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瞧着这两个不按话本走的才子佳人,瞠目结舌了半天。
一般戏码不都是才子勾搭佳人然后什么都不管不顾,丢弃两边年迈双亲,眼里只有爱情,没有亲情地逃离,从此过上没有任何牵挂,幸福的日子?
这两人怎么就不走寻常路了???
「小翠。」
「周郎。」
两人再三泪别,翠花姑娘终於决然转身,抹去泪珠,不再看她的周郎一眼,对西风说道:「夜深了,路上没人,能否请姑娘送我回家。」
还在愣神的西风回过神来,又看向那背身缓步离去的周秀才,还是觉得没能彻底回神。
竟然就真的分开了?周秀才真要等上十八年,等他的小翠出宫?
她想到自己刚才的猜疑,就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没想到你不是要跟他离开这,我以为你们会丢弃家人走。」
「我们怎么能做那种不孝的事。」翠花姑娘轻轻摇头,说道,「诚然我们愿永世相守,但如何能为了儿女私情而弃家人於不顾。若彼此有情,历经十八载不灭,那既可保家人安康,又能白头到老。」
西风看了看她,本以为是个脆弱不懂事的姑娘,没想到远比她想像中要理智和坚强。
翠花名字虽俗,但绝对是个懂大义的姑娘。
可惜就要入宫了,运气不好的话,还要做妃嫔,入东宫,入王府,一层一层被刷下来,才是宫女。
对别人来说被刷是惨事,但对翠花姑娘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
就怕不想当妃子的人当了妃子。
西风竟忧虑起来了,可也没有办法帮助这对有情人。
回去的路上翠花姑娘跟她说了许多往事,从搬到南临巷,跟住同一条巷子的周秀才认识开始说起。起先是冤家,后来渐渐长大,渐渐了解,直到他去远方游学,一年后回来,月下再见,才明白这一年来心中牵挂着彼此。
简单又纯粹的感情娓娓道来,让西风觉得平凡很好,不需要轰轰烈烈。
只是一想到十八年,凡人的十八年,西风就觉得揪心。
从郊外走回镇上,翠花姑娘一直在说,声音越说越低。天越来越亮,眼见已要黎明,她的嗓音也越来越喑哑,直至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站在原地埋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几欲落泪。
她的影子被朝阳映得窍瘦细长,人看起来也娇弱无比,背影寂然。
「姑娘……能否拜托你一件事……」她抬眼看她,眼底有泪,「拜托你,等我进宫后,替我告诉他,让他不要等了。十八年太长……太长了……」
西风怔神,她以为她不知道,十八年很长。
明明刚才说得那样轻松。
原来都是在演戏。
那那个笑着说等她的周郎,在转身离去时,是不是也红了双眼,又回头悄悄看他的小翠?
「我答应你,会告诉他的。」
「谢谢。」
朝阳已升,到了官府来接良人上车,赶赴京师的时辰了。
西风看了一眼那刺眼的朝阳,不知为何,她又想青渊了。相守难,别离易,所以要珍惜眼前人。等青渊回来,她一定要亲他一口——就算是变南风也要亲。
两人刚走到南临巷口,就听见巷子里有喧闹声。她下意识拦住翠花姑娘,躲在巷口墙壁往前探头看去,只见那挂着罗府牌匾的门前,站满了人,还有一辆大马车。
「你在这等我,我先过去看看。」西风又道,「不要出来。」
翠花姑娘忙贴墙躲好,不知家门口发生了什么事。等西风走了一会,她才想起来,这个时辰好像是官府来接良人的时辰了。
她想着,急忙往那悠长的巷子走,想追上西风。但西风的脚步很快,等她从巷子出来,西风已经到了罗家的大门口。
在罗府门前站着的人,都是官府的人,那为首说话的人声调粗狂,似乎很是着急:「罗大人,不是下官为难您,只是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你们若是不将良人交出来,就别怪下官据实禀报了。」
那被责问的罗大人面色焦急,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不能说女儿跑了,也不能说女儿不在,急得平时利索的嘴巴都说不出话来。
西风往前挤了挤,正要说话,突然见昨日那罗管家大叫一声,引得众人齐齐朝他看。他一急,结巴道:「她、她……就是她……」
西风朝他讪笑,对对对,她是绑了他家小姐,这不,她将人送回来了。她还没开口,左右胳膊就被官差抓住,直接往车上推,边推边道:「罗家小姐你可算是出现了,快上车吧,误了时辰大家都要没脑袋的!」
「……等等,我不是翠花!」
「什么?你不是?」官差一顿,看向在发怔的罗大人,「这不是您家闺女?」
罗大人跟西风大眼瞪小眼着,想到女儿可能已经跟那周混蛋私奔去了,说出实情就要掉脑袋,他猛地一个激灵,说道:「她就是我的女儿啊,翠花,乖,不要闹脾气。」
西风目瞪口呆,蹬着腿大叫:「我不是翠花!我不是翠花!」
奈何已经晚了,官差将她塞上车便道:「快走,去京师了。」
西风哀嚎道:「我不是翠花……不是……」
罗大人心惊胆战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刚抹了抹汗,就见自己的女儿不知所措地站在家门口,他一愣,见女儿拔腿要去追车,冷汗瀑泄,大叫:「小翠!你站住!」
他上前一把拽住女儿,看着远去的马车,懊恼地跺跺脚,但马车已经追不回来了。
罗大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重重叹了口气,天意啊。
这会追上去说那不是他女儿,是欺君,死罪;等那姑娘去了皇城,身份揭露,也是欺君,又是死罪。
横竖都是死。
这可到底要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