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魔武士 蓝晶 45564 字 22天前

第六集 情妇智囊团 第三章 主祠圣殿

夏日祭的拜尔克,在喧闹和繁华之中,传出了一些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些消息就彷佛是一道暗流一般,冲刷着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夜之间,各种各样的传言,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过,当早晨的阳光照射在大街之上,当《拜尔克早报》叫卖的声音在街头响起,一切流言蜚语,都随之烟消云散。

那些在早餐餐桌上仍旧散布着昨夜流言的人,立刻便会被看过报纸的人大肆嘲笑一番,随之而起的,往往是国王万岁的欢呼声。

无论是大街小巷之中的流言,还是《拜尔克早报》的消息,都证明一件事情,国王陛下准备对此刻混乱不堪的秩序和法律废弛的状况下手了。

昨天一整天,警务部的治安队和法政署的执法官,几乎没有一刻悠闲,而各种各样抵抗拘捕的殴斗,更是在拜尔克的每一区都能够看到。

在喧闹的游行的人群中,总是能够看到一辆辆黑色厚重的囚车。

观看那些被锁铐在囚车上的流氓和恶徒,一时之间,成了拜尔克的又一道风景。

最近这段日子,拜尔克的居民,原本就对越来越多涌入京城的外地人感到有些讨厌,事实上,几乎每一个拜尔克人,都将街头之上发生的殴斗、抢劫、盗窃等,归罪於那些从别处迁徙到京城的人。

正因为如此,国王陛下的强硬手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赞颂。

至於那些从外地迁徙而来的人,他们多多少少在来的路上,见识过各地秩序崩溃的景象,他们恐怕是最希望国王陛下施展雷霆手段的一群人。

但是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恐慌来自上层。

此刻在奥墨海宫,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员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聚拢在一角,低声细语。

每一个人都在谈论着那个刚刚组建的「国务咨询会」。

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陛下之所以组建这个奇特的组织,最初是因为塞根特元帅的提议。

他提议统帅部组建特别法庭和监察团,审视并处理北方诸郡省越显严重的官员腐败,和地方官员勾结军队将领所引起的动乱迹象。

这显然已经到了令人极度不安的境地,无论是国王陛下还是内阁,甚至包括统帅部,都已感到危机一触即发。

几乎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塞根特元帅之所以希望陛下在秘密法庭和监察团之中安插亲信,显然是因为他感到局势已到了极其微妙的程度,稍微走错一步,或许便会令许多人陷入万劫不复的泥沼。

元帅大人的请求,绝对能够令人理解,反倒是国王陛下的做法,有些不可思议。

很多人一开始看到那个所谓的「国务咨询会」成员名单的时候,几乎将这当作是一个玩笑。

事实上,几乎整整一个白天,大部分人确实将这当作是玩笑,甚至有人准备在常务例会的时候,向陛下就此提出质疑。

但是临近黄昏时,当警务部和法政署的联合报告结束之后,一切都为之改变。

原本被当成是笑话,原本被看作是带有粉红色调游戏的「国务咨询会」,此刻却染上了一层黯淡的血色。

按照惯例,这一次行动抓捕来的囚犯,应该交给法政署拘押和监管,等待法庭审判和裁决,但是那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间宣布,正式组建特别法庭,并且那些囚犯全部移交「国务咨询会」临时监管。

那位至尊的陛下,甚至让「国务咨询会」负责那些囚犯的审讯,这原本在很多人看来,简直荒唐和滑稽。

但是,当提出反驳的官员,立刻被陛下命令扣押,并且交付「国务咨询会」监管审讯之后,所有人这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回过头来,仔细审视那犹如怪物一般的「国务咨询会」。

这确实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七位最高发言人之中,竟然有三个是女人,王后陛下和格琳丝侯爵夫人在其中还算说得过去。

但是没有人说得清楚,国王陛下的那位美艳情妇,凭什么出现在七人名单之上?

而另外四个人,同样令人感到奇怪,他们要嘛是孤家寡人,要嘛性格执拗脾气古怪,不过,无论在内阁还是长老院,全都没有什么影响力。

这样一个奇怪的组合,原本在众人看来,根本就是有趣的废物,但是当大家静下心来仔细研究之后,这才发现,这个名单之上所罗列的七个人,全都拥有着共同的特征,那便是对於王室的忠诚,用不着怀疑。

当这七个人之中,唯一担任一些不起眼公职的安格鲁侯爵,主动辞去了所有的职务,并且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也辞去公职之后,众人又发现了一个重点,那便是,名单之上的所有人,和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多少牵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显然是个忠诚和干净的组合。

而到了晚上,当那位陛下临时召开内阁会议,审核「国务咨询会」的预算时,一切都终於显得清晰分明起来。

由王后陛下和国王那位情妇联名递交上来的预算报告,令在场所有的人大吃一惊,甚至连被允许旁听的塞根特元帅,一时之间也被惊呆了。

那是个令人震惊的数字,不过更令人震惊的是,预算之上罗列的各项清单。

这份清单令组建「国务咨询会」真正的意图,显得清晰可见。

一支独立的智囊团,包括了拜尔克最为有名的政治和法律方面的精英。

一支从警务部和法政署抽调出来的,第一线骨干组成的监察团。

一支从王家骑兵团之中抽调出来的,全部由骑士组成的精英兵团。

独立的财务管理,独立的官员晋陞审核,独立的物资储备和后勤补给,所有的一切都是独立的,甚至连犯人的监管和审查,都是完全独立的。

这份清单,令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根本就是一个国中之国,几乎每一个内阁大人都彷佛看到,他们的国王陛下,将通过这个畸形的组织重新掌握那生杀予夺的权力。

以往,内阁和长老院互相制肘、并且约束王权的做法,将随着这个「国务咨询会」的建立彻底瓦解。

无论是内阁,还是长老院之中,没有人愿意让这样一个组织出现在眼前,但是同样也没有一个人敢於站出来反对。

因为只要不是愚蠢到了极点的人都知道,既然国王陛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显然意味着,他已选择了王权加上强权这条道路。

能够进入内阁的官员,对於历史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这条王权加上强权的道路未必一定能够通向成功,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任何一个愚蠢的、在锋芒最甚的时刻阻挡在这条道路上的人,全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那是真正的粉身碎骨,就连家族也难以保全。

正因为如此,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沉默,而沉默的结果,便是令提案得到通过。

繁华而又喧闹的夏日祭,还剩下两天,不过系密特已看到人们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大街上川流不息的游客渐渐减少了,而开始营业的店舖,却渐渐增多。

此刻走在大街上,已看不到聚拢在一起的大团人群,即便最受欢迎的表演者的前面,也仅仅只是围着薄薄的一圈观众。

显然在那最热闹的几天之中,拜尔克的居民已经看够,也看厌了这些表演。

唯一人山人海的还是那些酒吧,不过酒吧原本就没有什么空闲的时候,除了丹摩尔最为萧条的那些时候。

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系密特享受着那份悠闲,不过此刻他却是在工作,这令他感到异常讽刺。

他的工作只有一个,便是寻找眼线。

国王陛下不仅仅对法政署丝毫不予以信任,甚至连法政署的情报网,也令他感到怀疑,正因为如此,这位至尊的陛下,将这件差使交给了他。

系密特感到此刻他的位置有些尴尬,刚刚组建的「国务咨询会」之中,根本没有他的位置,不过奥墨海宫之中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已然被委以重任。

这完全可以从那些宫廷侍从,全都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行礼上看出。

系密特对於这番恭敬和尊崇,丝毫不感兴趣,他只是在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那位国王的情妇,此刻显然找到了一个更为有趣的玩具,或许权力并非仅仅只是男人们的游戏。

在系密特看来,那位国王的情妇,是个相当精明和厉害的玩家,她总是能够准确地挑选到正确的对家。

从奥哈大街悠闲地走过,他刚刚经过那曾经「款待」过他的酒吧,那里曾经人头拥挤,最为热闹和繁忙,但是此刻却有些冷清,生意要远比两天前差得多。

显然,这是因为那位天才马戏演员的离开,虽然当他在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承认他的才华,不过当他离开之后,才有人感到惋惜,当然,同样也使得这家酒吧失去了往昔的魅力。

