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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勒令四名侍御医和少数几个知晓内qíng的宫人将此事保密,再以感染风寒为由,一连半个月不曾见顾云羡。他知道吕川对他的行为十分困惑,却也没jīng力跟他解释。

他不敢见她,因为他害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会生出万千不舍,害怕他会在死亡面前流露出恐惧。

他怕她知道后为了他难过,更怕她不难过。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么一个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人,居然在这种事qíng上窝囊成这样。

能拖多久呢?她总是会知道的。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在他做出抉择之前,上苍先送了他一份大礼。

除夕之夜的庆安殿旁,冷月清辉,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信任的臣子攥住他妻子的手,口口声声全是无尽的相思。而她眼中带泪,遗憾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冲了一步?”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以前听到这首诗时他还曾为这种有缘无分的感qíng嗟叹,如今却只觉得悲凉。

明明那女子的夫君才是她要相伴一生的人,却只能成为这段风月的外人。世人只看到诗中男女的qíng深意重,而他的心意如何,全不重要。

他觉得头又开始剧痛,可以想象面色一定已是惨白一片。

那一晚他回到大正宫中,还没走进内殿的门便被一直不曾间断的头痛折磨至昏厥。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在心里想,看来老天也觉得他这几年太过顺遂,所以才会在他临去前给他安排这么多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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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於想明白了一切。事已至此,他无法改变,只能尽力安排好之后的一切。

他倾尽半生心血推行的新政才刚刚步入正轨,这个时候若是后力不继,恐怕立刻便会被旧派势力反扑。还有云娘和阿桓,君王年幼,云娘又极少在朝事上cha手,指望她来辅佐阿桓是不可能的。况且妇人gān政,最后总容易闹出乱子来,他不希望她背负后世的骂名。他得给他们寻觅一个可以信任的依靠。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他的理智也告诉了他,崔朔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召见了崔朔,面无表qíng地把剑抵上了他的脖颈。

崔朔对他说:“是臣痴心妄想,对皇后娘娘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臣希望陛下相信,皇后娘娘是清白的。

“求您不要因为臣的过错而迁怒於她……”

那一刻,他直接在心底嗤笑出声了。

他想问他,“你当自己是什么人?你以为你可以用自己的xing命来保护她?还是说你觉得,朕会因为有一个男人在暗中思慕着她,就去伤害她?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也太低看了朕。

“莫非你真的认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是全心全意爱着云娘的,别人都比不过你?”

但这些话他都没有说出口,他装出对云娘郁怒难消的样子,跟他打了那个赌。谋划人心多年,他自然知道怎样才能bī迫出一个人最真实的感受。

他故意给了崔朔两个选择。只因他明白,若没有后路可退,死亡也就没那么可怕,可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却还愿意拚尽全力去自寻死路,才能真正说明他的心意。

打那场比赛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希望崔朔可以输掉。虽然他输了自己的计划就都要重新来过,可至少他可以告诉自己,崔朔也不是他表现的那般在乎云娘。他也畏惧死亡,他也曾放弃过她。

可是他却赢了。

将自己bī迫至坠马、忍着脚上的剧痛也硬是从他的球杖之下抢走了彩球。

当那颗球she入自己的球门时,他好像看到了她也跟着远走了。

崔朔通过了他的考验,他便必须按照一开始的计划进行后面的事qíng。

他很快就要死了,而她会成为太后,崔朔会继承他们共同的志向,守护着新政,守护着万里河山,也守护着她。

他们将来会如何,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最后看了她一眼,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马球场。

他合卺同牢的结发妻子,他思之念之的如水伊人,从这一刻开始,真真正正地离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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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料到她还会来找他。他躺在含章殿的贵妃榻上,学着她的样子欣赏外面的落日,脑中闪过她从前靠在他怀中浅笑盈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