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君接到程自学因为家中九十岁的老母亲住院已返回罗南市的消息之时,他已经来到了石坚昀家的门外。
夜幕下的省委家属院,显得特别的肃静,但是那一辆辆停在停车位上挂着让每一个山省官员敬畏的车牌照的黑色轿车,却让处於这个环境之下的人充满了神秘感。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这是王子君对秘书长金田骆说的话,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将电话挂断,然后开始用手指敲击二层别墅的门。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轻轻地开了门,朝着王子君看了一眼,疑惑着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我要见石省长。”透过朦胧的灯光,女子在王子君的眼中展现出了一种朦胧的美。不过女子的眼中,此时却是带着一种傲气,她朝王子君随意的打量了一眼,这才道:“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明天去他办公室谈吧。”
王子君没有时间和这女子斗气,淡淡的说道:“我和石省长约好的。”
开门的女子明显一愣,她没想到这个冒昧打上门来的年轻人,居然是跟自己位高权重的哥哥约好的。愣怔了片刻之后,这才道:“你是谁呢?跟我约好了?”
王子君接着道:“你可以跟石省长说一声,就说罗南市的王子君来了。”
女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拉开门道:“进来吧。”
石坚昀家的客厅,此时并不平静,正有几个人坐在那里说话。这些人之中,王子君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一个坐在边上的男人看到王子君进来之后。就笑着道:“王书记,有几天不见了。快到这里来坐。”
听到这招呼声。王子君才认出来此人是省公安厅的廖副厅长,冲廖副厅长笑了笑,就往沙发的一角走了过去。
“诸位,这兄弟不用我介绍。想必大家也认识他。但是呢,我还是隆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山省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罗南市市委书记王子君。”公安厅的副厅长廖枕岗拉着王子君,热情的介绍道。
其他人在听到廖枕岗的介绍。一个个都朝着王子君看了过来。虽然王子君和这些人没怎么打过交道。但是从大家的目光之中,王子君知道,大家对他并不陌生。
“王书记,这是诚发钢铁公司的刘总,是咱们在座的人中最富有的财神爷啊。您要是经济上需要支持,尽管去找他化缘就是!”廖枕岗和这位刘总显得很熟悉。一边介绍,一边开玩笑。
“刘铭基。王书记,您可别听老廖胡说八道,要说有钱,还咱们李行长啊!”身材微胖的刘铭基,一边站起身和王子君握手,一边对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不动声色的恭维道。
那李行长笑了笑,朝着王子君轻轻地点了点头,眉宇之间,隐含着一种傲然。
“这位是省工行一把手李朝南行长。”廖枕岗顺水推舟,开始向王子君介绍这位李行长。
王子君和李行长握了握手,心中暗道,这年头,果然有钱的就是爷,现在各地市都在争取资金发展,这管钱的人就成了香饽饽。
廖枕岗几句话就把在座的人给介绍了一遍。从众人的反应来看,应该都是石坚昀家里的常客了,说起话来,也很是随便。
就在廖枕岗给王子君介绍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脚步声从楼梯上面传来,人事厅的一把手赵德竹率先走了下来,身后跟着的是穿着一身睡衣的石坚昀。
众人看到石坚昀,都纷纷站了起来。而石坚昀只是挥了挥手,就依旧对赵德竹道:“对於东埔市关於人事变动的请示,你尽快考虑一下,能适当放松的地方,可以变通一下执行……”
赵德竹不断的点头,就在两人走下台阶的时候,石坚昀才看向了王子君,他朝着王子君笑了笑,淡淡地道:“子君来了。”
“石省长。”王子君朝着石坚昀笑了笑,轻声的打招呼道。
“走吧,和我去书房。”石坚昀说话之间,又朝着廖枕岗等人笑了笑道:“你们先坐着,等一会儿让依和安排几个小菜,咱们聊几句。”
看着石坚昀已经上楼的步伐,王子君也跟了上去,而廖枕岗以及李朝南等人一个个看着朝着楼上走去的王子君,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羡慕的神情。
“这个王书记,真是好大的面子啊!”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那刘铭基嘴里不无感慨地说道。而其他人在听了他的话音之后,确实没有人说话,各种依旧在忙自己的事情,但是他们的眼神之中,却闪烁着异样。
这些人来到石坚昀的家中,主要就是要向石坚昀汇报工作的。一直都是有着先来后到规矩的他们,对於这个突然到来就打破了规矩的人,自然会多加留心。
对於客厅里众人怎么想,王子君没时间去猜,而是和石坚昀一前一后走进了石坚昀的书房。
石坚昀这间书房有二十多个平方,一个偌大的书柜,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石坚昀并没有在写字台的桌子后面坐下,而是随意的在书房一张小桌的小圆沙发上坐了下来。
