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其实,在李艳红的信念里,白马王子,女子亦好逑。李艳红是个不甘於人下的女人。每个女人都喜欢当皇后,这有什么错呢?毕竟武则天只有一个,别忘了武则天也是先当皇后,然后才当上了皇帝的。
这李艳红也是大学毕业,上学期间学的是工商管理专业,毕业后yīn差阳错分到县里一家商业局。见单位整天半死不活的,终於打熬不住,一个猛子扎进来义无反顾地下海经商了。上大学时,李艳红是全校公认的校花,追求她的男生几乎快成一个排了,偏偏鬼mí心窍的看上了现在的老公马晓军,当时李艳红的妈妈强烈反对,嫌这孩子是山沟里的娃娃,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只是李艳红骨子里特别逆反,你越是反对,她就越是起劲的嫁给他,一毕业就马不停蹄地搬到一起同居了。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哪。
其实当时马晓军在学校里tǐng出类拔萃的。刚入学时的军训,俯卧撑一口气能做一百个,而且四年大学考试从来都是全系第一,简直就是个奇才,这还不说,篮球还打得特棒,看着他在篮球比赛场上的飒爽英姿,李艳红觉得他大汗淋漓的背心都是透着十足的男人味的。她怎么都想不通,当年那么耀眼的一个男生,怎么一结婚就变得这么窝囊了呢?
一毕业到了机关,这马晓军一天到晚的瞎忙,忙来忙去到现在还是个主任科员,与他一起上班的同事早就成了处长、副处长了,做男人在事业上不会投机钻营,怎么可能做得了人上人呢?看着当年并不如自己的女同学个个混得好好的,很多人的丈夫都是平步青云,混到领导的级别了,李艳红心里能平衡吗!哪个做女人的不盼着夫贵妻荣呢?如果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倒也罢了,可是李艳红是名牌大学毕业,当年全校的校花呢。李艳红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想,像我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嫁给一个小小的主任科员呢,我屈不屈?从现在的状态来看,当皇后是没指望了,只能当黄脸婆了,可是她心不甘哪!
开了这家饭店之后,接触了形形sèsè的人,当然,也包括各种级别的官员。这些人点餐需要上点档次的,而且一向都是看都不看就潇洒的签了单。李艳红看着这些西装革履的男人,心里不止一次的琢磨着,我为什么不可以选一支潜力股帮我发家致富呢?这些人都是一方诸侯,都是掌管着一定权利的父母官,一个父母官怎么可能不需要人民群众的爱戴呢?这些人民群众当然也包括我!
李艳红经常郁郁寡欢地想,眼下自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丈夫指望不上,父母更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艰苦奋斗了!她自信自己有两大资源:第一是长得漂亮;第二就是社交能力特强。要想利用这两种资源为自己赚个盆满钵满,只能靠自己发现机遇了!
如果哪个潜力股能够爱上我,我就可以像天使一样管着他,管住一个人,就等於管住了一个经常来消费的关系户,这层铁打的关系户正是所有经商的人穷追不舍的,尤其是像我这样漂亮的女人!
看着陈晓文身为省长秘书,人长得这么年轻又这么帅,更增加了李艳红的心驰神往之心。刚才自己故意把ōng部碰住了陈晓文的胳膊肘,陈晓文居然装作毫无察觉,极大的增加了李艳红夺取胜利的信心。
一直以来,李艳红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连微澜也没有,她喜欢变幻不定的命运,只能变才够刺jī,只有变才有自由,李艳红的心顿时欢跳起来,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如何得把这个小秘书给搞定了!
人的本xìng是高度动态的,其内心深处往往蕴含着烈焰般的运动。李艳红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受这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了,她要向水里掷一块大石头,让周围的人全都发现我,我不是癞蛤蟆,我是美丽骄傲的白天鹅!我要用我的爱,让这些高居官位的男人们都懂得,这世间总有一种力量会把你拉下水的,比如说,我的爱。
这么一想,凹凸有致的身躯越发向陈晓文贴得更黏糊了,陈晓文见老板娘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的妩媚生动,心里有所警醒,赶忙推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该忙你的就去忙吧!”
“石省长是在等胡一峰书记么?”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李艳红小心的问道。
“不是,不要再多问了!”陈晓文一笑,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见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从楼梯口走了过来,开始的时候,他对於这个年轻人也没有怎么在意,但是在看到那张年轻的面庞之时,他的脸上顿时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容。
“王市长,您好,我是石省长的秘书陈晓文,请您多多关照!”陈晓文刚才和李艳红说话时的架子早已dàng然无存,快走几步,紧紧的握着王子君的手摇晃道。
作为秘书,陈晓文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因此,对眼前这位年轻的王市长很是小心。
“陈秘书您好,以后咱们多联系,彼此多关照。”对於陈晓文的示好,王子君表现得很是平淡,他的脸上此时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在和陈晓文握手之后,接着问道:“石省长来了没有?”
