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又是一阵尖声厉叫,然后就是人们盲目得骚动起来,有些人钻进了屋子,有些人向马车奔去,更有一些人打算跑进森林。
每一个慌乱失措的人都抬头看着远方,好像那里有什么恐怖的景像一般。
小系密特和他的一家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因为房屋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跑到空地之上,向那引起众人恐慌的方向眺望。
一幅可怕的景象呈现在系密特的眼前。
空中漂浮着九个巨大的椭圆状的球体,这种突如其来的怪东西并不会引起人们的恐惧。
人们之所以慌乱不堪的原因是在这些圆球的底下吊挂着十几个和那个被杀死的魔族一样的靛蓝色的可怕生物。
九个圆球中有七个还没有靠近这里,正在缓慢得漂浮过来。
但是另外两个已经离得很近了。
其中一个在森林边缘的地方停了下来。
魔族从半空之上往下跳。
落地之后,这些可怕的生物,向四面八方散开。
还没有等系密特看清楚,这些魔族是怎样进行杀戮的时候,他便感到有人拽着他的衣服,跌跌撞撞得朝着马车跑去。
系密特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拉着自己的是姑夫。
姑夫的另一支手抱住姑姑的腰。
姑姑虽然同样在努力奔跑,但是没有姑夫的扶持,恐怕她根本无法支撑住身体。
道路上面一片混乱,马车拥挤在一起,每个人都想尽快离开这个杀戮场。
因为惨叫声已经在他们身后响起。
那凄惨的嚎叫和绝望的呻吟,盖过了惊惶失措的女人们的声音。
突然一辆马车向他们笔直驶了过来。
让系密特感到欣慰的是,驾车的是姑夫家的奴仆领班。
「主人,快点上车,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这种忠诚的仆人高声叫到。
姑夫二话没说拉开车门将妻子塞了进去。
系密特一个纵身跳上车夫的位置。
姑夫原本想要拉他下来,但是看到系密特正从行李架上将平时使用的重型弓弩取下来,他下意识得点了点头。
虽然白天的那场战役早已经表明,重型弩箭对於那些生命力特别顽强的魔族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至少有一件武器防身总是好的。
接过系密特递下来的弓弩和箭失,博罗伯爵一把将系密特从马车顶上抱了下来,扔进马车里面,他可不希望在这紧急关头,给这个喜欢冒险的小家伙,找到表现自我的机会。
那将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瓦克力,大道上面还能够通行吗?」姑夫焦急得询问着情况问道。
「老爷,看来不行,只能够冒险从山坡上绕过去了。」瓦克力回答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忧虑。
「那就只能冒一次险了,小心不要翻车。」博罗伯爵吩咐道。
马车开始行驶起来,不过沿着山坡行驶,要冒着极大的翻车的风险,博罗伯爵指挥着妻子和小系密特靠向车厢的一边,用来平衡明显倾斜的车厢。
越来越多的马车驶上斜坡,显然大多数人都发现想要从大道上通行是不可能的。
一路上车辆翻倒的声音不绝於耳,混杂在那凄惨的惨叫声中,更加令人感到心惊胆寒。
「主人,主人,不要扔下我。」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系密特靠近窗口一看,只见自己的贴身女仆雪娜正跟在马车后面疯狂得奔跑。
「是雪娜,我们可以停下来让她上马车吗?」系密特问道。
「雪娜会没事的。」姑夫安慰道,但是看他的神情,系密特知道这是违心之言。
系密特从窗口探出头去,悲伤得看着渐渐跟不上马车的雪娜。
看着雪娜倒在地上,脸上满是企盼的神情。
虽然渐渐远去,系密特再也看不清雪娜的身影,但是系密特能够感受道,雪娜的怨恨和悲伤。
他曾经信誓旦旦得向雪娜保证过,永远照顾她,爱护她。
现在他居然抛弃了她。
虽然这是不得已的情况,虽然他确实很无奈。
但是系密特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歉疚和痛苦。
博罗伯爵显然从系密特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事情。
也许系密特并不是像他们所想像的那样年幼,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了。
毕竟他自己也曾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也曾经有过和贴身女仆之间的美好回忆。
只不过,他和女仆之间的分手,是在他长大并且懂得什么真正的爱情和对於爱情的承诺之后的事情。
因此,他的心中从来没有过内疚。
但是,博罗伯爵很清楚系密特心中并不好受。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博罗伯爵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让一家人从这场可怕的浩劫之中,逃出生命。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有一艘魔族的飞船缓缓得飘到众人的头顶上。
刚才在地面上看的时候,觉得这种庞然大物行动冲缓,但是等到它到了头顶上的时候,才真正发现,魔族飞船的行进速度并不比马车慢多少。
浑身靛蓝色的魔族一个个从飞船上面跳落下来。
这些可怕的生物掉落到地面上,立刻引起了一阵恐慌。
几辆马车相互碰撞在一起,车轮飞了起来,滚到很远的地方,车厢沿着斜坡翻滚着,最终变成碎片。
幸运得躲过了这场劫难的人们,再一次面临着可怕的魔族的威胁。
这些靛蓝色的生物,每一次挥动手臂就夺取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耳边回响。
特别是那拥挤成一团的马车。
这些显然已经是无望逃脱的人们,被关在犹如牢笼一般的马车车厢之中,他们的心中想必充满了对於死亡的恐惧和对於对於生存的绝望。
虽然并没有感受到加注於肉体的痛苦,但是绝望和恐惧正在吞噬着他们的灵魂。
这些人在绝望中嚎叫,在恐惧中痛苦。
那是真正的地狱,因为被关在里面的都是没有希望没有明天的人们。
只不过一个有生命,另外一个没有生命,不过这一点点区别很快就要被彻底抹煞了。
因为他们已经彻底得落在了魔族的手中。
那些还有一丝希望的人们,驾着马车飞快奔逃。