“子君,当了一把手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石坚昀端起小桌上的茶壶轻轻地倒了两杯水,唠家常一般的朝着王子君问道。
王子君笑了笑道:“石省长,要说不一样,还真是有点儿,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心态,尽快进入角色的。”
“子君,对於你这一点,我完全相信。罗南市占着咱们山省十分之一的版图,但是经济总量,还不到百分之二。咱们山省要想均衡发展,罗南市是重中之重,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石坚昀就像拉家常一般,把罗南市经济落后的问题讲出来了。
“石省长。对於我们罗南市来说,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发展。可是。罗南市本身的地域特点。决定了罗南市要想走出去,加快发展,没有便利的交通是不行的。”王子君说到这里,拿起打火机帮着石坚昀点了一根烟。接着道:“特别是铁路交通,更是罗南市腾飞的一条大动脉。希望省里在这方面能对我们重点倾斜一下。”
石坚昀对於王子君的来意,早就一清二楚。此时王子君的话,更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悠然自得的道:“子君。你来找我的意思我明白,就抿孤铁路这个项目而言,我本人的意见是比较倾向於从罗南市过境的。”
王子君没有说话,他知道石坚昀接下来还有话说,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等着接下来的话语。然后从罗南市的角度,来向石坚昀进行一次说服。
“子君。铁道方面的事情,咱们省里也只有建议权,决策权还是在人家手里。更何况,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这个省长,不但是罗南市人民群众的省长,也是东埔市老百姓的省长,厚此薄彼的事情,我说不出口啊。”
王子君等石坚昀将话说完,这才笑着道:“石省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以您的目光,不会看不出来这条铁路的改道,是不正当竞争的结果。作为省里,如果这种挖兄弟地市墙角的事情都坐视不管的话,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王子君的话,让石坚昀的嘴角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抬起头,正好碰上王子君目视着他,躲闪不及,心里就冒出来一股无名火。你他娘的这是说的哪门子话?想威胁我不成?
“子君,这个问题我能看出来,一峰书记也能看出来,也可能各地市,也是心照不宣。但是,有些事情,不可预知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既然存在,就有其存在的理由。就算你知道又能怎么样?根本没有证据嘛!”
石坚昀将才吸了一半的烟,在烟灰缸里使劲一摁,然后接着道:“你没有证据说明东埔市挖你们罗南市的墙角,省委省政府同样没有证据,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查,你们都没办法说人家东埔市硬要插手这个项目的证据,光凭着空口白牙,这种话怎么能有说服力呢?”
“石省长,那您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王子君没有半丝畏惧的看着石坚昀,一字一句的问道。
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样?石坚昀对於王子君,心情十分复杂。尽管两人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是实际上,却是合作更多一些。因此,在面对王子君的时候,让石坚昀拿出对付李贵年和程自学的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想到这里,石坚昀笑了笑道:“不这么算了,你还能怎么办?如果你能让铁道部将他们的规划再改回来,省里绝对不会从中作梗的!”
石坚昀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没有诚意,王子君来这里是想要让省里出面说句话,石坚昀却把问题像踢球似的给踢回来了。
看着石坚昀的神色,王子君沉吟了瞬间道:“石省长,那我们就试试。”
十多分锺之后,石坚昀目送着王子君走下了楼梯,随着将这个问题谈完,两个人就没有再说关於抿孤铁路的事情,但是两个人都明白,不提并不代表不存在。
“撞一撞南墙也好,等撞了之后,你才会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要改变,就能够改变的。”石坚昀抚摸着台阶边上的壁纸,低声自语道。
本来准备接着和其他人谈谈的石坚昀,在目送着王子君离开之后,就没有了什么兴趣,他朝着正从外面走进里的曲依和笑了笑道:“你陪着大家吃顿宵夜,我先休息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简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别看客厅里的廖枕岗等人等了半天,但是石坚昀这一句话出口,他们就只能白等了!