此刻,系密特正朝着那个天才马戏演员刚刚租下的公寓走去。

他非常希望能够说服那位天才马戏演员塞科斯先生,以及此刻和他住在一起的猎手亨特,让他们成为他直属的眼线。

那个所谓的公寓异常低矮,幽暗的楼梯和拥挤的走廊上,放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令系密特感到自己并非是待在城市之中,反而更像是奥尔麦的丛林。

晃过一片吊挂在头顶上的尿布,贴着墙边,小心翼翼地走过被散乱的煤灰沾染的走廊,这里散发着一股彷佛是馊水和尿液混合在一起的古怪臭味,这令系密特感到异常难受。

显然这里和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简直就是两个天地,系密特只能够但愿自己不必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刚才,那个酒吧老板所说的地址就在前方,那是一扇锈蚀得非常严重的铁栅栏门,几块破木板挡住了铁栅栏门的缝隙,如此简陋的房门,对於系密特来说倒是平生仅见。

他轻轻敲了敲门板,这仅有的礼貌,因为门板上那厚厚的灰尘,而令系密特有些犹豫不决,毕竟他并非是真正的平民,坐在窗台之上,已是他所能够容忍的极限。

「怎么可能会有人敲门?会是你的朋友吗?」

「噢——或许是邻居来打招呼,你去开门,客气一些没有坏处。」

里面立刻传来说话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了开来,出来的是那位天才马戏演员。

他一眼看到系密特,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亨特,是幸运之神又一次来敲门了。」

「幸运之神?屁!你从他身上拔根羽毛,让我看看。」里面传来粗鲁的说话声。

「别管他,昨天他多喝了几杯。」塞科斯将系密特让了进去,说道。

里面昏暗而又拥挤,小小的房间,连床都没有一张,地上铺着厚厚的报纸,而此刻,猎手亨特就躺在这张「床」上。

他的身边趴着那三只小狗,脑袋旁边则蹲着那只猴子,猴子正在替他梳理头发和抓虱子。

「噢——老伙计,让你的猴子走开,我讨厌让任何东西碰我的头。」

「你应该感到高兴,这说明约翰非常喜欢你。」说着,那位天才马戏演员走到窗前。

系密特这才发现,窗户居然没有玻璃,而是一整块木板。

塞科斯将窗户打开,透射进来的阳光并不亮,因为窗口正对着天井,对面只隔着一米,便是另外一扇窗户。

「陛下不是给了你六十金币吗?难道被别人勒索了?」系密特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猎人亨特一骨碌爬了起来,他仍旧有些睡眼朦胧。

「噢——小家伙,是你来了,怪不得塞科斯说敲门的是幸运之神。」亨特醉醺醺地说道。

「对了,你到这里来,想必有什么事情吧。」那位天才马戏演员问道。

「为什么你们不住得好些?难道六十金币还不够房钱吗?」系密特继续问道。

「我们可不像你那样幸运,只顾眼前,恐怕最终只会饿死,不过,小家伙我确实没有想到,你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亨特说道:「现在想来,那天你差点被抢,想必是有意如此吧,昨天拜尔克城里抓了一整天的人,你和这件事情恐怕脱不了关系吧。」

「看样子,你的头脑非常好使,我有件事情想要请你们帮忙,前天我确实是在执行陛下的命令,能够遇到你和塞科斯,显然是巧合和幸运之神的安排。

「我直接听命於国王陛下,执行一些秘密使命,我需要能够信赖的帮手,你们俩是否愿意帮助我?」系密特说道。

那两个人对望了一眼,说实在的,这令他们感到异常滑稽,眼前这个小家伙,居然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国王陛下的秘密使者,但是他们却偏偏不能够不相信。

传闻之中,对於这个小家伙的评价,以及塔特尼斯家族受到国王陛下宠信的程度,还在其次;那天这个小家伙和他所拥有的名声完全相反的表现,以及其后拜尔克城的大搜捕,才是最好的证明。

事实上,昨天早晨,他们对於大搜捕还感到莫名其妙,塞科斯被传唤去奥墨海宫,甚至引起了他们的恐慌,以为突然间大难临头。

但是,当看到那个小家伙以及得知了他的身份,再加上在奥墨海宫里面看到的那些零星的迹象,已然令他们猜疑起这个小家伙来。

猎手亨特将他和小家伙相遇,以及其后的一切同塞科斯一印证,已感觉到有许多可疑的地方。

「没有想到,国王陛下居然用你这样年幼的小家伙当密探。」亨特笑了起来。

「你们愿意帮忙吗?」系密特直截了当地问道。

「问塞科斯,他的脑子比我好使,如果他同意,我没有什么话说。」猎手亨特说道。

系密特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天才马戏演员。

「我打算在拜尔克住下来,显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塞科斯笑着说道。

亨特和塞科斯居住的这个地方,属於拜尔克比较下等的聚居区,四周的建筑异常拥挤,广场也狭小破旧。

白天,这里空空荡荡,住在这里的人,不是去工作了便是到街上去游玩,没有人愿意待在这个破败的地方。

这里也没有什么酒吧和餐厅,他们三个人就算是想要庆祝一番,都无从谈起。

塞科斯提议到他当初表演的酒吧去痛饮一番,他说那个老板还算不错,不过无论是系密特还是亨特,都对此不以为然。

一路走去,三个人不停地扫视着街道两旁的店舖。

「你们不打算换个住处吗?」系密特问道。

「那里不是挺好吗?很便宜,就是不太宽敞。」

亨特不以为然地说道,而旁边的塞科斯则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他也无法接受亨特的观点。

「别指望我以后还会去那个地方找你们。」系密特说道。

「噢——我的小少爷,我原本还以为你和你身边的其他人有些不同呢。」猎手亨特说道。

「我曾经对另外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家伙说过,我并不打算用等级和地位来区分别人,但是我仍旧会远离臭味和肮脏。」系密特说道。

「有点道理,那个和我差不多的家伙是谁?或许我们能够成为朋友。」亨特说道。

「我也打算去找他,他是我另外一个选择,他还有一帮手下。」系密特说道。

「他是个流氓?」亨特问道。

「不,是佣兵,当初我们迁徙到拜尔克来的时候,他是我们的护卫和保镖。」系密特解释道:「对了,你和塞科斯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以前就是好朋友吗?」

「以前?我来自曼诺类,塞科斯是汀司科堡人,你说我们会认识吗?我们是在拜尔克认识的,最初是我帮塞科斯,我逃出来的时候带了些钱,后来就变成了他救助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打猎。」亨特耸了耸肩膀,说道。

「塞科斯,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投掷的是钉子而不是飞刀?要知道,昨天你的表演固然精采,不过那些长钉成为了晚上的笑料。」系密特问道。

「我的师父就是这样教我的,我的师父也从来不曾有过钱,飞刀需要专门打造,哪有长钉来得方便,数量又多价钱又便宜?更何况,带着长钉用不着担心受到盘查,而飞刀却属於武器,有的时候是要被扣留或者缴税的。」塞科斯说道。

他的话令系密特一愣。

突然间,系密特想起那天他所见到的飞钉绝技来。

那些一寸来长的铁钉,用来对付圣堂武士的天敌——那些飞行恶鬼,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能够教我两手吗?教我如何扔钉子?现在想来,那确实相当有趣,还有那些魔术,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能够不停地掏出纸花来的?」

系密特说道,事实上就和当初羡慕喷火者一样,魔术师也曾经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没有问题,就当作是感谢你的回报。」塞科斯笑着说道。

正当系密特还想从亨特那里得到「回报」的时候,突然间,一种不知名的悸动,从他的心底传来。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糟糕感觉。

系密特茫然地站在那里,他朝着四下张望,极力想要找到是什么,令他有这种糟糕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系密特在自己的心底极力搜索着,突然间,他感到寒毛直竖。

他终於想起来在哪里曾经有过这种感觉。

在那座森林里!在离开蒙森特前往拜尔克的路上,那个隐藏在森林之中,差一点让所有人送命的诅咒法师,曾经给予过他同样的感觉。

一时之间,系密特感到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扩张了开来,四周那整齐高耸的建筑群,此刻已然化作了那幽深茂密的森林。