“石省长正在茶室里等您,您这边请。”陈晓文朝着石坚昀所在的房间一指,身体微微前倾,向王子君示意道。
王子君朝着陈晓文点了点头,就跨步朝着石坚昀所在的房间走了过去。而随着王子君的身影越来越远,李艳红猛的清醒了过来,看着王子君敲开小门的模样,忍不住质疑道:“陈处长,您嘴里所说的贵客,不会是他吧?”
“石省长等的就是他。”陈晓文说话之间朝着已经没有人的走廊看了看,接着道:“他就是东埔市的王子君。”
李艳红听到王子君这三个字,小脸就是一变。随即就不再说话。
包间不是很大,但是很温馨,在王子君走进包间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宽松衣服的石坚昀,正静静地的煮着茶。在看到王子君敲门走进来,他就笑着道:“子君,来,咱们干一杯。”
对於石坚昀的热情,王子君并没有反对,他端过一杯茶和石坚昀碰了碰,这才笑着道:“谢谢石省长。”
“谢什么谢,非要较真的话,还是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走这么一招,我还真是不知道子君在山省该如何的破局呢。”石坚昀说话之间,就端起茶壶将自己两人的杯子倒满道:“今天我以茶代酒,庆祝咱们心想事成、一举成功!”
“当”
两个茶杯,在半空之中碰在了一起,虽然有些茶水从水杯之中飞溅了出来,但是两人却没有顾忌这些,将杯子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王子君喝完杯子之中的水,并没有再说话。他心中清楚,此时虽然石坚昀是省长,而他只是个市长。但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却是对等的。
最起码,在石坚昀的心中,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对等的。而为了这个对等的关系,他自己同样付出了很多。
石坚昀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合作对象,脑子也在飞快的旋转着。在他看来,这个老莫家的孙女婿,不但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后台,更是一个拥有丰富斗争经验的老手。跟我但是这么一个人,在年龄上却比自己小了二十岁!
静静的包间,弥漫着茶香,两个人静静的品着茶,好半天,石坚昀才道:“如此好的机会,最终却要放弃,不得不说让人觉得有点可惜啊!”
王子君轻轻地放下水杯,笑着道:“石省长,yù速则不达,更何况咱们本来的目的,就是打破他在山省势不可挡的劲头,相信经过这件事情,那边自然会消停一阵的。”
“嗯”,石坚昀笑了笑,脸上lù出一丝笑容。作为一个在官场之中混迹了多年的人来说,石坚昀明白这一段时间对於自己很是重要,一个被当头来了一棍的胡一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会将心思放在如何ǎn自己的伤口上。
尾矿库污染的事件,就好似一夜之间静寂了一般。虽然外省的报纸上依旧在报道,但是在山省的媒体上,确实已经见不到了。听说是省委宣传部专门对此下了口头通知,让山省所有的媒体,都禁止在对此事进行报道。
山省的媒体不报道,但是其他外省的媒体,对这件事情的报到却是并没有冷却下来,一张jī进的报纸,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点评上,却是已经写明需要有人对这件事情进行负责。
胡一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之中,脸sèyīn晴不定。此时的他,心情可谓是非常的烦躁,作为山省的一把手,刚刚上台还没有将三把火给点着,就让人当头给了一棒子。
这一棒子,让胡一峰感到非常的痛,虽然他知道对方的这一棒子威胁不到他的地位,但是这一棒子打下来,却是让他在山省之中刻意营造的那种势不可挡的氛围,消失的干干净净。
虽然四周的人看向他的目光依旧是尊重有加,但是胡一峰能够感到在这尊重之中,已经有一些目光缺乏了敬畏,而一些在他的威势下蛰伏的人,此时又有些蠢蠢yù动。
自己还是急躁了点,如果这件事情自己冷处理的话,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长叹了一口气的胡一峰,心中闪现出了老领导前些时候给自己打电话的内容,虽然在说话之中,老领导依旧对自己一如以往,但是胡一峰还是从老领导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一丝对自己现在情况的不满。
妥善的处理好这件事情,在上层,已经有人对自己的掌控能力表示了怀疑。
这些话,他是从齐正鸿那里听到的,虽然齐正鸿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了,但是身处京里的他,此时却能够更多的听到一些自己听不到的声音。
能够让齐正鸿如此郑重地告诉自己,胡一峰能够感到说这句话人的分量。而为了这句话,胡一峰同样明白老领导在这件事情上给自己承担的压力。
一定要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这是齐正鸿对自己的劝告。胡一峰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自己办公室的那张山省地图上,而他的目光所看的位置,就是东埔市的位置。
就是执掌这里的人,当头给了自己一棒子。
