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便是划给柳姬住的地方。
“谈些什么?”赵嫣问。
流萤一愣,低下头去:“那会子,殿下是不用奴婢伺候的。”
赵嫣也愣住了,末了又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违和之感来。
在她的印象里,阿兄瘦弱年少,循规蹈矩,不像是耽於女色之人。
她不太自然地挠了挠颈侧,看了一眼越发静默的流萤,岔开话题道:“柳姬既是太子深交之人,你之前为何从未提起过?”
流萤回道:“为了柳姬的事,皇后娘娘曾与太子殿下起过争执。”
赵嫣了然,看来母后并不喜欢这位张扬飒爽的大美人。
“太子殿下仁孝,出宫避暑的途中便修书将柳姬送走了。后来柳姬再无音讯,奴婢以为此事已作罢,是故没向您提及。”
“若阿兄真舍得放她走,便不会留给她东宫令牌。”
这亦是流萤最担心的问题。
她几乎下意识说出了口:“柳姬不能留在殿下身边。”
赵嫣极少见流萤表露喜恶,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母后的意思?”她问。
流萤猛然抬起头来。
赵嫣看见她的脸色刷得白了,像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般骤然跪拜,规规矩矩道:“奴婢僭越,请殿下责罚。”
“又来了……”
赵嫣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银针道,“人有喜恶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不因个人喜恶便随意伤害他人即可,不必这般自责。起来吧。”
流萤脸还白着,那句“僭越”与其是对赵嫣请罪,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影子投在地上,像是无形的枷锁将她紧紧禁锢。
赵嫣只好换了个法子,琢磨片刻,稍稍坐直身子道:“毕竟是跟了阿兄半年的人,你去收回她的宫籍与令牌,再准备些金银细软,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宫安顿吧,就说是是孤的意思。”
得了任务,流萤这才舍得起身,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利落沉稳的模样。
待流萤走后,赵嫣凝神片刻,披衣行至廊下。
她唤来了正在领军巡夜的东宫卫统领孤星。
“今年春考前,孤曾在明德馆听学,你去将和孤有关的文墨书卷取回来。年底考课,孤用得上。”
想了想,她又温吞补上一句,“只要是有字儿的都别落下,行事低调些。”
孤星一句话没多问,抱拳领命便利索退下。
赵嫣看着浓墨般的夜空,下意识抚了抚左眼眼尾刺下的小痣。
多亏了柳姬的出现,她得以知晓阿兄年初曾去明德馆听学。
以赵衍的性子,既结交了那么多志同道合的儒生,则必然留下书信文章,从中或许能窥察出什么有用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