系密特根本不敢想像,如果诅咒法师在这里施展力量,拜尔克将会变成何等凄惨的景象。

和系密特此刻无比紧张和略带恐惧的神情相对应的,是亨特和塞科斯那莫名其妙的迷惘和彷徨。

「最近的圣殿在哪里?」系密特急切地询问道。

「圣殿?你说的是圣堂武士住的圣殿?」亨特问道。

「别罗嗦,快告诉我!」系密特喝道。

此刻,塞科斯显然已感到有些不太正常,他从系密特的神情中,看到了灾难和死亡。

「在思雷顿广场上就有一座圣殿,从这里往前三个街区,再往右四个或者五个街区。」塞科斯说道。

「你们最好离开这里,并且找个地方躲起来,往楼上走,越高越好。」

系密特给了他们俩一个警告之后,转身朝着塞科斯所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从亚丁大道往北,很远便能够看到一座白色的方尖碑,它就彷佛是一根直插天际的长剑耸立在那里。

这是拜尔克非常有名的建筑物之一,不过,很少有人能够被允许进入里面。

塞科斯刚才并没有来得及告诉系密特,那座圣殿是主祠圣殿,并不欢迎来访者参观,只有那些达官显贵,在圣堂武士大师的带领之下,才能够进入这里。

系密特对此一无所知,正因为如此,当他急速冲进那座圣殿的时候,等待着他的居然是一记侧颈切斩!

连想都没有想,系密特肩膀一沉,手臂一挥,立刻格挡了过去。

那个出手的力武士微微一愣,不过他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一个肘拐朝着系密特而去。

如此灵活的变招,显然是系密特不可能拥有的,不过那位负责守卫圣殿的力武士,同样也没有想到,系密特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

无论是对於普通人还是力武士来说,肘拐崩砸的力量,总是远大於手腕的拍击,但是,此刻那位力武士显然不会这样认为。那沉重的拍击,令他朝一侧倾转,他的右肋几乎全都暴露了出来,不过系密特此刻更不好受,他被狠狠地撞飞了出去。

「这不可能,纯力量型的力武士?」

那个守卫者惊诧地看着摔倒在地的系密特。

「我不是力武士。」

系密特几乎是反射式地说道。

那个守卫者微微一愣,他的实力显然丝毫不亚於力武士大师,不过他的智慧显然远远没有达到那个程度。

「这不可能,你肯定是一个力武士……一个非常奇怪的力武士,你的身体和那奇特的肌肉是怎么一回事情?」那个力武士守卫者固执地问道。

「这个问题,你可以找大长老来回答,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圣殿帮助。」系密特急匆匆地说道。

他不知道此刻那个隐藏在拜尔克城里的魔族,是否已开始了它的疯狂杀戮。

「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然后才是你有什么请求,不过你的请求或许无法被接受,这里是主祠圣殿,而且此刻正有一位力武士即将诞生,我们的工作便是守候他的安全。」那位力武士守卫者说道。

这个家伙的愚钝和罗嗦,令系密特感到无奈,这显然是他所见过最糟糕的圣堂武士,在他原本的记忆之中,圣堂武士全都具有高超的智慧和强大的力量,但是眼前这个显然是特例。

「我叫系密特.塔特尼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我请求圣殿的支援,因为我感觉到了一个魔族已侵入拜尔克城。

「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我也无法说清楚,这好像是我特有的直觉。」系密特说道。

「特有?就像你的身材,还有那奇怪的肌肉。」那个力武士守卫问道:「好吧,我去通报这里的埃尔德长老。」

看到那个慢吞吞离去的力武士守卫,系密特只能祈祷,那位埃尔德长老不至於也像这样愚钝。

不过,对於那位长老,他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好奇,要知道,即便圣堂武士之中,能够达到长老等级的也不多见,而更令他感到好奇的,无疑便是这个地方,他很想看看真正的圣堂武士,是如何诞生的。

独自一个人站立在空荡荡的圣殿门口,系密特看到已有人朝这里探头张望。

正当他感到有些焦急的时候,突然间,正前方的大门猛然敞开,从远处长廊尽头走来一队身披银衣的力武士,为首的那位高大挺拔,那威严的气度,令系密特感到震慑。

这便是达到了长老等级的力武士,系密特感到无比惊诧,因为他已然能够感受到,这位力武士长老所拥有的精神力量是何等强大。

「很可惜,你虽然选择了一条奇特的道路,不过,你至少不应该背离修炼的方向,此刻的你,恐怕还没有刚刚诞生的时候那样冷静。

「我完全能够感受到你的精神意志的松动和摇摆,显然,你的精神刚刚被恐惧所征服,而此刻又被焦急所控制。」

那位力武士长老淡然说道,他突然间猛地一瞪眼睛,那犹如实质一般的目光,彷佛是一记重锤一般,猛击在系密特的心头。

不过,这无形的一击,却令系密特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他突然间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冷静平和过。

「我听说过有关你的事情,是大长老告诉我的,正因为如此,我相信你的直觉,这里所有的圣堂武士都将听从你的调遣,而且我已派出了使者,他们正在通知其他圣殿。」

那位高大的老者说道,站在他面前,系密特就宛如一个婴儿。

「佛尔,你留守在这里,由你守护夏倪的平安。」长老对刚才那位愚钝的力武士守卫说道。

如果说,昨天警务部和法政署那庞大的抓捕行动,令拜尔克的居民感到担忧和彷徨的话,那么此刻满大街狂奔的力武士,则是令他们感到恐慌。

这或许是因为拜尔克人往日早已看惯了警务部和法政署的官员,对於他们的大搜捕也并不陌生,但是,圣堂武士大规模出动却是绝无仅有。

对於陌生和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惧,这原本就是人性的诸多弱点之一。

更令拜尔克人感到恐慌的是,那些圣堂武士居然开始驱散人群。

如果进行这项工作的,是警务部和法政署的官员,拜尔克的居民在疑惑和担忧的同时,或许还能够用抱怨来发泄,但是此刻面对这些圣堂武士,他们感到的纯粹是恐慌。

被清空的街道范围越来越广。

一开始,只是都德大街和坎撒尔广场,紧接着海马广场、匹斯安广场、萨洛广场、格林广场,以及和它们有关的几条街道,全都被清理一空。

没有人知道圣堂武士为什么这样做,只能够远远地看到一个个圣堂武士纵跃在那高高的楼房之间,他们显然正在搜索些什么。

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圣堂武士,也从四面八方陆续赶来,他们那冷峻而又呆板的面孔,更是令围观的拜尔克人,增添了无数忧愁和烦恼。

唯一不感到忧愁的,或许就只有那些《拜尔克日报》的记者,这些人极力想要从圣堂武士身边钻过去,一旦被阻止,便立刻高声吵嚷起来,这样的吵嚷声此起彼伏。

而此刻在包围圈的中心,系密特正极力地运用他那独有的直觉,搜索着四周。

「我无法确定它在哪里……」系密特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甚至无法确定,它是否在我们的包围之下。」

「或许,我们应该进一步扩大搜索的范围,并且将更外围的几条街道也一同隔离起来。」旁边的圣堂武士长老眉头紧皱,说道。

「这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混乱,此刻已有太多人围观。」旁边的一位力武士说道。

「和人的生命比起来,暂时混乱的代价要小得多。」力武士长老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飞奔而来一位力武士。

「埃尔德长老,法政署的一位官员刚刚到达,他希望有人能够为此刻所发生的事情进行解释。」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系密特,显然在那些力武士看来,唯一能够解释清楚这一切的,就只有系密特一个人。

「让他过来,由我来向那位大人进行解释。」埃尔德长老淡然地说道。

「那个官员是什么级别?」系密特突然间插嘴问道。

这是他从格琳丝侯爵夫人那里获得的智慧,而并非来自於脑子里历代力武士的记忆,他非常清楚,越是底层的官员,越是不容易说话,因为他们必然害怕出了事情要担当责任。

同样,越是底层的官员,越喜欢狐假虎威,反倒是地位较高的官员,会因为各种权衡和顾虑,而显得容易沟通。

另一个原因,则令系密特感到有些无奈,虽然他并不喜欢傲慢无理,不过他非常清楚,对付那些低级官员,傲慢无理有的时候反而是最好的应付办法。

「他说自己是负责这个街区治安的局长。」那位力武士回答道。

「让他向上面报告,请一位至少是总局长的人到这里。」系密特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位力武士看了一眼埃尔德长老,只等到长老点了点头之后,才转身离开。

