又说您病了,不见众人,我就更没机会来找您了……”
顾云羡眼眸低垂,没有说话。
“其实这些日子,陛下真的很难过……”尹繁素忽然低声道,“他虽然把姐姐您关在椒房殿,但臣妾觉得他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你。前几日臣妾带阿杭去大正宫问安,才发现他的头疾竟又犯了,张御医连施了两套针才算缓过来。臣妾看他当时的面色,实在是难看得紧。”越说声音颤得越厉害,“姐姐,今儿陛下又输了球,还是输给了崔……您真的不去看看他吗?也许陛下,一直在等着你主动去找他……”
顾云羡听了这话,身子轻轻一颤。她觉得自己眼前仿佛闪过很多画面,上辈子的,这辈子的,杂乱无章,却什么都抓不住。
她想起那个骑着骏马朝她奔来的少年,她曾经是那样爱他,只要能看到他的笑脸心中就满足了。如今,这一切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却为什么犹疑了呢?
他确实曾做过很多伤害她的事qíng,可是这些年,他真的为她倾注了心血。
她心结难解,他便将她送去茂山,然后独自在宫中坚守着对她的承诺。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来默默等待她,就像一个执拗的花匠,年年岁岁朝同一颗种子浇水,坚信一定会有花开的那天。
如今,她心底的花,真的被他催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