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突然察觉到一阵风扑来,不同於海风的咸腥味,清爽干净。
西风微顿,偏头一看,见了来人,顿觉意外:「青渊?」
百里清风也愣了:「好友?你怎么来了?」
青渊的脸色略显苍白,除此之外跟个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他看看西风,说道:「怕海怪太厉害,把船掀了。」
西风怕他等会又晕,挽了他的胳膊说道:「海怪被月儿吃了,有小火和月儿在,什么海怪都是个渣,你快点回去。」
「哦……」原来不需要他,原来他走了也没有关系,她还赶他走。青渊默然,他还想着告诉她,晕船并不好受,甚至很难受。他还怕她一介凡人撑不住,毕竟他都晕船了。所以想带她走,离开这可怕的船。
但现在看起来,不需要,不过她没有晕船,也好。
「那我回去了。」
西风难得见他这样听话,欣慰道:「乖,去吧,快点回去。」
青渊禁不住又看她一眼,又赶他走。
百里清风瞧着这两人,心中啧啧数声,简直没眼看下去了:「好友,西风姑娘说想跟你去天上赏赏月亮,看看海。」
西风一顿:「啊?」
青渊问道:「真的?」
……假的。西风满心否决,但青渊似乎高兴起来了。
奇怪的气氛。
她点点头,没找死地说要去神界,便随手指了一处云团:「想去那坐坐。」
青渊握了她的手说道:「那我们去赏月。」
西风临走前瞧了一眼百里清风,那一脸长者欣慰的模样实在是……怪!
西风不是没有在云端坐过,但她从来不在晚上去,因为从上往下看人间,什么都看不见,海面更是看不见,除非开了天眼,兴许能看见几点粼光。
今晚也没有月亮。
什么都没有。
西风就这么跟青渊坐在云里,太困了。她看着青渊,脸有点苍白,除此之外倒还正常,她伸手贴在他的脸上,凉凉的,不过神本来就是没有温度的,不能像凡人那样以温度来判断是否正常。
「我没事了,一会我跟你回船上。」
「不许,你就一直在天上跟着,等着陆了你再下来。」西风肃色道,「听见没有?」
「哦。」青渊问道,「刚才,你在跟好友说什么,贴得那样近。」
西风想了想,说道:「我让他不要告诉别人你会晕船的事。」
青渊讶然:「为什么不告诉?」
「……为什么要告诉?」
「九霄之中,千万神仙,就我一个会晕船,别人都不会。」
西风的眉眼剧烈一跳:「……所以你觉得自己很厉害???」
「对啊。」青渊认真道,「独一无二,很厉害。」
「……」她到底在瞎操心什么!这龙根本完全没有在想什么面子的事,什么横扫六界,那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会晕船才是天下第一啊,没有神仙会晕船,但我会呀,我会!
西风想着想着,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青渊见她笑,却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是很好看,他喜欢看她笑。
西风抱着他的胳膊倚着,刚才眺望阴暗海域时在心里滋生的一点阴郁已然消失:「这海真好看,月亮也很好看。」
青渊看看天,看看地,看不到月亮,海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明明不好看。
西风该不会是也晕船了吧。
他莫名忧心,晕船可并不好受:「西风,你晕船了吗?」
「没有,明天船靠岸时,我们一起下去吧。」她一刻都不想离开他了,不想自己留在船上瞎想,等他回来。他不能下来,她可以上来。
以后也一样,他不能来,她可以过去。他过来了,她就跟他一起走。
西风低声说着,架不住一天没睡,抱着他心中安然地睡了过去。
察觉到旁人已睡,还说要一起走,她不回船上了,青渊忽然也不晕了。他偏头看她,乌发如漆,如帘轻落,睡得很安稳。
果然,没有任何一个小仙女,能比得过西风。
在海面上行驶的船,拨开一层又一层浪,海面上渐渐升起的朝阳橙红灿烂,映在一张苍老满是沟壑的脸上,映入老人有些浑浊,并不太清澈的眸中。
佝偻的老婆婆远眺海面,一手拄拐,一手正拿着烧饼吃。
烧饼很干,也很硬,吃了几口,就干得她捶胸。
一个竹筒忽然递到她面前,旁边的书生笑道:「老婆婆喝口水吧。」
老婆婆没有接,看他一眼说道:「我昨晚那样讥讽你,你不记恨?」
白面书生惊讶道:「讥讽?婆婆教的对,怎是讥讽。婆婆你快喝水吧,这饼太干了。」
老婆婆默然片刻,终於接过。白面书生又道:「婆婆已过花甲之年了吧,为什么千里迢迢去花之国?」
「与你何干。」老婆婆将竹筒还给他,说话仍不客气,继续啃自己干干的烧饼。
白面书生笑笑,依旧没有生气。他的目光落在那朝阳上,一直朝上看,往上看,看至云端。他的双眸很长,一笑更是细长,他说道:「婆婆,昨晚你说错了一点,海怪是不会来追我们这七艘船的。」
如今已是清晨,饶是老婆婆想反驳,也觉得站不住脚。海怪袭击人,最好的时辰,应当是下半夜,而不是日出之时:「哦?那它们去了哪里?」
书生一笑,说道:「当然是,去吃没有神兽护着,人又少,又怕死的那些人啊。」
老婆婆一顿,突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哪些人。
昨晚离开的那三艘船。
她看着这笑得温和的年轻人,更觉嘴里烧饼干硬,几乎难以下咽。
白面书生笑笑,又看向远处海面,似乎并没有说过什么残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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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之际,这七艘大船,终於将要抵达花之国。
那坐落在宽阔海域中的孤岛,远远看去,像是一棵海草,漂浮在海面上。
孤零零,却又倔强顽强。
船上的人纷纷走到甲板上,眺望那座孤岛。
去那里的人,或好奇,或另有目的,或别有用心。
船上万余人,各怀心思,陆续下船,踏入了这唯有女子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