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实诚点儿,把这杯酒干了吧!”罗建强朝老莫看了一眼,不容置疑的说道。
面对罗建强的强势,老莫只好把想和陈进亮打的酒官司咽回肚子里了,一仰脖把酒全都倒进嘴里了。
酒桌上的氛围,由於罗建强的主导操持,变得越加的热烈了。酒过三巡之后,陈进亮笑眯眯地说道:“罗,这两天看着林啸东yīn沉着一张脸像断子绝孙了似的,别提有多解气了,听说昨天他去看他兄弟,当众甩了他一耳光呢。”
“一个耳光算得了什么?!眼看就要到手的县长都这么飞了,要是我的话,怎么也得打一巴掌跺三脚!”这几番倒酒下来,老莫的话就有点多了,见陈进亮开口,立刻凑趣道。
“嗯,揪住这家伙的头发往墙上嗑,一头撞死他算了!哈哈哈……”陈进亮幸灾乐祸的一笑,晃了晃酒杯又要邀请老莫喝酒。
虽然这一次的主要客人是罗建强,无奈在酒桌上,有个规矩还是不得不重视的。那就是一个客人身份的重要程度跟劝酒的力度是成反比的。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不敢执意倒酒。因此,这陈进亮想要表示自己的谢意,只能把矛头对准《东埔日报》社总编的老莫身上。
几杯酒下肚之后,酒桌上已经进入称兄道弟的阶段,老莫早就没有刚才那么滑头了,脸上带着一丝酒意,摇摇晃晃着将手里的酒杯端起:“陈,陈县长,你说林啸东郁闷,我觉得现在最郁闷的还不是他,最郁闷的人哪,应该是咱们的王大市长,我估计现在他应该能回过味来了,不知不觉的被人当枪使了,多憋屈呀!”
听老莫提到王子君,陈进亮那满是红光的脸上不由得为之一凝,尽管他在这件事情上听了罗建强的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心里对王子君就没有什么顾忌,不管怎么说,这王子君毕竟是东埔市的常务副市长,在市里面的威信也在不断地增长。
其他正吆三喝四的打嘴仗的人,也都放下了杯子,一个个将目光看向了老莫和陈进亮。他们同样也听到了老莫的话,只是没有陈进亮这般的感同身受。
见酒桌上的氛围骤变,陈进亮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态,虽然对老莫这么说话心里不太舒服,但是有罗建强在这里坐着,他多少还是有点忌讳的。如果把内心里的后悔表现出来,岂不是对他罗建强的话有意见么?
在官场里混事的人,是要学会吃小亏的,吃不得小亏,可能会在大事上亏大发了!事情已经做了,再哭丧着脸表示后悔,那先前出的力不就白费了?自己如此掏心费力的紧跟罗的步伐,不就是为了挣个印象分么?宦海沉浮这么多年,有一点他太清楚了,上级对下级的印象好坏有多么重要,印象好了,看似办不成的事也可以办成;若是印象不好,纵使你有百般武艺七十二变的本事,原本能办成的事也会办砸锅了!
这么一想,只是瞬间功夫,陈进亮的脸sè就恢复先前的灿烂了,端起酒杯跟老莫干了一杯,嘴里道:“莫总编,这还不是多亏了你么,来来来,兄弟再敬你一个。”
“当”酒杯重重的碰在一起,这一幕落在罗建强的眼里,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有亲和力了。
“嘀嘀嘀……”传呼机的声音,在罗建强的秘书的腰间响起,作为罗建强的心腹之人,他也破例坐在了这个酒桌上,不过,这位秘书却是秉承多吃饭少说话的原则,很少插话的。只是他手里的手机和传呼,却像友情热线似的,过几分锺就要响一次,众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秘书随手掏出传呼机看了一眼,不过瞬间,他的眼睛就有点睁大了,本来坐着的他,更是在这一刻站起来道:“罗,蒋部长……”
罗建强今天喝的酒虽然没有超量,却也不少了,脑袋有点发懵,大手一挥,吩咐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跟个娘们儿似的,有什么劲呢!”
“蒋部长的传呼,说薛已经定了,政府那边的鲁秘书长到鑫环县当县长。陈可能要调到市城管局当副局长。”秘书虽然觉得这个消息说出来不太好,但是罗建强一发怒,他也不敢不说,当下赶紧将传呼上的消息说了出来。
正在笑嘻嘻地敬酒的陈进亮,一下子愣住了,就连酒洒在了手上,也没感觉到,失hún落魄地看着秘书的手,直觉心里瓦凉瓦凉的。
罗建强正往嘴里送菜的筷子也停住了,这事怎么会这般的不可思议呢?之前,他已经和薛耀进事先沟通过了的,当时薛耀进兴致很高,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也没有反对。只是说组织上是有数的,怎么才一天时间,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如果这县长人选另有其人,也就算了,但是将陈进亮调到市城管局当副局长,那绝对是打压了。作为县里主管政法的副,陈进亮算得上是大权在握,而城管局只不过是市建委下面的一个二类局,一般副局长都是正科级,把陈进亮弄到这里面当个副局长,这里面如果没有什么起因,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把电话拿过来。”罗建强的脸sè很不好看,他一把从秘书的手中将手机拿过来,手指快速的拨动号码。
陈进亮万分焦灼地看着罗建强打电话,他心里同样揣着一个共同的愿意,那就是刚才这秘书接到的传呼就是一个玩笑,一个恶作剧。
“蒋部长,我是老罗啊,吃饭了没有?没吃的话咱们好好整两盅如何?”罗建强刚刚冷着的脸,等电话一接通,立马就堆满了笑容,那脸sè变幻的速度之快,简直跟川剧里的特技“变脸”似的,就是那么一扭脸一转身,瞬间的功夫,那不同的脸谱就下来了。
电话那头的蒋慧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罗建强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尽管此刻的陈进亮心急如焚,却也不能追问半句刚才的消息是假是真。
“蒋部长啊,刚才我传呼上的留言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你老兄想让我请客,我保证召之即来就是了,可别忽悠我啊!”罗建强说得越发的随意,但是手里的手机却是十分的用力,这么一个小动作把他对这个消息的重视暴lù无疑。
“什么?薛定的?让鲁学年到鑫环县当县长,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人家小陈在鑫环县干得好好的,怎么非得被弄到城管局来当副局长了?”罗建强的声音,高了几个分贝,这么一个反问,一下子把陈进亮推进冰窟窿里了!