离开石坚昀家里,王子君在省委家属院门口坐上了自己的车。车窗外的风轻轻的吹动,王子君脑子时一直回荡着跟石坚昀的对话。
省里也改变不了,更不会给你什么帮助。怪不得来山省时,有点不服气的程自学和李贵年,一个病了一个回家伺候病人。看来,他们已经死心了。
而这种事情。虽然不需要人负责任。但是遭到众人非议的滋味,同样也不好受。如果真的要追究责任的话,他这个市委书记恐怕难辞其咎。
如果自己的威信还没有展开就被打压了,那肯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尽管王子君有信心重树威望。但是这件事还是如鲠在喉,让他备感不爽。
凭什么你们吃肉让老子背黑锅呢?不到最后的时候。谁也别说自己能赢。想到石坚昀所说的话题,王子君看着四周飞驰而去的夜景,暗暗下定了决心。
既然冲早要解决。那就去一趟吧。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罗南市驻山垣市办事处的玻璃上,从睡梦中醒来的王子君刚刚洗漱完毕,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等他说了一句进来之后,办事处的主任刘社军轻轻地走了进来。
“王书记,昨天休息得好么?”刘社军恭敬地在边上一站。一副随时等待着王子君吩咐的模样。
王子君点了点头,然后轻声的道:“何市长起来了没有?”
“何市长刚刚起了床。”刘社军这个办事处主任在这方面很适合。在王子君问过之后,回答得不假思索。
“嗯,那你请何市长来我办公室一趟,就说我请他一起吃早餐。”王子君摆了摆手,示意刘社军去办。
十几分锺之后,当何起锐走进王子君房间里的时候,两个穿着旗袍的年轻服务员,已经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早餐。不但有包子水饺牛奶之类的东西,还用两个盆端来了胡辣汤和小米粥。
“何市长,我一个人吃早餐没有食欲,所以就拉你过来一起吃。”王子君一边示意何起锐坐下,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何起锐知道王子君把自己叫来,绝对不是为了陪他吃早餐这么简单。听王子君这么一说,当即就脸上带笑道:“王书记,您可是及时雨,我正想着怎么吃早餐呢。”
在刘社军殷勤的将小米粥盛到小碗里以后,王子君拿了一个小包子吃了一口,然后笑着向何起锐道:“何市长,你来尝尝这包子,味道不错。”
何起锐也跟着拿了一个,吃了一口道:“王书记,这灌汤包做的确实不错,要我看,就算青浦市最着名的店面做出来的灌汤包也不过如此嘛。”
两人一边夸包子,一边吃饭。何起锐的笑容之中,却是带着一丝的忧虑。程自学走了,李贵年也走了,这两个人的离开,让何起锐彻底明白,这次来省里跑抿孤铁路的事情,八成已经黄了!
而这两位不想让问题落在自己身上,所以就一个人住院,另一个人回家伺候病人,直接将责任推了出去。等以后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两个人都能够一推二六五,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这种小把戏,何起锐相信王子君绝对能看得出来。以王子君现在的处境,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这种事情给推出去,虽然依旧是有人要骂,但是最少会有一个替罪羊给他顶罪不是。
而自己,很有可能要成为这个顶罪的羔羊。在刘社军请自己到王子君的房间里吃饭的时候,何起锐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些,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到什么推脱的理由。
“病得有点晚了!”何起锐心中念头闪动之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清楚这种病遁的办法,自己现在要用,好似已经有点晚了。
“何市长,抿孤铁路的事情,你觉得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就在何起锐的心中念头乱转的时候,就见突然将碗放下的王子君沉声的问道。
“王书记,抿孤铁路改道的事情,看来我们从省里是得不到什么帮助了,听省领导的意思,我觉得这件事情要想重新按原先的方案来,恐怕有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