所有人都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杀戮场。
那空中漂浮着的魔族飞船在地上投射下的巨大的阴影,对於慌乱逃跑的人们来说,无疑就是正在渐渐张开大门的地狱入口。
背后传来的凄惨的哭声和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使得那些逃跑的人们情不自禁得用手中的马鞭疯狂得抽打着拉车的马匹。
但是速度的加快对於逃离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益处。
在系密特他们前面接二连三得有马车因为速度太快以至於控制不住平衡而翻侧。
「瓦克力,不要慌张,别赶得太快。」博罗伯爵吩咐道。
「明白了老爷。」瓦克力的声音显然有些颤抖,但是前面一连串的翻车使得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就在瓦克力答话的时候,前面不远处又是一辆马车显然快要翻侧过来。
马车里面一片惊呼之声。
系密特感到身体猛地向前冲去,显然为了避免和那辆马车相撞,瓦克力紧急煞住了马车。
只听「哢嚓」一声,前面的马车左侧前部的车轮飞了出去,紧跟着马车一头栽倒在山坡之上,车轴在松软的草坪之上深深得犁出一条很宽的沟壑。
因为经受不住这剧烈的冲击,那精巧而又脆弱的拖挂轴断裂了,原本拉着马车狂奔的那四匹骏马,就像是脱缰野马一般狂奔而去。
那个驾车的车夫被抛离出去很远,落地的时候,系密特甚至好像能够听到骨头折断碎裂的声音。
突然之间车门被打了开来,从破碎的马车之中,一位胆战心惊无助得哭喊着的女人艰难得爬了出来。
系密特认得她是伊尔维伯爵夫人。
让系密特感到惊奇的是,姑夫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只见他扶起那位因为惊吓和悲伤根本站不直身体的女士,迅速将她抱到车上,紧接着再一次跑到那辆倾侧的马车边上。
系密特乘着姑姑正将伊尔维伯爵夫人拉上马车,顾不上他的空档,飞快得钻出马车来到姑夫身边。
透过那破碎的窗架,系密特看到了凄惨的一幕。
伊尔维伯爵显然是靠着倾侧的那一边坐的,他的半边脸孔还算完整,另外半边脸已经被完全撕去了面皮,血红的肌肉混杂着泥土和一点点青草。
样子实在恐怖。
在伊尔维伯爵的怀里抱着他那刚刚五个月的宝宝。
小家伙竟然奇迹般得存活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惊呆了还是根本不知道他已经遭遇到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小家伙竟然没有哭号。
博罗伯爵一把将小宝宝抱到怀里,然后转过身来拉着系密特回到车上。
一离开父亲的怀抱,那个小婴儿便开始啼哭起来。
但是现在没有任何人有心情去管他。
马车继续驶动,车上有一个痛哭流涕的女人和一个同样扯开嗓子哭喊着的婴儿。
因为这一整天来,受到一连串的打击,玲娣的神经原本就已经到了忍受的边缘,她也禁不住默默哭泣起来。
博罗伯爵和系密特可没有时间为这些死去的人进行哀悼,他们两个人手中紧紧得握着弩箭看着窗外。
因为刚才的耽误,魔族的飞船已经到了他们的头顶,但是那一连串的翻车,又使得瓦克力不敢将马车驾驶得太快。
突然间,一个魔族从空中跳落下来,不过它并没有落在系密特他们这辆马车旁边。
在他们身后的那辆马车遭了殃。
那个魔族扬起手来一记横扫,厚厚的用坚硬的杉木板制造的马车车厢,化作破碎的木片,漫天飞舞。
惨叫声随之而起。
这惨叫声让博罗伯爵义愤填膺,他从马车中探出身体,向那个魔族发射了一箭。
因为有了白天的教训,因此他很清楚,对於这些生命力极为顽强的怪物来说,什么才是致命的部位。
致命的弩箭穿透了魔族的后脑。
弩箭的力量甚至带着那魔族的身体向后飞了出去。
博罗伯爵并不关心那个魔族死了没有,他用脚蹬住重弩前面的脚环,双手搬住弩弦,将弩重新张开。
还没有等他扣上弩箭并且将弩弓举到能够发射的位置。
空中又掉落下一个魔族。
这个魔族好像要为同伴报仇一般,迳直向博罗伯爵的马车掉落下来。
但是那个魔族绝对没有想到,等待着它的是另外一支强劲无比的箭失。
身在空中的它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它只能用小腿去格挡。
如果这一切都是在平地上进行的话,系密特手中的重弩显然并不会对那个魔族产生多少伤害。
但是从空中往下落,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箭失完全穿透那个魔族的小腿,并且使得这个可怕的生物失去了平衡。
那个魔物在空中翻滚了下来,平躺着摔落到地上。
所有的人都能够清楚得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嚎之声。
那非人的惨叫声让系密特浑身一阵颤抖。
这时候博罗伯爵已经准备自己手中的武器,他将弩弓指向窗外,等待着魔族发出再一次袭击。
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魔族不知道是因为并不希望再增加己方的损失,还是认为那些无助得等待死亡的人们才是更好的攻击目标。
这些魔族并没有再一次对博罗伯爵的马车发动进攻。
翻过最后一道丘陵,马车驶上了平坦的大道。
博罗伯爵并不敢放松警惕,他仍旧将重指着窗外弩。
另一边的守护者是系密特。
在此时此地,他感到自己是所有的人的保护者。
他是个英雄,一个对抗魔族的英雄,就像吟游诗人们经常吟诵的那些古代传奇中的那些英雄一样。
而且,他的丰功伟绩是实实在在的,他亲手杀死了一个魔族。
马车平稳得行驶在大道之上,身后远方仍旧传来真正惨叫之声,能够幸运得从这可怕的杀戮场中逃脱的人,实在是很少。
系密特只看到身后有一辆马车跟随。
虽然从死亡中逃脱出来,但是马车之上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起来,那位伊尔维夫人已经停止了她的悲声哭泣,她显然因为极度的惊吓再加上恐惧和悲伤,透支了她大量的体力。
伊尔维夫人倒在玲娣的怀里沉沉睡去。
那个小婴儿仍旧发出震耳的哭喊声,他还没有理智到懂得控制情绪。
系密特只能够坐在那里忍受着小婴儿所发出的那无意义的噪声。
和所有多愁善感的女人一样,姑姑用左手挡住自己的脸,但是系密特清楚得看到,泪珠从她的手掌边缘掉落下来。
所有的人一言不发。
瓦克力驾着马车沿着道路狂奔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是魔族大入侵吗?」系密特轻声问道。
