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天之前,他自己都把冲祁自小教他的那些奉作真理。可在他见到了如今的姜珠之后,那些他奉为真理的教导轰然坍塌了。他曾经坚定的信念和愿意为之承担一切后果的心,都轰然坍塌了。
冲祁的道心却依然如铁水浇铸般坚定,并不因冲禹这直刺人心的话而动摇过半分。
“我之一切,皆出於公心,未曾有过半点私欲。”他冷静下来,沉声道,“昔日我承继掌门之位时,便曾向自己立誓。此生既有幸得为长天宗掌门,此身、此命,皆献与长天宗。我……不曾有愧於心过!”
冲禹哑然。
冲祁的确是未曾有过半点私心的,他的话,他竟然反驳不了。但他想起姜珠的模样,他看到长老们身后已经封闭了的长天的洞府,他又知道这里面……很不对!
“昕儿呢!”他怒道,“你们到底要把昕儿怎么样?师姐叫我无论如何都先阻止昕儿!”
他看到冲祁沉默了,他的眼中、脸上,都难得的出现了犹疑、痛苦的神情。
“你的确是无愧於心了,那你能无愧於昕儿吗?”冲禹字字逼心,“那孩子……视你如同父亲!”
冲祁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有位长老抬手,挥下。冲禹的身体再次柳絮般飞了起来,又落在地上。他感到浑身经脉断裂一般的疼痛,他往口中塞了一颗护住心脉的丹药。长老们看着他服下丹药,并没有阻止他。
冲祁再一次挡在了冲禹的身前。
“是我这做师兄的教导不力。”他对长老们道,“请师叔祖容我将冲禹带回证道峰,我必用心开导,令他明白其中利害。”
那位一掌伤了冲禹的长老颔首,道:“非你之过。带他走吧。”
冲祁抓起冲禹,带他离开了秘地。
出了秘地,他把冲禹扔在地上,冷声道:“快吃些丹药,莫使经脉留下永久损伤。”
冲禹看了他一眼,一口气服下数颗不同的丹药,待药力生效,已经可以站起身来。他却不肯离开。
“昕儿呢?你不管他了?”他逼问,“珠儿呢?你要将她一辈子关在这里吗?”
冲祁道:“昕儿的身份你知道。他即将归位了。”
“可师姐说……”
“冲禹!”冲祁喝道,“不管你师姐说了什么,昕儿归位之事,无人可以阻挡!长老对你手下留情,是顾及你是宗门弟子!但你若一心阻挡此事,莫说是长老,头一个我这里便饶不得你!”
冲禹看着他,面色惨然。
“走罢。”冲祁转身,却不见冲禹跟上,他又转回头看了眼冲禹,忽觉有异。他袖子拂出,“冲禹”再次化作了片片纸屑飞舞。冲禹竟是不知道何时脱身遁去了。
证道峰上,冲琳闭目调息。
她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冲祁从外面走进来,一直走到她身前,一言不发的在她对面坐下,手一挥,撤去了那困住她的禁制。
冲琳看着他,过了片刻,木然道:“已经冲了吗?”
冲祁道:“宗主洞府已经封闭。”
冲琳道:“冲禹呢?你杀了他吗?”
冲祁看了看她,苦涩道:“在你心里,我便是个会残害同门手足之人?”
冲琳道:“不知道,我心中自然而然的便生出‘若冲禹妨碍了你的大事,你或许会杀了他’的念头。我不知其来源,但……师兄,我这念头,会否成真?”
冲祁沉默了很久,道:“仅在他作出有损宗门之事的时候。”
这答案令两人都沉默很久。
过了片刻,冲琳才轻轻的道:“果然。他死了吗?”
“没有,他跑了。”冲祁道,“离开了宗门。”
冲琳轻轻的闭上眼睛。
冲祁垂眸片刻,再抬眸,眼中已经是清冷一片,又恢复成那个冷静理智的掌门。
“昕儿的情况……你算过了吗?”他至今未能理解,为何冲昕之事,会出这样大的岔子。
冲琳摇摇头,道:“只比从前更加难以推算。但我猜想,定是他转世过程中出了问题。他是你带回来的,这之前,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一切都在宗主的掌控之中。只不过,冲昕算不得是真正的转世。
冲祁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当年亲身参与了一切的冲琳,已经把那些事情都忘记了。她再不能和他执手,一起面对和承担一切。
接下来的路,他只能独行。
七年后,有奇异的云霞天象汇聚在长天宗。这天象既不是结婴也不是还虚,饶是长天宗弟子见多了进境的天象,都未曾见过这般奇异的天象。
像是一堂耐心的教学,便是宗门中最蠢笨愚鲁的弟子,都有所悟。更不要提那些金丹、元婴,修为越高之人,收获越大。
每个人都如痴如醉,直到天象散去,还没有脱离悟道的状态。
天象散去之后,有一道威压扫过整个长天宗。但奇特的是,与以往师长们震慑的威压不同,那道气息如春风拂面,抚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像是带着无限的喜爱。
这究竟是谁?
更令人困惑的是,宗门师长,竟无一人出来说明。
但是许多人都顾不上这个疑惑了,天象结束,他们都匆忙的开始闭关。长天宗里,开始了一次大规模的闭关。
而远在妖域的青君,忽然惊起,心中充满了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