「你所在的世界,令你无法得到更加高超的力量。」埃尔德长老缓缓说道:「或许我刚才所说的并不正确,如果你打算追求更为高超的力量,你应该开始找寻适合自己的方式,没有人能够给予你指点。

「力武士的强大,与其说是来自强健的肌肉和壮硕的身躯,还不如说是因为我们的精神和意志从来不会动摇。

「绝对的冷静,甚至比熟练的技巧更加有用,能够在对决之中始终保持平静的武士,往往能够获得胜利。

「正因为如此,我们对於精神的修炼远超过肉体,那看似封闭的生活,对於我们来说,并非像你想像之中的那样痛苦,隔绝这个世界的繁华和喧闹,不受任何干扰,才能够令我们更加接近力量的颠峰。

「不过,这一切都只对我们有效,如果你无法放弃你的生活,那么你必须找到另外一条通往力量颠峰的道路。

「就像圣堂武士之中,无论是力武士还是能武士,都拥有自己的颠峰一样,探求力量颠峰的道路,并不仅仅只有一条。」那位长老缓缓说道。

所有这一切都是系密特从来未曾听到过的,此刻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长老的力量和大师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

大师们所追求的仍旧是力量本身,而到达了长老的境界,所探寻的,显然已经变成了力量的本质。

在系密特脑子里,那历代力武士的记忆中,正确的修炼方法只有一条,即便那几位实力超绝的大师,也仍旧没有突破这个界限。

但是此刻,从埃尔德长老的口中,系密特显然看到了另外一番天地,他甚至猜测当年那位打造「双月刃」的大师,同样也达到了长老的境界。

或许,对於这些长老来说,方式已变得不重要,他们所追寻的,原本就是力量的本源。

「大长老又是怎样一番境界?我只见识过他的力量。」系密特问道。

「就像蚂蚁无法形容天空的广阔,我同样也无法描述大长老的力量有多么奥妙。」

埃尔德长老摇头叹息,道:「无论是力武士还是能武士,都只是一个容器,这个容器的体积都差不了多少,大长老的力量或许比其他武士都要强大,不过绝对的数量,顶多只有四五倍左右。

「唯一不同的是,运用这些力量的方法。

「如果,你将力量想像成为水,普通力武士只能够纯熟地运用这些水而已,能力的高低,仅仅在於控制的技巧而已。

「至於大师,他们能够将水运用到极致,无论是一滴水珠,还是将所有的水倾泄而出,都轻而易举。

「至於我们这些长老,我们已不再纯粹满足於操纵水,将水蒸发成为水蒸气能够做更多的事情,蒸气的力量更为强大。

「在圣堂武士之中,最高的境界便是大长老,长老仍旧得将水慢慢加热变成蒸气,但对於大长老来说,他所储存的水,已彻底改变了性质,那种水原本就拥有液态和气态两种状态,他能够自由操纵和改变这两种状态。」

这位大长老所说的一切,对於系密特来说,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不过却无疑为他打开了另外一方天地。

正当系密特想要继续询问下去,突然间他感到心头一动,他将目光转向了远处一座简陋的楼房,在那淩乱的阳台一角,系密特感受到了魔族的气息。

「小心,是飞行恶鬼,它就躲在那个阳台上的窗帘后面。」系密特叫道。

那位长老丝毫没有犹豫,他立刻命令四个力武士,朝系密特指点的方向包围过去。

当系密特说出那隐藏在拜尔克城里的,是飞行恶鬼时,他身旁的那些力武士已开始准备,只见这些力武士拔出腰际的弯刀,斩断了街道两边的那些金属栅栏。

那些被切成一段段的金属铁条,成为了他们的武器,这令系密特联想到自己的选择。

「这是大长老的命令,我相信,他的命令来自你的提议。」旁边的埃尔德长老说道。

这一次系密特无话可说,此刻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到圣殿搬救兵竟如此容易,显然大长老事先已经有所吩咐。

系密特不知道身边的这位长老,对自己还有哪些了解,想必大长老不会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隐私,也一起说出来,不过,这仍旧令系密特感到尴尬和忐忑不安。

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大块的玻璃四处飞溅,阳光照耀在那些玻璃碎屑之上,闪烁起点点亮丽的星芒。

更有一些玻璃从高空坠落下来,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音,不过对於系密特来说,任何声音都比不上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吱吱」声,那是飞行恶鬼的惨叫。

「别大意,将那里全部围起来,继续往里面投掷暗器。」埃尔德长老冷静地说道。

如此地小心谨慎,显然大大出乎系密特的预料之外。

又是一波雨点般的激射,这一次因为靠得比较近,系密特甚至能够看到墙壁上迸发出的点点细碎火星。

那扇窗户早已支离破碎,甚至连四周的木框都被击打成碎屑,就连墙壁也已千疮百孔,最大的窟窿,甚至能够钻进一条手臂。

这一次,房间里面再也没有发出丝毫声息。

「拉米,你进去搜索一下,千万记住,小心警惕。」长老吩咐道。

立刻,对面阳台上站立着的一位力武士,飞身一纵,跳上了对面的房顶,显然他对於长老的吩咐,丝毫不敢违背。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几张瓦片,朝下面张望了两眼,然后,猛地举起右臂往下一甩。

一连串轻轻击打之声,伴随着一阵瓦片碎裂的声音响起,当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那个力武士才小心翼翼地跳上阳台,从那残破的窗户走了进去。

当他重新出现在窗口的时候,只见他用弯刀挑着一只已然死去了的飞行恶鬼。

对於这种邪恶又丑陋的生物,系密特已见过不只一次了,不过,自从离开蒙森特之后,他倒是对於这种可怕的魔族有些淡忘,此刻乍然再见,确实令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还有另外一个魔族存在吗?」埃尔德长老问道。

系密特运用他那独有的感知能力,朝着四下搜索起来。

「我感觉不到……」系密特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远处一辆马车急匆匆赶来,从马车之上快步走下一个神情倨傲的官员,他的身上穿着笔挺的制服,肩上佩戴着一枚肩徽。

「请问领队的是哪位大师,这件事情是否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个官员远远地便问道。

「有人向我们请求援助,有一只飞行恶鬼,不知为何出现在京城拜尔克。」埃尔德长老淡然地说道。他招了招手,示意那位力武士将证据拿给眼前这位官员看。

非常精采的一幕,立刻呈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位官员刚才还趾高气昂,那血肉模糊、模样邪恶、丑陋至极的飞行恶鬼一扔到他的脚下,就见他惊惶失措地飞逃开去,惨白的脸色和充满惊恐的眼神,实在是和刚才有着太大的反差。

「我们的使命已完成,善后和向上面报告,是阁下的职责。」埃尔德长老说道,他显得那样冷漠,彷佛没有一丝表情。

「请……请你们先将这个……这个东西处理掉。」那位官员躲在马车后面,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请阁下放心,飞行恶鬼活着的时候或许危险异常,但是死了的魔族并不可怕。」长老说道。

「不——」马车后面传来一阵惊惧不安的声音。

「系密特,或许我们应该在城里转转,你是唯一能够感知到魔族存在的人。」

那位长老对於和胆小官吏纠缠不清没有什么兴趣,他转过头来对系密特说道。

「可以,不过我不方便和你们一起奔跑。」系密特说道。

埃尔德长老自然明白,所谓的不方便指的是什么,他一把拎住系密特的衣领,将他放在旁边一位力武士的肩上。

「这样应该可以了。」那位长老说道。

从都德大街到拜尔克南郊的驿站区,系密特坐在那位力武士的肩上,跑遍了整座拜尔克城。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他再也没有感知到魔族的存在。

忙碌了一整天的圣堂武士渐渐散去,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圣殿,只有埃尔德长老和他直属的那些圣堂武士,自始至终跟随在系密特的身边。

当系密特经过蛤蜊广场的时候,那熟悉的景象令他微微一愣。

「你发现了魔族的踪迹?」埃尔德长老问道。

「噢——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系密特确实想起了一些事情,几天前那美妙而绮丽的夜晚,此刻又从他的记忆深处浮现了出来。