胡一峰的神sè,不断地变幻,在这一阵的变幻之中,胡一峰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书记,我是关永贺。”电话才响了两声,那边就传来了关永贺带着一丝恭敬地声音。
“永贺,你通知一下,明天一早,我要到东埔市去调研,另外你将三湖市的张会军叫过来,我要见他。”胡一峰在电话之中,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关永贺一愣,他没有想到,胡一峰竟然要到东埔市去,虽然一时间有点不明白胡一峰的棋路,但是他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领导的吩咐,不管懂还是不懂,那该执行的还是要执行。
“是,我这就将您的指示传达下去。”
关永贺落实领导的指示非常快,三个小时之后,三湖市的市长张会军就来到了聂贺军的办公室。张会军对於这个时候胡一峰招自己过来,心中很是有些忐忑,所以一进门,就检讨道:“一峰书记,尾矿库的事情,我们……”
胡一峰正在写字,他没有抬头,只是用没有握笔的手摇了摇,示意张会军不要说话。张会军赶忙停止了自己的话语,轻轻地朝着书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但见大幅的宣纸上,正写着一个写了一半的大字,胡一峰那手握一只粗大的笔,好似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个字上。
“道”
看着已经剩下最后一笔的道字,张会军心中开始猜测胡一峰写这个字的意思,但是任由他的脑子此时转的飞快,却一时间也体会不出来。
随着最后一笔缓缓地收起,胡一峰好似完成了一件重要工作一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将手中粗粗的毛笔在青瓷笔架上一放,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很显然,他对於自己的这个字有些不满意。
“终究还是有些火气啊!”胡一峰轻轻地自语,落入张会军的耳中,让张会军觉得有些异样。
有些火气,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书记这个时候给我说这个,又是为了什么。张会军的心,在不断地旋转,他沉吟了瞬间,就小心的道:“书记,您的这个字气势磅礴,就是一般的书法人士,恐怕也写不出来。”
胡一峰一指那道字的最后一笔道:“这一笔火气有点重,太像把刀了。”
像刀,张会军一愣,他仔细的看着那最后收笔的地方,就觉得胡一峰在最后收尾的时候,那一捺写的确实有点尖锐。
“书法之中讲究圆润,而我这一笔,实际上已经把这个字给破坏了。”胡一峰此时就好似一个痛心的作者,正在为自己那写的有瑕疵的字感慨不已。
张会军没有说话,虽然此时他有一半的把握能够接下这句话,但是不了解胡一峰心情的他,最终还是决定在这个时候还是什么也不要说得好。
“会军,这个字就送给你了。”就在张会军猜测着胡一峰心意的时候,胡一峰轻声的说道。
胡一峰叫自己过来,绝对不是要送自己一副字那样简单,而这个简单至极的道字,一时间却又让张会军猜测不出胡一峰的心中所想。不过书记送字,他那里有不接受的道理,所以赶忙道:“谢谢书记,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的装裱起来。”
胡一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就在水盆架旁边洗了洗手。张会军此时已经没有了三湖市市委书记的威严,他很是熟练地将毛巾从脸盆架上取下来,递给了胡一峰。
将手抆干净的胡一峰,重新坐回了办公桌,此时的他,瞬间恢复了山省第一人的威严。他朝着张会军看了一眼,淡淡的道:“会军,你在三湖市多长时间了?”
张会军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感觉,顿时充斥在了他的心头,不过看着胡一峰那带着微笑的面容,他还是赶忙道:“书记,我到三湖市已经五年了。”
“五年,不短了,我听说你家依旧在山垣市?”胡一峰问的很是随意,但是在这随意之中的张会军,脑袋却开始有点冒汗。
“书记,当时孩子孩子上学,老婆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想要好好照顾孩子,现在孩子已经毕业了,也就不用……”
“会军,你不用再搬家了。”胡一峰摆了摆手,目光朝着桌子上正在走动的锺表看了一眼,就接着道:“等一下我有一个接待任务,咱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
张会军没有想到,今天和胡一峰的对话,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在他想来,胡一峰这么匆匆的把自己找过来,一定有事情要和自己交代。却没有想到给了自己一幅字,就让自己走了。
可是胡一峰话语之中的意思,却让张会军有一种很是不好的感觉。联想到近两天的情况,张会军心中变得更加的难受。
在走出胡一峰办公室的瞬间,随着那扇黝黑厚重的门,轻轻地关上,张会军的心中陡然出现了一句话:“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
想着这句话,张会军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道字,不由得苦涩一笑。现在他才明白,胡一峰给自己这个字的意思。虽然表面上,这个字是个道字,但是实际上,这是一个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