他询问的对象当然是他的姑夫,姑姑和那位伯爵夫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答案的,而那个小婴儿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他也没有办法表达出来。
「但愿不是这样,可惜从现在的状况看来,确实是魔族入侵。」博罗伯爵语气低沉。
「我们最终能够存活下来吗?上一次的魔族入侵,大陆之上死亡了三分之一的人类,毁灭了二十几个国家,强大的埃耳勒丝帝国一千五百年的历史,就是因为这场魔族入侵而宣告灭亡。我们能够幸免於难吗?」系密特继续问道,显然他并不知道现在不是他显示自己学识的时候。
这番话对於柔弱女子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刺激,姑姑忍不住浑身颤抖,哭出声音来,对於一个刚刚经历了这样一场噩梦一般的杀戮的她来说,明确的告诉她还没有从噩梦中醒来,而且更加可怕的噩梦还在后面,怎能不令她感到恐惧和悲伤。
博罗伯爵狠狠得瞪了系密特一眼,在他看来,小系密特有的时候确实很会捣乱,现在这个时候,对於自己的妻子来说,最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恫吓。
「放心好了,我们已经知道,那些魔族最害怕寒冷,而且已经知道,头部是它们致命的弱点,系密特,你别忘了,埃耳勒丝帝国用短剑和长矛来对抗这些魔族,而现在连你都能够用重弩杀死魔族。」博罗伯爵说道,他这番话自然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妻子。
「如果,奥尔麦有圣堂武士就好了。」系密特长叹了一声说道。
「只要消息一传到京城里面,陛下一定会派遣圣堂武士和魔法师赶到这里的,现在魔族出现的数量还不是很多,整个魔族并没有完全进入复苏期,圣堂武士肯定可以将这些魔族彻底消灭。」博罗伯爵这番话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没有大队人马的支援,国王陛下绝对不会派遣极为珍贵的圣堂武士和魔法师参战的。
而奥尔麦四周全是森林,部队的调动异常困难,从最近的特赖维恩堡到这里都要绕一个大圈,乘坐马车都要走整整三天时间。
虽然博罗伯爵这样想,但是对於系密特,他绝对不会这样说。
刚才那番话原本就是骗骗小孩子的事情。
系密特显然没有超出姑夫的预料之外,他很兴奋得在脑子里面勾勒出一幅人类魔法师和圣堂武士联手消灭魔族的景象。
魔法师用神奇的魔法将大队的圣堂武士传送到奥尔麦。
对於突如其来的致命打击,刚才那番景象再次重演,只不过这一次手足无措的一方换成了那些魔族。
能武士放出他们致命的能量,将成片成片的魔族化成一堆焦炭。
而力武士矫捷的身姿穿梭於魔族中间,一边保护着自己的同伴,一边将魔族劈铛两半。
魔法师则在空中施展各种神奇莫测的魔法,让那些仍旧在顽抗的魔族完全丧失力量。
系密特好像已经看到这令人兴奋的一幕。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马车继续行驶在森林中的大道上,两旁的树木纷纷向后掠去。
夜色渐渐昏暗下来,前面的道路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
但是瓦克力并不敢稍作停留。
坐着飞船在天空中飞翔的魔族是不会受到地形的限制的,想要穿越这莽莽的大森林,对於魔族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借则幽暗的月色,马车稍稍减慢速度仍旧继续前进。
系密特已经看不见窗外的景色了,四周到处了黑漆漆一片,两旁高耸的树木将光线完全阻挡住。
除非将头伸出窗外才能够看到头顶上那微微露出星光的一片窄窄的天空,想必正是这一线的天际,才使得瓦克力能够找到前进的道路。
系密特虽然胆大,但是他也不敢长时间将脑袋伸出窗外,黑夜之中,谁知道路边会不会长出一颗小树。
刚刚从危机中逃生,系密特可不想在这种地方,糊里糊涂得送掉性命。
坐在马车里面,系密特只能够靠感觉知道马车刚刚翻过一道山岗,并且转过一个岔道。
车厢里面同样漆黑一片,只能够听到轻微而又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一阵阵抽泣的声音。
当马车刚刚走下一道斜坡,行不多远的时候,系密特感到瓦克力煞住了马车。
「瓦克力,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博罗伯爵敲了敲马车前部的隔板问道。
「老爷,前面有人,好像也是刚才逃出来的哪位老爷,他们生了一堆篝火,看来他们带着打火石,我想去问他们借一块,或者借一根火把,以便赶路的时候能够看得见道路,天越来越黑了,我怕发生危险。」瓦克力回答道。
「我们过去看看吧,既然互相都认识,又一起幸运得逃脱出来,如果能够结伴同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博罗伯爵说着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黑暗之中,姑姑不可能限制自己的行动,系密特轻手轻脚得从马车上下来。
远处果然有一堆篝火。
在这漆黑一片的森林里面,这堆篝火是那样的灼眼。
系密特一时之间感到自己难以适应过来,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视力才恢复正常。
只见在篝火边围着一圈六七个人。
那些人发现陌生人的出现,出於警惕和恐慌,其中有两个人举起手中的武器,正指着自己这一边。
「撒丁,是你吗?很高兴见到你平安无事。」姑夫充满欢喜的声音打消了对方的顾虑。
其中一个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同时伸出一只手将身边另外一个人指着自己这个方向的弩弓压低下去。
「文思顿,能够看到你平安得逃脱出来,真是太高兴了。」那个人走上前来和博罗伯爵拥抱在一起。
「让小系密特和玲娣一起到这里吧,我们正在商量,怎样从那些该死的魔族手中逃脱出去。晚上赶夜路,可不轻松。」那个人一把将博罗伯爵拉过去说道。
「你有什么建议吗?」博罗伯爵询问道。
「我们在等后面逃出来的人,打算集合大家一起逃跑,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现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人的力量,都是难能可贵的。」撒丁拍了拍博罗伯爵的肩头说道。
