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其深被梁淑仪赶出时洛房间之后,回自己屋刷了套题,写完题,还特地将时洛散落一桌的卷子课本和提纲一一归置,乱七八糟的书包也替她整理了一遍。
整理期间,从她包里掏出一袋被课本压得扁扁的面包,唐其深随意扫了一眼,里头面包似乎只啃了一口,就被书包主人十分嫌弃地压在了包包深处。
这事儿以往时洛也没少干过,她去上学,向来零食带得比课本多,满满一包好吃的,不知道的都以为她出门野餐春游。
唐其深也曾嘲讽过她是打算进学校摆地摊,吃不完的也不知道整理,胡乱全塞在书包里。
只是今晚这面包袋似乎有些眼熟,唐其深这种记忆力惊人的选手自然不会忘记。
这是那会儿他到时洛自习室送东西时,遇上的那个高一男生送她的。
想到这,唐其深捏着面包袋的手,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加重了几分力道。
可时洛到底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主,面包不好吃,她也不过就是啃了一口就放到一边,只不过以为是唐其深送的,没舍得丢罢了。
但此刻,压得扁扁的毫无排面完全不受重视的面包,却让唐其深内心莫名生出一丝奇妙的愉悦,他眼神光顾了边上干干净净的垃圾桶,就那么一顺手,非常非常不经意间,就把那袋可怜巴巴的面包轻轻松松丢了进去。
收拾完时洛的书包,又替她把卷子分析了一遍,抓住薄弱的地方重新安排了套学习方案出来。
一系列事情做完之后,也不过过去了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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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洛接到那条短信的时候,唐其深正在梁淑仪为她准备的那间卧室里打气球。
梁淑仪这种精致的金丝雀型贵妇,自打记事开始,生活作息就相当规律。
她们这种家里钱多到撒都撒不完的名媛小姐,从出生起就无需奋斗,周围一众好友姐妹无非都在比命长,谁活得久就能多挥霍点家产,因而对每天雷打不动早睡早起,保养细致入微。
八点半一过,梁淑仪无论再忙都必须放下手中的琐事,泡澡美容敷面膜,而后进入中老年人的甜美梦乡。
唐其深忙完时洛的事从卧室出来,正对面的房间门半掩着没关,从半边门缝里,漏出点点寒凉的月光。
少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里头空无一人,梁淑仪刚离开不久,唐其深随手开了灯。
暖黄的灯光照射之下,一整个室内的粉红似乎都比方才温柔了许多。
唐其深垂眸睨着一床的毛绒娃娃,片刻后随意找了个空地儿懒懒地坐下,百无聊赖地拿起打气筒,打算把剩下的气球都给打完。
其实长这么大,他浪费时间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为这种无意义的仪式感付出时间精力,更是难能一遇。
打了一阵,最开始的几个气球大小恰到好处。
夜色渐深,窗外的月亮都已经往树影背后藏了一半,四下寂寥,唐其深本是习惯孤独的人,却突然没来由地生出一阵烦闷,手中剩余的几个气球接连打爆,碎片散落一地,他手上动作一顿,眉头习惯性地皱了皱。
随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时间,接近九点半,时洛还没有回家。
唐其深起身下楼准备出门。
春姨正在楼下客厅打扫卫生,见唐其深从楼上下来,忙问:“是不是饿了?春姨给你做点吃的去。”
唐其深淡淡到:“我出去接趟洛洛。”
春姨点点头:“刘叔刚刚还问呢,说什么时候去接,车还挺在小花园外停着呢,你要去啊,让刘叔开车一起去。”
唐其深“嗯”了一声,手机上仍旧没有收到时洛回复的消息,不免眉头微皱,脚下步伐生风。
春姨追在身后问:“想吃点什么?我马上去厨房做,一会儿你俩回来就能吃上了。”
唐其深已经坐到车上了,想了片刻:“煮点去火的汤汁茶水,等她回来让她喝。”
春姨应允,转身回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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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排档这边,时洛收到短信之后瞧了眼桌上这圈人。
大家都还兴致勃勃,话题不断,也没一个有要提前离开的意思。
时洛也不愿意做这个扫兴的人。
以往大家出来聚,时山海从不约束她管教她,顶多是给足了钱,再让司机悄悄跟上暗中陪着,若是去了自家酒店吃喝,那只需要和底下经理打好招呼,确保闺女不受委屈便可安心让她任性去玩,没有时间门禁。
往常她回家的时候,大多超过十二点,范宇哲这群人玩得也疯,九点半回家,几乎是天方夜谭。
几个人还在叽叽喳喳,时洛原本不打算假装没看见,如果对方是时山海,她大可心安理得,可现在,催她回家的是唐其深,也不知怎么的,看完消息又选择无视之后,握着的手机都觉得烫手。
桌上原本香味四溢的串串小菜索然无味,就连温雨从学校女厕所听来的八卦,都没那么吸引人了。
她心脏怦怦直跳,总觉得坐立难安。
唐其深没再发短信来催,时洛眼睫微垂,明明这样最好,可却好像在等着什么。
片刻之后刘叔打了电话过来,手机震动的时候把微微出神的时洛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不是唐其深的电话,心底莫名起了一股失落。
刘叔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洛洛啊,刘叔已经开车过来了,还在刚才那个小巷子呢是吧?”
刘叔的手机连着车载听筒的外放,时洛软软地“嗯”了一声,唐其深方才还微微闭着的眼懒洋洋地睁开,只是薄唇微抿着,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刘叔扫了眼后视镜,只得自己继续说:“行,你就在那等会儿,刘叔马上就能到。”
刘叔到底是在唐家干了这么多年的老人了,几乎是看着时洛赖在唐家长大的,也知晓她的身份,平日里对她也是相当偏爱,听到时洛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不时传来几个人碰酒杯划酒令的声音,他还关切地提了一句:“酒也不能喝太多,你们这个年纪,还不是时候呢。”
时洛半晌才回话,相比起背景音,她说话的声音就显得糯糯的:“我没喝,其深哥哥不让,喝酒了他会生气的。”
刘叔倒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眼神又悄悄往后视镜上一探,坐在后头闭目养神的少年,清冷的脸庞藏在黑暗中,看似面不改色,仔细一瞧,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连唇角都若有若无地勾了个好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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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洛挂了电话,温雨鬼鬼祟祟地又靠到她边上来戳戳戳。
“怎么了?你爸让你回家?”温雨问。
叶荨荨和时洛混的时间比温雨要长,自然更懂:“那要看是哪一个爸了,亲爸肯定没胆管她,另一个爸就说不准了。”
温雨:“?洛洛你有两个爸?!”
时洛:“……”
叶荨荨把醉醺醺就快要歪到地上去的温雨扶正,而后说:“她家唐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