「我能够在这里逗留一下吗?我来到拜尔克原本带有一些使命。」系密特说道。

那位长老扫视了系密特一眼,他显然多少猜到了些什么。

「好吧,我们在这里等着。」埃尔德长老说道。

从原来的那个缺口,再一次钻进去,系密特又看到了那美妙而又令人热血沸腾的景象,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来驱赶他,相反那些女演员们全都围拢了过来。

「这一次,又是来找威尼尔和斯巴恩的吗?」那位金发如同女武神一般的剧团团长,悠然说道。

系密特看着她那微微眯缝着、充满笑意的眼睛,从那眼神之中,他看到了一丝嘲弄。

「我这一次是来找你的,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系密特朝四周张望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噢——小家伙的意思……是不是想和汉娜去包厢?」

「或许他上一次便有了这样的心思。」

「呵呵呵……」

那些女演员们放肆地调笑挑逗着。

「换我可以吗?」

突然间,旁边有人站出来说道。

令系密特感到尴尬的是,出来的又是那个看上去像是天使、却放荡大胆得令人不可思议的女孩。

「露希,别开玩笑了。」那位女团长笑着叱责道,她转过头来对着系密特,指了指旁边的一辆马车:「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来。」

系密特跟在那位女团长的身后,爬上了马车,身后传来了一阵咯咯的调笑声。

系密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坐在角落之中的米琳。米琳小姐是唯一没有加入调笑行列中的人,她只是微微朝这里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宁静和温和,不过也有一丝淡淡的期待。

马车出乎系密特预料之外的拥挤和狭小,这里的四周全都挂满了东西,梳妆镜、首饰盒,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搁在墙上的架子上,车厢两侧一左一右放着两张狭长的床,正中央只有一条极为窄的走道,只足够让一个人侧身站立。

那位金发女团长一揭其中一张床的床板,只见底下被分隔成许多格子,她从里面取出一包糖果,扔在了对面的床上。

「这是上一次演出,应该给你的报酬。」那个金发女团长笑着说道。

「噢——米琳小姐已给过我报酬了。」系密特连忙说道。

「我听说了,米琳只告诉了我,就连露希也不知道。」

她转过头来,眼神之中闪烁着浓浓的嘲弄目光:「那是米琳自己给你的报酬,你可以将它当作是另外一种服务的收入。

「好吧,现在来说说你来找我的目的,你既然不是为了威尼尔和斯巴恩而到这里来,难道是因为米琳的原因?」那位金发小姐在对面的床上坐了下来,问道。

「夏日祭结束之后,你们是否就要离开拜尔克?」系密特问道。

「当然如此,我们是四处游荡的候鸟,每年只有两次机会回到这里。」汉娜小姐淡然地说道。

「为什么你们不待在拜尔克,这里应该更容易赚钱。」

系密特说道,当他说到赚钱的时候,他稍稍有些犹豫,因为此刻的他已然明白,这些演员们用何种方式在赚取金钱。

「事情可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容易,每年我们可以逗留在拜尔克的时间,加起来只有一个月,平时法政署的官员只要一看到我们,便会将我们驱赶出去,而且还会重重地罚我们一笔钱。」

「如果有个剧团肯收留你们呢?」系密特问道。

「那帮吸血鬼可不容易应付,现在的我们自己在卖自己,虽然辛苦,还能够活得过去,但是到了他们手里,只怕连皮都没有了。」

说着,汉娜小姐轻轻地刮了刮系密特的鼻梁,彷佛是在惩罚他的馊主意。

「如果没有人敢动你们,你们愿不愿意留在拜尔克?」系密特试探着问道。

「有这样好的事情?小东西,看样子你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位女团长说道。

「为我工作,我帮你们解决所有的麻烦。」系密特说道。

「你是谁?看上去好像非常神通广大的样子。」汉娜小姐调笑着说道,不过,她并非对眼前这个小孩真的一无所知,事实上,剧团里面的所有人,都已从威尼尔和斯巴恩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小孩的身份。

塔特尼斯这个名字,最近这段日子在拜尔克,简直就是如日中天,而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更是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人物。

正因为如此,这位团长小姐丝毫不以为眼前这个小孩只是信口开河,如果塔特尼斯家族不能够称得上神通广大,那实在是没有人能够拥有这样的资格。

「我叫系密特.塔特尼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我为国王陛下效劳,直接听命於陛下,执行一些秘密使命。」系密特神情严肃地说道。

「我明白了,你这个国王的小密探。」那位金发女团长再一次刮了一下系密特的鼻子:「你希望我们成为你的眼线?在拜尔克定居的代价,便是替你和你的国王打探情报?」

「可以这么说,你是否愿意接受?」系密特问道。

「为什么不接受?只不过我必须得到大家的同意,不过我相信这恐怕并不困难,时局如此动荡,说实在的,每一个人都感到难以再维持目前这个样子了。」那位金发的女团长无奈地说道。

「那么,我什么时候能够得到确切的回答?」系密特追问道。

「明天。」汉娜笑了笑,说道。

从「森林妖精」剧团出来,系密特朝着远处走去。

广场的一角站立着那些圣堂武士,此刻已然有人在一旁围观。

「你的工作完成了?」埃尔德长老问道。

「是的,非常顺利。」系密特说道。

「我似乎能够看到,你正行走在背离圣殿的阴影之中。」埃尔德长老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感到无奈,选择权并不在我的手中。」系密特叹了口气,说道。

「身体的自由和心灵的自由哪个更加重要?如果你无法看透这一点的话,即便这无比广阔的天地,也只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囚笼而已。」长老淡然说道。

第六集 情妇智囊团 第四章 五月玫瑰

一个原本很宽敞的地方,如果放满了东西,又挤进来过多的人的话,也会显得拥挤,而此刻,波索鲁大魔法师的二楼,给人的感觉正是如此。

正中央那张巨大的试验桌上,此刻放置着一块解剖用的铁盘,那只在拜尔克出现的飞行恶鬼,此刻正躺在铁盘正中央。

它已然支离破碎,四肢已被切割下来,胸膛和肚子同样被打开,露出里面的内脏器官。

铁板的边缘积起了一圈血水,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此刻,波索鲁大魔法师正站立在解剖盘前,他用锋利无比的解剖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那暗红色的胃袋。

一股刺鼻的酸臭气味,立刻取代了血腥味,充斥了整座房间。

这股难闻的气味,不仅令波索鲁大魔法师自己皱紧了眉头,同样旁边站立着的人,也没有一个不感到恶心欲呕吐。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将这股恶臭席卷着吹出窗外,一道透明的水罩子,将那只飞行恶鬼整个笼罩起来。

波索鲁大魔法师的手,穿过那透明的水罩,用解剖刀轻轻地翻动着那个被划开的胃袋,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但愿我的猜测是完全错误的,要不然,就是有人在暗中饲养这只飞行恶鬼。

「我在蒙森特所收集到的魔族样本,从它们的胃袋之中,也只能够找到一种紫色的粘稠物,从成分来看,那东西有点像肥皂和蜡烛的混合体。

「但是,眼前这只飞行恶鬼的胃袋里面,却全都是人类吃的东西,或许说是残羹剩饭更加合适。」

听到大魔法师这样一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皱紧了眉头。

「谁会去饲养魔族,又是从哪里抓捕到这个魔族的呢?」那位年迈的元帅问道。

「迄今为止,还没有迹象证明,魔族已越过奇斯拉特山脉。因此,这头飞行恶鬼只可能来自北方,从它肌肉萎缩的状况来看,它已被带到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它的翅膀多次折断,而且都是旧伤口,或许是运输途中受到的损伤。」波索鲁大师缓缓说道。

「将魔族偷运到这里来?难道有人在暗中进行某项阴谋?」那位至尊的陛下,神情凝重地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另外一位陛下,但是当大家看到教宗那木然的神情,每一个人都不禁有些失望。

「我所担忧的是,是否还有其他魔族被偷运进入拜尔克?这一次非常幸运,小系密特所拥有的奇特感知力起了作用,更幸运的是,他恰好经过那个地方,不过我不知道,下一次是否还有同样的幸运。」那位教宗陛下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这位教宗陛下都不知道下一次是否拥有同样的幸运,其他人自然更加不敢奢望,每一个人都感到事态异常严峻。