系密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篝火边的一个树墩上坐了下来。
这个地方原本就是让旅行者休息的所在,因此旁边围着一圈这样的树墩。
过了一会儿,瓦克力也从马车上下来,他远远得在最外围的树墩上坐了下来。
「博罗伯爵,知道您一家平安我很高兴。」撒丁身边的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和博罗伯爵打了个招呼。
「西赛流子爵,您和您的夫人同样没事,真是太好了。」姑夫语气中的欢喜,显然要比那位西赛流子爵要浓重得多。
那位西赛流子爵身边坐着的一位极为年轻的女郎向博罗伯爵点了点头作为感谢。
「文思顿,你知道在你的身后还有人逃出来吗?」撒丁问道。
「还有一辆马车,不过再后面有没有幸运的逃生者就很难说了,因为空中那艘飞船上下来的魔族差一点,将我们一家送进了地狱。」博罗伯爵说道。
「喔,真是惊险,你们是怎样逃脱的呢?」撒丁好奇得问道。
「那个魔族被系密特干掉了,这也让我们又知道了魔族的一个弱点,如果它们从空中跳落下来的话,半空中对它们进行狙击,对於它们有着致命的伤害。那个魔族失去平衡,摔到地上死了。」博罗伯爵说道。
「喔,难以想像,小系密特绝对是英雄,他至少为那些死难的不幸者,小小得报了一些仇。」撒丁惊讶得说道,不过他语气中那夸张的成份,让系密特有些不满,这让系密特感到他是在哄孩子。
正当他们说着话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赶车的车夫显然也看到了那堆篝火,他渐渐放慢了速度。
那位西赛流子爵再一次举起手中的弩箭,他显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过了一会儿,从那辆马车走过一个人来,苍老的面容中显露出悲伤和愤怒。
撒丁和博罗伯爵自然知道,对这位老者不能够胡乱开口。
「莱贝尔子爵,很高兴见到您,我们想问您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在您的身后还有没有幸运的逃生者?」撒丁问道。
那个老者脸上了两下,然后说道:「没有了,全死了,不可能再有人能够逃生。我可以活着逃出来还得感谢博罗伯爵,应该是你杀死了那两个魔族吧。不过在我身后的人都被那些魔族拦截了下来。」
老者说到这里突然之间跪倒在地痛哭起来:「其中还有我的儿子和媳妇,以及他们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
哭声是那样悲伤,甚至引得那位西赛流子爵夫人轻声抽泣起来。
系密特很清楚,这位子爵夫人之所以哭泣的理由和姑姑是一摸一样的,只是出於女性的同情而已,并不是因为她有亲人遭到了不幸。
幸好在这位年轻的夫人身边有撒丁的妻子照料着。
这位略微显得有些苍老的女人,安慰着这个刚刚经过磨难,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女人。
至於莱贝尔子爵,对於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发泄一番,将悲伤积压在心中并不是一件好事。
「文思顿,看来我们可以考虑怎样逃亡了。」撒丁示意妻子小心照看老迈的莱贝尔子爵。
事实上,莱贝尔子爵身边早已经有匆匆赶过来的女儿在照顾着。
只不过,这位小姐本人也正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之中。
撒丁将博罗伯爵拉到一边,西赛流子爵自然也是商谈逃亡计划的一员。
这原本并不管系密特的事情,但是系密特自认为成功杀死一个魔族的他,绝对比除了姑夫之外的任何人都有资格参加讨论。
因此,他也跟着凑了过去。
「文思顿,你怎么杀死两个魔族的?」撒丁问道。
「刚才已经告诉你了,系密特在半空中射下来一个,另一个被我射中头部。对於那些怪物来说,只有头部是唯一能够使之致命的部位。而且最好使用重弩射击,那些魔族的生命力极为顽强。」博罗伯爵解释道。
「你手上还有重型弩弓吗?我和西赛流子爵用的都是轻型的家伙。」撒丁问道。
「还有一把。等到莱贝尔子爵平静下来之后,倒是可以问问他,莱贝尔子爵同样喜欢使用重弩。」博罗伯爵说道。
「不用这样麻烦了,我用重弩射不准目标。」西赛流子爵微微有些尴尬得说道。
「撒丁,你打算怎么逃亡?」博罗伯爵问道。
「西赛流子爵带出来两个仆人,我和我的仆人玛尔寇轮流驾车,这样白天晚上都可以前进,我们的妻子和孩子们就让他们集中在后面几辆车上面,前面的马车空出来,用来探路。西赛流子爵的那辆马车最为轻便,万一翻侧,只要两个人就能够将它翻转过来。」撒丁将脑子里面早已经酝酿好的想法说了出来。
「好主意,行李也可以搬到后面去,这样就可以更加轻便一点。」博罗伯爵提出进一步的建议:「西赛流子爵的马车上可以增派两个车夫负责探路,其他的马车点起火把,以便能够看见前面的车辆。」
「我的车上那些没有必要的装饰品也可以拆掉,顶上的行李架子加上那个铁笼子,也有一些重量,将他们扔掉,可以轻便许多。」西赛流子爵在一边插嘴道。
听到这位子爵先生如此一说,众人对他顿时产生了好感,这位和大家没有多少交往的子爵,倒是一个为人和善大方的人物。
商量妥当,众人立刻动手,那些仆人们被召集起来,主意是撒丁提出的,自然由他来发号施令。
行李迅速得被集中在了博罗伯爵和莱贝尔子爵的马车上面。
西赛流子爵夫妻和系密特他们坐在一辆马车之上。
因为所有人中最需要照顾的便是莱贝尔子爵,因此撒丁和他的妻子坐到了最后一辆马车之中。
车厢之中总算有了光亮,瓦克力从别的车夫那里拿来了火石。
熊熊的火把点燃在马车前方,照耀着前进的道路,同时也为后面的马车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马车缓缓前进,*摇倚。
博罗伯爵将油灯的灯光调到最小,然后靠在座椅上面沉沉睡去。
系密特也感到困倦了,他将弩弓的弓弦松开之后,趴在窗口睡着了。
平时寂静无声的林中小路,响起一串急促的马蹄之声,车轮迅速得碾过那肥沃的黑色土壤。
火光犹如一串项链中的四颗珍珠,中间隔开固定的距离,沿着漆黑的林间小路往前飞驰。
那暗淡的火把在这黑暗的森林深处却显得那样明亮。
最前面的那辆马车紮着五六根火把,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两个仆人坐在车夫位置上,其中的一个手中紧紧握住缰绳,控制着马车前进的方向,另外一个车夫提着长鞭,时而吆喝一声,让马尽量快跑。
其他马车跟在他们的身后,前方的火光成为了指引他们前进的标记,用不着费力在这莽莽森林之中找寻道路,那些马车奔跑起来颇为迅速。
森林里面一片宁静,只有那急促的马蹄之声和时而传来的马鞭抽打的声音。
