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夫——夫人,于嬷嬷,嬷嬷她,嬷嬷她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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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嬷嬷是赵安玥的奶娘,从小看着赵安玥长大。
在赵安玥心里,嬷嬷是很亲近的存在。
可是嬷嬷岁数大了,从大宴陪着她嫁到大祁,一路上,车马劳顿,嬷嬷难免累到身子。
而到了大祁,水土不服,又正值酷暑,再加上赵安玥不够懂事,行事总是让嬷嬷心中挂念。
故此,没多久,于嬷嬷就病倒了。
老人家一病,就很是要命。
再加上现在,天气越发的闷热,哪怕房中备着冰块,于嬷嬷的身子也撑不下去了。
顾国侯府的刘大夫,年轻时跟随军队行医,老了便留在侯府,一身医术高明。
于嬷嬷病后能撑这么多天,他已经尽了全力,如今这个境地,也已经无可奈何。
在於嬷嬷的门口,刘大夫将于嬷嬷的身体状况悉数告知赵安玥,行礼道:“还请夫人节哀,刘某实在是尽了全力。”
赵安玥的泪水一颗颗落下,她看着面前慈祥的刘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刘大夫叹了口气:“夫人,生死有命,刘某确实束手无策。”
赵安玥抹去泪水,快步走进于嬷嬷的房中。
于嬷嬷此时精神头倒是看起来很好,嘴角带着笑,慈爱的看着赵安玥:“夫人,您回来了。”
赵安玥哭着坐在床边,抓着于嬷嬷的手:“嬷嬷,嬷嬷,你要好起来。”
于嬷嬷还是笑着:“夫人,您别哭。嬷嬷的身体,嬷嬷自己心里有数。嬷嬷陪不了夫人了。”
赵安玥哭得更凶:“嬷嬷,你胡说。我出嫁之前,你说过,会看着我生小公子的!”
于嬷嬷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公主,不由地湿了眼眶。
她的一生,把自己的母爱都给了公主。
看着公主此时的眼泪,她有些欣慰。
她被家人卖入宫中之时,曾以为自己在宫中会孤老一世,死去也无人知晓。可没想到,被选中当了公主的奶娘。
而如今,病体缠绵,将要离世之时,却有公主为自己哭泣,这辈子,也值当了。
只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公主。
于嬷嬷挣扎着起身。
赵安玥连忙把枕头放在於嬷嬷身后。
于嬷嬷看了看房间里的另外四个丫鬟,再看了看面前的赵安玥。
她咳了几声,抓紧赵安玥的手:“公主,嬷嬷有和您说,只希望公主这回,能将嬷嬷的话听进去啊。”
赵安玥咬着唇,呜咽的点了点头。
于嬷嬷说话有些有气无力:“公主,您是否从决意嫁给侯爷起,就没想过要和侯爷好好相处?”
赵安玥愣了愣,吸了吸鼻子,在嬷嬷那几乎什么都懂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闻言,于嬷嬷释然的笑了笑:“奴才总是不明白,公主嫁入侯府当日,为何要砸了洞房,为何要处处和侯爷作对。明明公主您虽然调皮了些,但决然不是这样的人。这些天,奴才卧病在床,思来想去,终於想明白了些。公主可是认为,如若您和侯爷好好相处,便是背叛了大宴?”
赵安玥又点了点头,泪水掉了下来。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当初大祁大宴交战,打败大宴的是顾家军,带头的将军是顾淮景的属下,顾淮景当时还写了封信。
所以在赵安玥看来,顾淮景是打败大宴的罪魁祸首。
她身为大宴公主,既然嫁给了他,当然是去给他添堵,让他日子过得不顺心啊。
如果反而让顾淮景过得很好,那她置大宴子民於何处,置父皇母后于何处?
于嬷嬷叹了口气:“若陛下和娘娘知道公主这般想,肯定要心疼。可公主啊,您错了。陛下让您来和亲,是让您和侯爷好好相处的。如若您和侯爷相处的好,日后侯爷才会因为您的缘故,不再攻打大宴。如若您和侯爷关系不好,侯爷厌恶您,定然也厌恶大宴啊。公主,您觉得可是这个道理?”
赵安玥愣了愣。好像于嬷嬷说的挺对的。
于嬷嬷伸手,轻轻抆去赵安玥的泪水:“公主,故于国而言,您当于侯爷和睦相处才是。而于至亲,陛下和娘娘必然希望您婚后日子甜甜美美,和侯爷恩爱异常,这样,陛下和娘娘才不用过於牵挂公主您。就如同公主肯定也希望陛下和娘娘在大宴生活得好,是也不是?”
赵安玥泪水掉得愈发汹涌,都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点头。
于嬷嬷已经很累了,她如今已经强弩之末,说话声很是虚弱:“而于公主自己,更是应该和侯爷交心才是。天下女子,大多一辈子只有一夫。公主,您是和亲,更是如此。如若侯爷爱您,定当护您爱您,您可以做想做之事。可若侯爷不爱您,定然厌您弃您,您想做什么侯爷都反对。这样的日子,公主您开心吗?”
赵安玥下意识摇了摇头。
于嬷嬷又咳了几声:“天下女子本就不易,更要为自己考虑。如今在大祁,没有陛下和娘娘,公主您更当如此。嬷嬷这番话,是这些天翻来覆去想对公主说的。以公主的聪慧,公主肯定能明白嬷嬷的意思。嬷嬷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无憾了。唯一的忧心便是公主您啊。公主您过得不好,嬷嬷就算在九泉之下,都无法安宁!”
赵安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看嬷嬷咳得双脸通红的样子,连忙一边伸手帮于嬷嬷顺气,一边道:“嬷嬷……嬷嬷,我知道的,我知道了。你不要说了,你也不要离开我,你陪着我,好不好?”
于嬷嬷温柔的摸了摸赵安玥的头:“公主,您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虽然嬷嬷走了,但还有无数人爱您。陛下和娘娘如此,樱鱼桃鱼荷鱼梅鱼也如此。”
说着,她看了看站在房中,默默流着眼泪的四个丫鬟,放心的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嬷嬷相信,以后会有更多人的,所以公主您不必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