「最近这几天,我几乎逛遍了拜尔克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系密特说道。

以他在这里的身份地位,原本没有说话的资格,不过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感到他有什么不对。

「我担心的是,那个魔族原本并非在拜尔克城里,既然能够将它从北方千里迢迢地运到这里,自然也能够从拜尔克周围的某个地方运进城里。」老元帅说道。

「这恐怕就麻烦了,系密特总不可能将拜尔克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踏一遍吧。」波索鲁大魔法师皱眉说道,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已让人加紧盘查,任何车辆,甚至包括王室专用的马车也丝毫不放过。」那位国王陛下说道,显然这一次他下了狠心。

「这并非是真正的办法,弓弩不可能总是绷紧弦丝,更何况,这么大的拜尔克,不可能没有一点空档和漏洞。」那位大长老陛下连连摇头,说道。

事实上,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那位国王陛下之外,都能够想出很多种方法,避开那所谓铜墙铁壁一般的盘查,随意出入拜尔克。

「法政署的暗探,是否有什么发现?」教宗问道。

「没有,迄今为止,了无音信。」国王无奈地摇了摇头。

「会是什么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老元帅自言自语道。

「对王国不满,对此刻的局势不满,抑或是对我本人感到不满,不外乎这几种人。」詹姆斯七世愤怒地说道。不过在众人看来,最为不满的显然是他自己。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提高系密特那种独特的感知力就好了,他能够凭借这种感知力成功地翻越奇斯拉特山脉,肯定还能够做出更大的贡献。」那位至尊的国王说道,他将头转向了站立在解剖盘前面的波索鲁大魔法师。

「在无法对这种奇特的感知力进行详细的分析之前,我无法做出任何保证。」那位大魔法师连连摇头,道:「魔法师毕竟不是神灵。」

「如果是这样的话,暂时只能够拜托圣殿的帮助了。」詹姆斯七世无可奈何地说道。

从波索鲁魔法师的别墅出来,詹姆斯七世的神情多少有些失落,甚至连那例行的「国务咨询会」报告会议,都丝毫不能够令他振奋精神。

和以往一样,所有人早早的都已坐在那狭小的会议室里面,不过,没有人对於国王陛下的姗姗来冲,显露出丝毫的不满。

詹姆斯七世在他那张正中央的宝座上坐了下来,预示着会议开始。

和以往一样,会议开始时,每一个人进行自己的报告,不过,说来说去也就只有那几件事情,诸如又招收了多少眼线,检查了哪些部门的帐务,接管了哪些原本属於其他部门的机构。

唯一能够令国王陛下稍稍感兴趣的,或许就只有那几个新推荐的人选,不过这仍旧不能令至尊的陛下保持长久的热情。

不过,有一个人始终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却引起了这位至尊陛下的注意。

「道格侯爵,你有什么事情吗?何必隐藏在心中,说出来听听,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畅所欲言。」那位至尊的陛下问道。

欲言又止的那个人,正是「国务咨询会」之中资历最深、年纪最老的一个。

只见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之后,压低了嗓音说道:「陛下,我知道最近您最感到困惑和烦恼的,无疑便是那突然间出现在京城拜尔克的飞行恶鬼,我的眼线打探到了一些情报。」

「快说说看。」那位至尊的陛下,迫不及待地说道。

「陛下,我必须说,那仅仅只是一些传闻,我还来不及确认这件事情。」道格侯爵犹豫了一下,说道。

事实上,他对这件事根本就连一点把握都没有,那甚至比道听途说更加无法令人相信,正因为如此,他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这件事情禀告陛下。

不过此刻,这位忠诚的侯爵大人已没有选择,他只能够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我的一位部下乐戈伯爵听他的夫人说,在她所加入的一个沙龙之中,流传着有关魔族的传闻。

「传闻说,拜尔克城里,有人能够令人不受到魔族的攻击,虽然这未必一定和此刻出现在拜尔克的那头魔族有关,不过在我看来,也是一条值得调查的线索。」

听到这番话,那位国王陛下露出了遗憾的神情,而旁边的另外一位大人,则连连摇头说道:「道格侯爵,在眼前这种局势之下,会出现阁下所说的那种谣言和传闻,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

「姑且不论有居心叵测的人,想要趁此机会谋取横财,单单世人对於魔族的无知和恐慌,也足以令这种谣传散播开来。」

「考特尔伯爵,阁下所说的,同样也是我曾经怀疑过的。不过,我的部下乐戈伯爵提到一件事情,令我打消了顾虑和犹豫。

「他告诉我,他从他的妻子那里听说,那些魔族无法穿透水看到东西。」道格侯爵说道。

这下子,几乎每一个人都显得神情凝重起来,特别是那位国王陛下,只有他最为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每一个人都转过头来,看着这位至尊的陛下,他们之中有的早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而另外一些,则希望能够从陛下的反应之中,得到一些启示。

正如众人预料和猜想的那样,这位至尊的陛下阴沉着脸,神情显得异样凝重:「必须彻底查清,到底是谁泄漏了秘密,可恶,这简直是不可饶恕。」

国王的愤怒,令所有人都不敢说一句话,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只能够面面相觑地对望着,彷佛在等待有人能够站出来,结束这令人压抑的时刻。

「道格侯爵,这个消息的源头来自何处?」詹姆斯七世稍稍平静下来,问道。

「是一个叫『五月玫瑰』的沙龙,在下层和外来贵族之中,有相当的影响力。

「这个沙龙原本是文艺和艺术鉴赏的聚会,后来又发展出了一个带有会员制形式的俱乐部,那个俱乐部以能够订制极为上等的香水和化妆品而着称。

「正因为如此,能够被认可进入俱乐部的,大多数是夫人们,因为那里的香水品质上等,而且价格便宜,所以能够成为那里的会员,已是京城拜尔克之中的另一流行时尚。

「不过,同样也是因为太受欢迎,因此想要进入其中并不容易,我的那位部下想尽办法,也没能让自己的妻子成为俱乐部的成员。」

听着道格侯爵的描述,所有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这个沙龙全都是由酷爱香水和化妆品的女人组成的话,那或许真的是一场骗局,众所周知,女人是最容易受到欺骗的。

不过,如果这只是一场针对女人诈取钱财的骗局,那个被泄漏的秘密又从何谈起,难道仅仅只是巧合?难道胡乱的猜测,正好和真相完全符合?

「道格,要进入那个俱乐部,需要一些什么样的条件?」那位至尊的陛下问道,他并不是当真对於这件事很感兴趣,只不过眼前没有其他线索而已。

「想要进入那个俱乐部,首先必须是那个沙龙的成员,那里是外来和下层贵族聚集的所在,不是那个*的人,会显得异常显眼而且不受欢迎。

「成为沙龙的会员之后,还得得到一个审议会的认可,不过这并不困难,真正困难的是必须找到一个推荐人。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那个俱乐部,能够担任推荐人的只有五个人,她们全都是从外地来的下层贵族。」

说着,那位侯爵大人从身侧的书夹之中抽出一叠文件,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个人,显然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花费了一些精力。

面对那上面的名字和简略叙述,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头绪。

正如这位侯爵大人所说的那样,这全都是一些陌生的家族和名字,她们毫无疑问来自於偏远的郡省,此刻的身份只不过是难民,稍微高贵一些的难民。

只有那位美艳迷人的国王的情妇,神情微微有些变化,她显然从这份文件之中看到了一些东西,不过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只有那位至尊的陛下注意到,其他人对於这位小姐毕竟认知较少。

「道格,你的工作令我满意,我希望你能够得到更多更为确切的消息,同样也希望你能够设法派人进入那个俱乐部,毕竟,这是此刻我们所知道的唯一一条线索。」

国王缓缓地说道,那位道格侯爵自然显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

离开会议室,那个至尊的陛下和往常一样,陪伴在他心爱的情妇身边,而系密特也不得不随侍左右,不过此刻他和那些大理石面孔的女仆们全都站在门外,因为陛下和伦涅丝小姐正在谈论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那座奢华而又精致的小客厅里面,詹姆斯七世轻轻地握着情妇那柔嫩的手,问道:「兰妮,我刚才注意到你的神色有些变化,你是否发现了一些什么?」