……
系密特是被早晨清新的风吹醒的,不知道是谁打开了马车的窗户。
点了一夜的油灯早已经熄灭,但是车厢里面仍旧能够闻到浓浓的灯油味道。
清醒过来系密特四下张望了一下。
姑夫早已经不知踪影,显然他去换瓦克力的班了。
那位西赛流子爵同样不在这里,也许他同样去替换哪一个辛苦了一整夜的车夫。
在这个非常时刻,没有人会计较由谁给谁驾车,体面和尊严远没有活命来得重要。
清晨有节奏的马蹄声惊起一片片飞鸟,显然这些小生灵绝对没有想到,这么早就有人来打搅它们。
从窗口刮进来的风,将马车里面污浊的空气抽离出去,换上带有青草和杉木气息的清新空气。
太阳已经升起但是还没有在人们的视野中出现。
阳光将天空映照得一片洁白。
系密特突然之间意识到车上只有他一个男子,他紧了紧手中的重弩,再一次将弓弦搭上,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将箭失扣上弩槽,不过等到要射击时准备箭失并不会花费多少时间。
系密特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窗外的世界。
这里显然已经离奥尔麦有一段距离了。
虽然没有人知道,那些驾着飞船的魔族是否能够追上他们,但是离开那恐怖的杀戮场一段距离,总算使得车上的那些女士们神色稍微好了一些。
姑姑的脸色总算有些红润起来,那位西赛流子爵夫人精神状态也很不错,她甚至有心情欣赏窗外的景色。
系密特看到她的眼珠子在随着景色的变更而活动,显然并不是心不在焉得呆呆发楞。
只有那位伊尔维伯爵夫人仍旧曾经在悲哀之中,但是看到她深情得抱着那个小婴儿。
系密特至少很放心,这位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不至於作出傻事来。
静静得坐在马车里面,没有任何人发出声息。
系密特感到这种气氛简直是可怕急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很希望能够爬到马车顶上,和文思顿一起赶马车。
文思顿即便不会和自己说话,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闷而又压抑。
系密特甚至愿意换到原本撒丁他们乘坐的那第二辆马车里面去,虽然现在这辆马车已经成为那些奴仆们集中休息的地方。
即便面对那些打着呼噜,熟睡着的奴仆们,也好过面对这些沉闷得满怀悲伤的女人们。
系密特将头转向窗外,极力想要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景色上面。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远处传来淙淙的流水之声。
流经奥尔麦的河流只有一条那就是奥尔麦丝河,传说中奥尔麦丝是奥尔麦的妻子,原本的奥尔麦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奥尔麦从遥远的南方拐骗了海神众多的女儿之一,从此这位海神之女便定居在广袤的奥尔麦的土地上,生命开始在奥尔麦的土地上面绵延生长,那众多的树木,那成片的森林就是奥尔麦和奥尔麦丝的子女。
从某种意义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面的人们同样是奥尔麦和奥尔麦丝的子女。
只是不知道那些魔族又算是什么?
是寄生虫还是具有叛逆性格的忤逆之子。
能够听到水声便意味着河水离开这里并不远,果然还没有等到太阳升到头顶,以秀丽文静着称的奥尔麦丝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虽然大家急着赶路,但是只要是人就必须休息,再加上那些拉车的马匹也需要饮水。
撒丁停下马车和后面的人商量了一下之后,众人驾着马车向河边走去。
离开林间小道,树木就变得茂密。
天空被密密麻麻的枝叶笼罩住,几乎不露出一丝空隙。
将马车停放在大树底下,仆人们解下套车的索绊,并且牵着马儿到下游去饮水。
夫人们聚拢在一起,作一些不方便有男士们在场的修整。
包括系密特在内的男士们沿着奥尔麦丝河向下游走去。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今天晚上就可以赶到特赖维恩,我们连夜兼程,因此整整提前了一天时间。」撒丁好像稍稍显得有些轻松起来。
「到了特赖维恩之后呢?」博罗伯爵问道。
「之后?我要回我的故乡丘斯仑郡,西赛流子爵,你呢?」撒丁问道。
「我要回瑟恩思,我在那里工作。」西赛流子爵回答道。
「喔,不错的地方,那里的海滩闻名全国。」撒丁笑着说道。
「除了海滩之外,还有山脉,我们那里的山脉景色同样很美丽,你可以欣赏到山间的日出和海边的日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色。」西赛流子爵用充满感情的语气说道。
「你为什么到奥尔麦来?」系密特问道。
「我是陪伴妻子来这里打猎的。」西赛流子爵不好意思得说道。
这个答案显然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之外。
「喜欢打猎的是你的妻子?」系密特追问道。
博罗伯爵虽然感到系密特这样追问别人的隐私,实在不太礼貌,不过对於这件事情的答案,他同样很有兴趣知道,因此他也没有阻止。
「我--我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对於伤害那些小生物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我的妻子从小由她的叔叔养大,她叔叔在世的时候,是个极为喜欢打猎的人,我的妻子从她的养育者那里继承了这个爱好,事实上,我家里的那些打猎用具都是那位叔父大人留下的遗产。」西赛流子爵解释道,显然出於对从小所收教育的自豪,这位子爵大人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尴尬。
「您在瑟恩思是从事什么工作的?能够告诉我们吗?」博罗伯爵问道。
「我为国王陛下经营在瑟恩思的投资,也就是为那些外国商人兑换钱币。」西赛流子爵说道。
「喔,很复杂的一项工作,听说干这种工作需要特殊的才能,和对於数字的灵敏掌握,像我就作不到,我连算帐都嫌麻烦。」撒丁自我解嘲道。
「莫莱而伯爵,您过奖了,实际上这份工作相当枯燥,只要为人本份就完全可以做好,之所以说,需要对於数字的灵敏掌握,是因为经验丰富的人可以通过合法的手段,从这份工作中获取丰厚的报酬,只需要极为熟悉各个国家最新的货币兑换比率,再加上手中拥有一定数量的外国货币就可以了。兑换所可以最先知道每个国家的兑换比率,至少比那些商人们要早三天。」西赛流子爵对於他的工作倒是直言不讳。