事情已成定局,似乎已经没有怀疑的意义了。如果说刚才陈进亮还对这件事心存期待的话,那么现在,罗建强的这个求证的电话,无疑就是一记重锤,一下子把他的梦给砸碎了,陈进亮只觉头有些méng,脚心手心都在冒凉气,tuǐ杆子软得像站在云彩上一样。
“王子君说城市管理有点混乱,极需增强力量,就冲着这一点就能把陈进亮的位置给挪了?挪就挪吧,还从一个县委副弄到城管局里当副局长?这不是大材小用么?”罗建强对着电话大声的吼道,那本来还眯着的眼睛,更是瞬间瞪的大大的。
电话那头的蒋慧明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罗建强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朝着电话那头道:“蒋部长,这个事情我会跟薛沟通的,什么时候有空了,我请您吃饭,这个人情我先欠着您吧。”
罗建强的电话挂了,整个房间里变得鸦雀无声。罗建强看着一言不发的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勉强笑了笑,问道:“怎么,大家都不会坐了?”
此时的陈进亮虽然心乱如麻,但是到底是混迹官场之人,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摆摆手道:“都坐下,大家都坐下,谁再站着罚酒一杯啊!”
众人被他这么一提醒,也都坐了下来,对於他们来说,陈进亮当县长也好,当城管局副局长也好,跟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干系,但是却没有了刚才无拘无束地调侃的心情了。
罗建强没有说什么,其他人包括陈进亮在内也不敢多问,不过酒席上轻松和谐的气氛,却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半个小时之后,酒场匆匆结束了。罗建强的脸,却有点发胀,显然,罗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喝了不少酒。被前呼后拥着走出了酒店的大门之后,罗建强在秘书的搀扶下上了车。
陈进亮的眼睛一直盯着罗建强,希望罗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指示,但是,让他大失所望的是,一直到那辆小轿车呼啸而去,他也没有得到罗建强的任何招呼。
罗建强走了,其他人也都做了鸟兽散。站在有些空寂的停车场上,陈进亮懊恼之余,就有点垂头丧气。城管局副局长,也许自己的任命后面应该加着一个括弧,里面标注着一个可怜巴巴的副处级吧?想到这种滑稽的任命,陈进亮的脸sè就有点气急败坏。
虽然罗建强只字不提,但是陈进亮心里却是明镜似的。想着那个除了微笑从不多话的常务副市长,陈进亮就有一种心底发寒的感觉。
早知今日,当初不听罗建强的就好了!这么一想,陈进亮就有点后悔不迭,只是,自己就像罗建强手里捏着的一枚棋子,罗建强的指挥,他陈进亮能不听吗?!
不能不听,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悲哀吧。虽然自己是鑫环县的县委副,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却也是由不得自己的。
罗惹不得,王市长同样也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原以为按照罗建强的思路,这王市长就算知道了自己被当刀使,顾忌到面子问题,也会忍气吞声地把这件事给压下去的,没想到这王市长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儿,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让罗建强和自己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切,全他娘的都白废了!
神仙打架,遭殃的都是小人物啊。陈进亮想自嘲一下,咧咧嘴,却像被辣椒mí了眼似的,真是一个火辣辣的痛啊……
一年之计在於春,春天的东埔市就好似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快速的运转着。作为常务副市长,王子君这些天很是忙碌,有时候简直像是掉进文山会海里了。
“王市长,这是市监察局送来的请示,您看一下。”李锦湖将一份请示递到王子君的办公桌上。
已经将厚厚的冬装脱下的王子君,一身毛料的黑sè西装显得仪表堂堂,气宇轩昂,接过李锦湖递过来的文件看了几眼,王子君笑道:“监察局的工作效率还算不错,就按他们说的办吧。”
“那我稍后就给他们回复一下。”李锦湖笑了笑,就看到压在王子君办公桌上的《东埔日报》,笑着道:“王市长,近来东埔日报的新闻报道质量可是上乘了不少,看来,新上任的总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没有金刚钻干不出来这种瓷器活嘛!”
王子君冲李锦湖眨眨眼睛,心照不宣地说道:“事实证明,干部轮岗很不错。树挪死、人挪活嘛。一个干部在某个岗位上呆久了,容易产生职业困倦,形成思维定势。换个新岗位,情况就会大不一样了。面对新的岗位,有了新的压力,就会有紧迫感,就会逼迫自己学习提高以适应新的工作。此外,新岗位还会给人新鲜感,新鲜感能jī活人的思维,带来新的精神和干劲;最重要的一点,还有利於干部摆脱各种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从关系网和利益圈中解脱出来,专注於工作,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也是对干部的一种保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