「陛下,我只是看到了一个曾经认识的人的名字,你是否还记得,名单上面有玛丽.康斯坦伯爵夫人这个人?她来自奥马尔郡,那里同样也是我和依维的故乡。

「康斯坦家族是那里的名门望族,而玛丽则来自另外一个当地豪门,她和我曾经是同学,也是亲密的好友。当然,那时我的名字还是帕丝.萨曼,而不是伦涅丝.法恩纳利。

「在安仑修女学院,我和玛丽在同一个寝室之中,共同相处了整整六年,从八岁到十四岁,不过,一个意外令我们彻底决裂,她甚至当面告诉我,她绝对不会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

「事实上,我也并没有等到她的婚礼,因为我不久之后,便来到了这里,并且彻底丢弃了我原有的姓氏和过去的一切。」那位小姐缓缓说道。

「我最亲爱的兰妮,这显然是我的幸运,仁慈的父神将你赐给了我。」那位至尊的国王轻声安慰道。

「兰妮,我想问你,康斯坦伯爵夫人是否知道你此刻的身份?你们后来是否曾经再次见面?」那位至尊的陛下轻声问道。

「不,我放弃了一切,自然不想再回到过去,同样依维也绝对不可能和过去有所纠葛,过去的一切对我们来说,更多的是贫困和烦恼。」那位小姐缓缓地说道,她的语调之中略带忧伤。

「噢亲爱的,我很抱歉,让你想起了过去那不愉快的经历。」国王陛下连忙安慰道。

「陛下,您原本是否打算让我前往那个沙龙,并且想方设法进入俱乐部?」那位美艳迷人的小姐问道。

「这太过危险,而且会令你想起忧伤的过去。」至尊的陛下摇了摇头,说道。

「只要是为了您,我的陛下,我并不在意会有什么样的危险,至於那忧伤的过去,只要有您在,过去的忧伤根本不足为虑。」国王的情妇用充满柔情的声音说道。

「这件事确实太危险,如果你受到一点点伤害,都将令我无法原谅自己。」那位至尊的陛下叹息道。

「陛下,或许危险并不像您想像得那样大,在京城之中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您不会四处宣扬,依维也不可能泄漏。

「再加上我很少抛头露面,更别说在下层贵族面前显露身份,而依维,当初我带着他到拜尔克来的时候,他才只有十岁多一点,当年对他再熟悉的人,此刻想必也无法认出他来。

「只要身份不暴露,我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您对此仍旧不太放心的话,可以让系密特跟随在我的身边,贴身保护我,他拥有那独特的感知力,只要一旦发觉魔族的存在,我们便立刻离开,然后让警务部进行彻底的搜捕。

「如果没有魔族的踪迹,以系密特的身手,也足以保护我的安全,您非常清楚,他能够和宫廷御用剑手打成平手,对付普通练过一些剑术的保镖和亡命之徒,自然更加不在话下。」那位国王的情妇缓缓地说道。

「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我相信系密特的剑术肯定不错,至少我自己根本无法战胜他,不过,我并不认为他真的能够和宫廷剑手一较高下,所谓的和局,只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而已。」那位国王陛下淡然地说道。

「不过,他的那个特殊感知力倒是可以派上用场,或许按照你的计画试试也未尝不可,不过,我始终不希望你太过冒险。」那位至尊的陛下说道。

一辆棕色的私人租用马车,缓缓地驶入了香波拉大街四十五号的大门。

这是一座查理三世时代的建筑物,外表简洁优雅,没有丝毫浮夸和奢华的装饰、雕刻,一块块整齐的红色方砖,配上大理石边缘,在简洁之中,又显示出一丝贵族气派。

这座别墅前面有一座小花坛,马车沿着花坛转了半个圈,最后停在了别墅门前。

另外两辆紧随其后的马车,显示出这个地方确实非常受欢迎,同样后面的那两辆租用马车,也显示出这里确实如道格侯爵所说,都是些下层和来自外地的贵族。

从马车上下来,打发车夫离开,伦涅丝小姐带着系密特朝着别墅走去,今天这位国王的情妇,戴着一个装饰着繁复花边的黑色软边帽,一道黑色的网巾,将她的脸轻轻地遮盖起来,这令她显得有些凝重和深沉。

她穿着一条连脖子都遮盖起来的米黄色长裙,这和拜尔克最为流行的那种半袒胸长裙,实在是太过鲜明的对比。

这条长裙无论是样式,还是做工,都算不上上等,虽然还不至於显得太过寒酸,不过却足以证明这位小姐的家境并不怎么样。

别墅的门口站立着一位侍者,不过他丝毫没有阻止这位小姐进入的意思,这是一座自由沙龙,难以进入的只是那个俱乐部而已。

走进大厅,在系密特看来,这里和红鹳旅馆颇有些相似,一道直通的天井,令这里显得异常宽敞,那螺旋型的扶梯连接着每一层楼,最高的五楼,可以看到有侍者站在楼梯口守候在那里。

阳光透过那巨大的圆形彩色玻璃拼花屋顶,透射进来,将四周染上一层绚丽的光彩。

最底层的自然是沙龙聚会的所在,此刻这里至少有一二百人,正悠闲地聊着天。

这里的布置算不得奢华,简单的柚木质地长椅,围拢成为一个个小圈,*的正中央是比膝盖更加矮的茶几,茶几上面铺着大理石的桌面,四周的墙边和角落里面,放置着一盆盆绿色的植物。

所有这一切,都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从外地来到拜尔克的贵族们,总是流连於这个地方。

他们的不得意,显然很符合这里的气氛,适当的沧桑,并不会令人感到伤感,反倒是过度的奢华,会令这些失落的人难以忍受,毕竟在丹摩尔,像塔特尼斯家族那样幸运地被拜尔克接受和承认的家族,并没有多少。

看到眼前这一切,系密特甚至有些佩服他随侍的那位国王的情妇,显然这位小姐并非仅仅只是依靠美貌,获得了国王陛下的宠幸,仅仅凭借着这身装束和打扮,便令她轻而易举地融入了这里的气氛之中,这显然能够被看作是某种智慧。

那位美艳的小姐,并没有在任何一个*里面稍作停留,她在这座空旷的大厅之中四处游荡,这身显得有些忧郁的装束,显然引起了很多人注意,而透过那黑色的面纱,注意者之中只要是男性,全都露出了沉迷的神情。

系密特看到不少人走过来打招呼,不过伦涅丝小姐都用三言两语简单打发走了,她仍旧一副落寞孤寂的神情,缓缓地站在窗台边沿的一个角落之中。

突然间,一阵轻微的拍手声响起,几个女人出现在五楼的楼梯口。

系密特将目光锁定在其中的一个人身上,那是个和伦涅丝小姐差不多年纪的夫人,她同样美艳动人,仅仅稍逊伦涅丝小姐一分。

一头打着卷的黑发,宛如风中淩乱的波涛,那双眼睛甚至比伦涅丝小姐所拥有的更大,那稍稍有些粗重的眉毛和那漆黑的瞳孔,却令人感到,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脸上,再配上那笔挺的鼻梁和高耸的颧骨,所有这一切都令人拥有一种男性的感觉。

不过,在系密特看来,这种感觉和那位「森林妖精之王」给他的感觉又有不同,如果说,汉娜小姐所拥有的是像男性一般的刚毅的话,那么眼前这位夫人所拥有的,便是那勃勃的野心。

这位夫人显然便是此行的目标伦涅丝小姐当年的密友。

不过,多看了几眼之后,系密特怎么也无法想像,她们俩怎么可能成为朋友。

系密特相信那位夫人不可能拥有任何一位真正的朋友,就像自己的哥哥一样,虽然仅仅只是初次相见,不过,系密特却觉得对那位夫人异常熟悉。

那位康斯坦夫人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地,在众位夫人的围拥之下,缓缓走下楼梯,她的身后跟随着五位侍从,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幅绘画。

系密特猜想,这便是所谓的艺术鉴赏,不过,他对此丝毫没有兴趣,塔特尼斯家族对於艺术的天赋,全都集中在了音乐上面,对於绘画,这个家族的所有成员顶多称得上是附庸风雅。

令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他随侍的那位国王情妇,仍旧静静地站在窗台前面,彷佛丝毫没有和那位夫人相认的想法。