西赛流子爵的诚恳让其他人全都颇有好感,四个人越谈越起劲。
一边走一边交谈,四个人爬上了一座小山丘,原本按照计划,他们早就应该上路了,但是因为谈兴正浓,再加上离开奥尔麦已经有一段路程了,三个人最终决定再休息半个小时,让马匹养足精神,等一会好一口气跑到特赖维恩。
当四个人爬上山丘极目远眺。
但是远方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只见远处的森林上空,众多黑点正抆着树冠的顶端向东南驶去。
这些黑点虽然看上去行动冲缓,但是空中没有任何地形的阻挡,笔直的航线为它们节省了很多时间。
包括系密特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楚得知道,那些魔族飞船所要到达的目标。
那就是他们正要前往的特赖维恩。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些魔族飞船具体的数量,但是他们至少知道一件事情。
通往特赖维恩的道路断绝了。
除了特赖维恩之外确实还有其他道路通往各自的故乡,但是现在谁都没有办法保证,前方一定是安全的。
看着这黑压压如同蝗虫一般的魔族飞船,看着那缓缓掠过树梢,毫不停留得笔直前进的魔族大军。
系密特终於知道那曾经辉煌灿烂,雄伟壮丽的文明古国,为什么会毁灭在这些魔族手中。
第一集 圣堂初现 第三章 出走
一路行来,到处是拖儿带女,神色匆忙的逃亡者。
那些有钱的商人们驾着平板马车,拖斗之上载着妻儿老小,每一个人的手中紧紧抱着他们的行李。
因为没有仆人为他们驾车,因此坐在前面赶车的人总是身着光鲜,他们是车夫中最为体面的一类人。
那些坐着马车的都是贵族。
从马车的款式和外表的美观程度就能够大致看出坐在马车之上的那些贵族们的爵位高低。
和系密特他们完全不同,这些贵族们拖家带口,仆从成群,因为他们并不是匆匆逃离家园,所以,这些贵族们甚至能够将他们的财产带着。
因此在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后面总是能够看到长长的装满东西的车队。
有些贵族甚至将比较华贵漂亮的家俱都一起带走。
而那满载物品的拖车,自然吸引着旁边,行走在同一方向的逃亡者。
他们大多数原本就属於处於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
魔族的侵袭,逼得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而旅途的花费又使得这些原本就没有多少身家的平民百姓变成赤贫。
更何况,即便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想要生活下去同样没有那么容易,有手艺或者身强力壮的人,还能够找到一个可以餬口的工作,但是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等待着他们的无疑便是悲惨的命运。
自从背井离乡以来,连续两三天的饥饿和劳顿,使得那些最不适合生存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虽然他们还没有死去,虽然可能只需要一块面包就能够让他们恢复精神,重新上路,但是在这个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有谁会在意这些人呢?更何况,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在仁慈,再心地善良的圣者,也没有办法拯救这么多人脱离苦海。
能够存活下来继续前进的人,都是一些找到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求生方法的人。
他们所学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怎样躲过那些骑士们的监视,从有钱人和贵族手中飞快得抢夺下一些东西。
任何东西都是好的,哪怕是一个抽屉,一个雕花座椅都能够从附近的黑市商人那里换回一块珍贵的面包,如果不在乎味道而只是要填饱肚子的话,那些黑市商人还能够为他们提供足够应付两三路程的食物,当然这些廉价的食物不可避免得有些发霉和变质,但是在这个人人饿着肚子的时候,那些发霉的面包,长虫子的烤饼绝对是最抢手的货物。
系密特透过车窗望着窗外那纷乱的景象。
在不远处,一溜长长的车队,显然是属於哪个贵族所有。
很多人跟在车队旁边,眼睛紧紧得顶住那用油布盖住的马车,显然是在猜测着底下盖着的东西是不是容易搬动。
这些人年幼的只有十二三岁,年长的同样有为数众多的老者。
人群中甚至有不少女人,她们将头发盘起,袖管高高撩着露出雪白的臂膀。
这些原本羞涩於裸露自己手臂的女人,之所以这样作,只不过是为了等一会儿抢到一样东西之后能够迅速逃离。
所有的人都紧紧得跟着马车,显然今天这个车队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目标,晚上的食物就着落在这些马车上面了。
不过除了站在路旁远远得跟着之外,没有一个人有靠近车队的意思。
他们在等待。
等待那些虎视眈眈的护卫骑士们感到疲惫的时候,长时间的监视总是会让这些骑士们精神疲劳的。
等待有其他人率先动手,因为第一个动手的人得冒巨大的风险。
等待焦躁不安的贵族老爷开始责骂那些护卫骑士,一直给那些骑士们打赏,以提高他们的工作热情的贵族老爷并不是很多,而眼前这个就明显不是这样,从马车里面已经不时得发出嘲讽的话语,和指桑骂槐的叱责之声,离和这些护卫骑士翻脸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唯一让这些紧紧跟随的掠夺者感到遗憾的是,马车上的货物明显已经被人偷盗过,不知道还能够留下什么好东西。
不过对於那紧紧缠住油布的粗麻绳,倒是没有任何人在意。
反正同伙之中肯定有人带着快刀利斧,砍断这些绳索根本不在话下。
系密特坐在马车之中静静得观赏着那即将发生的暴动,那位西赛流子爵夫人也坐在自己身边双手托着腮帮子兴致勃勃得看着窗外的一切。
系密特很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和她在一起,系密特甚至感到比和姑姑在一起更加亲近。
不过他唯一不喜欢的就是,西赛流子爵夫人总是叫他小系密特,因为在他看来,西赛流子爵夫人顶多能够作他的姐姐,仅仅相差三岁的年纪,并不足以让她用小系密特来称呼自己。
系密特虽然并不指望,西赛流子爵夫人和她丈夫一样称自己为塔特尼斯先生,但是她至少能够将那个『小』字去掉,他就很满意了。
「你看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西赛流子爵夫人问道,她是唯一会和系密特谈论这种问题的人。
「坐在马车里面的那些人好像相当暴躁,看样子他们已经将骑士们惹厌烦了,你应该看到,不少骑士跟在我们这几辆车旁边,我们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别人抢劫。」系密特说着自己的看法。
正当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谈论着的时候,突然之间,从旁边那一溜车队领头的那辆马车之中发出一阵咒骂之声。
系密特和西赛流子爵夫人连忙占据了马车靠着这一边的窗口,他们伸出头往外张望。
只见为首那辆马车窗口同样有个人伸出头来,咒骂之声就是出自他的嘴巴。
系密特完全可以想像,最近几天他一定丢失了很多东西因为他不但咒骂那些对他的车队虎视眈眈的平民们,更用恶毒的话语咒骂着保护他的那些骑士。
系密特看着这个脸孔苍白,嘴角和眼角各长着一颗大黑痔,带着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假发套的家伙。
看着那张臃肿的脸和鼓鼓眼囊。
看着那张不停得喷发着恶毒语言的大嘴,以及那满口黄牙。
系密特立刻将这个家伙划归於橱柜形贵族的行列。
而且这个家伙是那种最为低俗的橱柜形贵族,和他比起来,那位让系密特极为讨厌的塞福利伯爵夫人还算是一个内在和外表稍微比较接近的化妆盒类的橱柜形贵族。
系密特很想知道,那个家伙脸上的那两颗痔是天生的,还是化妆化上去的。
至少他知道自己哥哥嘴角上的那颗痔是用黑豆沾上浆糊粘贴上去的,几年前又一次他在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将掉落到餐盘之中的黑痔当作芝麻吃了下去,记得那个笑话曾经让自己愉快了很长一段时间。
正如系密特预料的那样,这个愤怒的滔滔不绝咒骂着的贵族,将原本守护在他身旁的骑士们,全部驱赶到了系密特他们一行马车旁边。
看到那些骑士和撒丁谈笑风生。
那个「柜橱」甚至迁怒於系密特他们一行。
恶毒的语言向这里袭来。
好像他要将这几天来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别人身上。
让系密特感到有趣的是,他甚至将魔族的出现也归罪於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姑夫的感觉是怎么样的系密特并不知道,反正车里面其他的人都毫不在意,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亲眼看到魔族肆意的杀戮,车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坚强了许多。
就像铁块通过锻造成为了钢铁一样,即便是那位失去了丈夫的伊尔维伯爵夫人都已经懂得,没有必要在自己和孩子同样面临危险的时候,对死者作无谓的哀悼。
系密特原本打算用他手中的弩箭在那个愤怒咒骂着的家伙的马车顶上开一个小小的窟窿,他很有自信绝对不会误伤到任何人,马车车厢顶部的小角是绝佳的目标,因为顶上有行李架子挡住,因此绝对不用担心箭失穿透木板之后,飞出伤人。
而且射击那个角落也绝对不用担心会伤害到马车里面的人。因为那是任何人都够不到的死角。
但是他的企图理所当然得被姑姑所阻止,而紧接而来的便是姑姑那充满忧伤的训斥和责备,和往常一样,系密特的举动被和他那位因为冒险而死去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这让系密特感到极为郁闷。
系密特低垂着头,听着姑姑的训斥,还得不是得向姑姑作出保证,至於保证的内容,早已经经过千锤百炼,对於其他人是否有效,系密特并不敢保证,但是对於姑姑绝对有效。
虽然,多年的经验使得他顺利得渡过了难关,但是作为惩罚,姑姑将窗帘拉了下来。
听着窗外,那咒骂声越来越响,突然之间,咒骂声变成了惊叫声。
那原本还满嘴喷发着毒液的家伙,现在用带着哭声的语调,请求骑士们帮助自己赶跑那些贱民。
祈求声,叱骂声,此起彼伏,但是这些声音根本无法掩盖住那呼号着抢夺的声音。桌椅板凳劈啪碰撞,更有马鞭挥舞抽打在某一个可怜的掠夺者身上发出的声响,当然紧跟着的便是痛苦的哀嚎。受到抢劫的人下手是绝对不会留情的。
嘈杂的声音,一晃而过,时间极为短暂,因为这种抢劫绝对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突如其来的抢劫,也突如其来得结束,除了那些不幸的躺在地上的没有逃脱的掠夺者之外,其他人早已经无影无踪了,他们将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到附近的城镇去,每一个城镇都有收购这些东西的黑市商人。
至於那些不幸被逮捕的人,他们的性命就完全掌握在那位悲伤而又愤怒的贵族手中了。
系密特猜想这些人恐怕不可能被幸运得赦免,他们的屍体十有八九会被悬挂在路旁的大树上面。
当然,如果被抓到的是个女人,那么她的命运如何就完全看她的姿色怎么样了。
如果长得不错的话,那个贵族也许会将她当作发泄的工具,虽然,落到那些「橱柜」手中,活着仍旧极为辛苦,但是至少还能够活命。
但是,丑陋的女人就没有这个资本了,等待着她们的只能是死亡。
对於这一切,系密特已经看惯了,事实上,在家乡的时候,他就看见过哥哥绞死过几个带头抗租的佃户。
马车继续前进,远远得仍旧能够听到那恶毒的咒骂声,因为财产被抢劫,那个受害者更加没有了顾虑,因此他的咒骂加倍恶毒。
随着这些咒骂声而来的便是痛苦的哀嚎。
系密特曾经看到过那些吊在路边大树上的屍体是什么样子的,他们的手脚全都被打折,显然愤怒的失主并不愿意用一根绳索就简简单单得让他们升上天堂。
那些惨叫声是那样响亮,以至於马车往前走了很远还能够清晰得听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那惨叫声愕然而止,看来那个掠夺者并没有强壮到足以忍受到绞索套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刻。
马车继续往前行进。
因为窗帘被拉上,因此系密特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出乎系密特预料之外的是,周围全是骑士,姑夫,撒丁和西赛流子爵,正和一位队长模样的骑士互相交谈。