「帕丝小姐?难道你打算在这里站到沙龙结束?」系密特悄声问道。

「小杰尼,你那独特的感知,是否有所发现?」伦涅丝小姐反问道。

「不,丝毫没有,事实上我曾经来过这条大街,我确信四周没有任何令我警觉的目标。」系密特说道。

「小杰尼,你做得不错,你显然非常清楚自己的职责,不过我同样也记得我的使命,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说着,那位美艳的小姐用力拧了一把系密特的脸颊,以示惩罚。

看着那气氛显得越来越热闹的沙龙,系密特甚至有些无聊起来,突然间,他感到有人拎住他的脖子,将他往旁边拽去。

会这样做的,自然只有伦涅丝小姐,而她的目标则是侍从们刚刚端上来放在旁边长桌之上的点心。

系密特相信,那位国王的情妇,绝对不可能对这些点心感兴趣,宫廷里面的御厨制作的点心,远比这些要可口诱人得多。

不过,系密特却多少猜到了一些这位小姐的意图,他甚至开始佩服起来,为什么这位小姐不上台表演,她无疑会成为最杰出的演员,她的天赋无与伦比。

看着伦涅丝小姐彷佛是作贼似的,将几块糕点塞在自己手里,系密特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不得不同样显露出渴望已久的样子,大口地吞咽起这些点心来,幸好这件工作并不令人感到辛苦和繁重。

「帕丝,是你吗?」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说话声,说话的人彷佛非常高兴一般。

「噢玛丽,我没有想到你是这个沙龙的主办者。」伦涅丝小姐转过身来,说道。她那略显尴尬的神情,令系密特暗自叫绝,不过当他的背心传来一阵异常疼痛的手指狠掐时,他这才发现自己没有进行配合。

「小杰尼,要有礼貌,这是玛丽阿姨。」伦涅丝小姐故作训斥的样子,她转过头来,笑着对那位年轻的夫人说道:「玛丽,这是小杰尼,他是依维的妻弟。」

「噢依维,在我的记忆之中,那个小家伙还只是一个总是跟随在你脚边的可爱男孩,你还记得当初我和安妮是怎样作弄他的吗?没有想到,现在他竟然已经结婚了。」

康斯坦伯爵夫人笑着说道:「告诉我,依维的妻子是哪家的名门闺秀?或许我们两家还有一些亲戚关系。」

「如果真的如此幸运就好了,小杰尼的父亲是渥德子爵,国王陛下的木材承包商,他曾经非常富有,拜他所赐,我和依维得以过上一段好日子,不过魔族入侵令他彻底破产,更令我们颠沛流离来到拜尔克。

「依维和他的妻子,刚刚离开拜尔克去往南方,他的一位朋友替他在港口安全处找了个差使。老子爵则因为陛下的怜悯,前往安莎城堡,他或许得在那里待到彻底看不到魔族踪迹的时候。

「因为那里实在太靠近北方,老子爵无法放心地将小杰尼带在身边,而依维还尚未在南方站稳脚跟,因为魔族侵袭,逃往南方的人越来越多,听说那里的房子非常紧张,租金高昂得令人难以忍受。

「虽然拜尔克也是这样,不过幸好老子爵在他当年还算富有的时候,曾经在金星广场旁边买下了一幢房子,现在那幢房子被分隔开来出租,收取来的租金,让我和小杰尼得以继续留在拜尔克。」伦涅丝小姐用异常低缓和无奈的语调,缓缓说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更何况,我也会帮你。」那位年轻的夫人笑着说道。

不过,系密特却感到那丝笑容有些熟悉,他的哥哥好像也经常露出这种笑容,那往往是提到郡守大人的时候。

「玛丽,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亏欠别人的人情。」伦涅丝小姐微微有些固执地说道。

「噢帕丝,你或许还在为当年而耿耿於怀吧,要不然,你也不会看到我就远远躲开,要不是你的美貌引起了几位男士的注意,要不是他们的介绍和指点,让我注意到了你,或许,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已到过这里。」

那位夫人用异常温和的语调说道,不过系密特却感到微微有点酸意。

「玛丽,对於过去的一切,我早已经淡忘了,我相信命中注定应该是我的,我绝对不会失去,那些失去的,原本就不该属於我所有。」伦涅丝小姐淡然地说道。

「难道你对於过去的一切,真的已如此冷漠?难道你根本就不想知道康斯坦伯爵后来怎么样了?」那位夫人问道。

「玛丽,我说过,我对於过去的一切已然淡忘,不仅仅时间能够抹平一切,我也已找到了另外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他或许不够富有,而且身为家族第三个儿子的他,也未必拥有光明的前程,不过他拥有足够的勇气和真诚。

「事实上,我们原本打算在夏日祭的第三天结婚,但是国王陛下的一纸调令,将我们分离。」伦涅丝小姐说道,她的语调之中带有浓浓的情义,甚至连系密特也有些怀疑,这到底只是信口开河,还是真有其事。

「帕丝,我得说其实你非常幸运,你总是能够得到男人们的青睐,我的丈夫虽然当初选择了我,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无法对你忘怀,两年前他死於伤寒,不过在我看来,相思才是真正致命的原因。

「我虽然因此而继承了大笔遗产,却成为了一个年轻的寡妇,你应该非常清楚,一个没有孩子的寡妇,将会受到多大的排挤,正因为如此,我只好来到拜尔克,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这里虽然繁华,却令我感到寂寞,幸好魔族的入侵,让很多人迁徙到这里,只有她们能够认同和接受我,因为我和她们是同一类人,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令我非常希望能够做些什么。

「而此刻我最希望的,便是如何给予你补偿,以弥补当年我所做的一切。」那位夫人说道,不过系密特却感到,这番话之中没有一丝诚意。

「玛丽,我说过,过往的一切,我都已然淡漠,我不需要任何补偿,因为命运已给予我补偿,它令我找到了真爱。」伦涅丝小姐说道。

说着,这位美艳迷人的小姐,一把拉起系密特,就快步朝着门口走去,彷佛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

从那座别墅出来,伦涅丝小姐气鼓鼓地坐上了那辆等候在门口的租用马车,系密特清楚地感到,这股怒气并非仅仅只是装出来的而已。

「回家。」伦涅丝小姐吩咐道。

马车离开香波拉大街,朝着拜尔克南城驶去。

那座金星广场就在摄政宫区最南侧的边缘上,这里算不上是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道,不过却是从外地搬迁而来的贵族和有钱人聚居的所在。

广场西侧的一幢五层楼建筑物,便是伦涅丝小姐所说的那个家,这里确实属於一位叫渥德的子爵所有,那位渥德子爵原本就是国王陛下的密探。

住在这幢房子里面的那些住客,大多数也是陛下的密探,只不过最近房间被重新分隔过,有更多的住客居住了进来。

那位詹姆斯七世陛下,在拜尔克城里至少拥有十一处这样的产业,这是他当年给予那些密探们的恩典,唯一的要求,便是他们能够守口如瓶。

这栋看上去颇为不错的楼房,最顶层面对广场的房间,属於那位伦涅丝小姐所有,那些密探们对自己新来的邻居宣称,这位房东小姐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年,而那些邻居自然对此信以为真。

事实上,能够住在这里的,全都是一些经过精心挑选的人,几乎所有的住客都宣称房东是个和善而又通情达理的人,因为他要求的租金,比旁边的房间要低一些,而且租金可以暂时拖欠。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些恩典并非来自渥德子爵,他只是国王陛下的代理人。

能够住在这里的人,全都拥有一技之长。负责甄选有才能的人物,是那位至尊的陛下最近刚刚下达给他直属部下们的任务。

正因为如此,这显然是一座欣欣向荣的住宅。

而此刻,在楼顶上却是一片阴沉,自从回到这里之后,那位国王的情妇就一直没有开心过。

「过来,小家伙,坐到这里来。」国王的情妇轻轻地拍了拍她身边空出的位置,不过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梳妆镜。

「要不要我将您的女仆叫来。」系密特问道,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这位美艳却充满心机的女人。

「你好像又忘了该称呼我什么。」国王的情妇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担心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无意之中说溜嘴。」系密特连忙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