系密特自然也想插一脚进去,他向那正谈得起劲的四个人走去。
这个地方简直已经成了一个兵营,小小的休息处挤满了身穿行军护甲的骑士。
那从头批到小腿的锁链甲胄对於那些手拿木棍的平民百姓也许有些用处,但是对於魔族来说,这层甲胄无疑向薄纸一般,一捅就破。
系密特犹豫着是不是要给予他们一些忠告,毕竟他是曾经杀死过魔族的英雄,对於魔族的弱点,系密特自认没有比他更加清楚的了。
不过看到那些骑士们对他视若无睹的样子,系密特最终决定还是不要自找麻烦,这些家伙绝对不会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的。
如果他再大两岁,也许只要一岁,事情就有所区别了,十四岁的他好像还是给大多数人看作是一个孩子,但是十五岁的年龄则毫无疑问就是个少年了。
系密特期待着自己再长大一岁。
巴列尔大帝就是在十五岁是带领兵马横扫当时所知的大陆的。
也许到了明年,自己便能够成为对抗魔族大军的总指挥。
系密特很相信自己的这种想法绝对是有可能的,因为他毕竟是一个曾经亲手杀死魔族的英雄。
年龄的幼小虽然有很多不利的因素,但是有的时候,也有好处,比如站在那些高大的骑士中间,几乎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
系密特就站在姑夫的身后,但是身边的那两个正在交谈着的骑士将他的身形完全挡住。
「阿得维爵士,您刚才说,特赖维恩已经被攻陷,局势变化得实在是太快了。」西赛流子爵语气沉重得说道。
「特赖维恩过於偏僻,陛下难以组织人马增援那里,而且特赖维恩兵力原本就不足,得到消息也比较晚,不过幸好克曼狄伯爵指挥得当,特赖维恩堡的士兵大多数得以保存下来,他们已经后撤到费松山区,他们手中的重型弩炮在那种地势陡峭的所在,能够有效得阻挡住魔族的飞船。」那位骑士队长说道。
「山区的地形复杂,恐怕更加有利於魔族士兵的作战,在那种地方重型武器发挥不出实力。」撒丁曾经在皇家骑士团里面待过一段时间,因此和其他人比起来,对於打仗要熟悉得多。
「伯爵大人您说得一点没有错,但是除了撤进山区,克曼狄伯爵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那些魔族能够不受地形的阻挡,在天空中运送士兵,而我们,除了依靠有限的魔法师,能够将一部分人员传送到几个特定的地方之外,大多数士兵仍旧是通过马车和双脚行走到达目的地。不过您可以放心,国王陛下早已经派遣了圣堂武士增援克曼狄伯爵。山区的地形能够发挥圣堂武士全部的战斗力。」
「陛下已经派出了圣堂武士?」西赛流子爵问道。
「是的,一百位力武士和三十位能武士,再加上七位魔法师,分布在费松山区到蒙森特之间的那十几个极为重要的城市和堡垒之中。」阿得维爵士详细解释道。
「蒙森特?怎么可能?蒙森特离开特赖维恩相当遥远。」博罗伯爵惊呼起来,这个消息确实让他吃惊不小,因为蒙森特正是系密特的故乡。
「当我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同样大吃一惊,但是,您应该很清楚,那些魔族所拥有的智慧和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它们的作战方式同样是与众不同的,对於那些魔族来说,确定下一个攻击目标的原因,并不是目标对於它们的重要性,而是它们的飞船能够进攻到的距离。」
「你的意思是,那些魔族的攻势并没有什么战术可言?」撒丁问道。
「您说得一点不错,除了它们的飞船之外,魔族对於它们的士兵的生命好像完全不在乎,那些发动进攻的魔族士兵根本就是一些敢死队,它们没有任何增援,但是仍旧疯狂得发动攻击,这些魔族无疑是最可怕的敌人,面对它们,任何一种阵形,任何一种攻击方式都没有效果,能不能杀死这些魔族,完全就是靠运气。」
对於魔族的可怕,三位先生并不需要从这位队长口中得知,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和魔族作战的危险。
「有多少城市陷落了?」博罗伯爵焦虑得问道,他很担心听到蒙森特的名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座城市遭到不幸,虽然比里顿和封丘曾经一度被魔族攻取,但是进入城市的魔族成了能武士最好的靶子,正因为如此,现在那些魔族轻易不敢攻入城市,即便攻破城池,它们也会选择从城市里面撤离。」
听到阿得维爵士这样一说,西赛流子爵疑惑不解得问道:「攻下城市,却不占领,那么进攻城市还有什么意义呢?」
「子爵大人,您说的一点不错,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些魔族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我们是完全不同的。我并不奢望有哪个人类能够猜得透它们的作战思路。」阿得维爵士回答道。
「您和您的士兵将奔赴哪个战场?是费松山区,还是蒙森特?」博罗伯爵问道。
「我们先前往蒙森特,那里离我们最近,然后我们中的一部分人将前往波尔玫,毕竟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蒙森特的农场和波尔玫的矿山更重要得多。」那位骑士队长解释道,如果在平时,他绝对不会将部队前往的目标告诉陌生人的,因为那是军事机密,但是因为这次的敌人是魔族。
虽然这个敌人更加可怕,但是,倒不需要担心可能泄密,因为魔族根本就不懂得刺探人类的行动。
「您难道不担心半路之上受到魔族的袭击吗?从这里到蒙森特一路上面绝对不会太平,而且您能够走的只有两条道路,一条就是我们来时经过的穿越西莫森林的道路,而另一条需要翻越奇斯拉克山脉,无论是走哪条路,万一和魔族相遇,地形都将对您和您的部下不利。」博罗伯爵善意得提出警告。
「谢谢您的提醒,我是绝对不会通过西莫森林的,我还没有勇敢到愿意和那些魔族在森林之中展开搏杀的地步,虽然在崇山峻岭中行动,我们仍旧无法和那些魔族相提并论,但是至少不需要担心从天空中跳落下来的魔族士兵。更何况,我们此行有圣堂武士跟随保护,虽然只有十位力武士和两位能武士,但是,在山区之中,那些魔族的行动也不见得方便,而且山区之中到处是可以躲藏的地方,几把强弩足以封锁住一个洞口,魔族士兵想要强行攻入并不容易。我们唯一担心的倒是魔族诅咒法师和飞行恶鬼的存在。」
「太可怕了,难道这么快,那些魔族就派出诅咒法师进行战斗了?」西赛流子爵惊叫起来。
但是另外两位对此一无所知。
「那是很可怕的家伙吗?」撒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