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通常处理而已,至於你刚才所说的那些,好像不是你我所应该担心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位真正的军人会拒绝执行命令,我相信克曼狄伯爵绝对是个真正的军人。」
看着那位副官有些犹豫不决,那位老将军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
将那位副官打发走,那位老将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里捏着一份文件。
这位老将军想起自己让那位副官转发命令,但是却忘记了这份附函。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将那份附函扔在了那位副官的办公桌上。
……
那份来自千里迢迢之外的拜尔克的统帅部的命令,在晌午时分到达了克曼狄伯爵的手里。
命令被一个字不差得转到了他的手里,但是缺少了那份附函,这份命令显然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
刚刚从兵营之中巡视回来,克曼狄伯爵从自己的参谋手里一接过这份命令,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朝着自己的参谋看了一眼,从参谋长的眼神之中同样也能够看到一丝忧虑。
「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克曼狄伯爵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我去召集大家,或许能够找到对策。」那位参谋长说道。
在特赖维恩堡那狭小拥挤深处於地下的会议室里面,克曼狄伯爵,这位上一次战役的英雄,此刻正皱紧了眉头坐在会议室的一角。
而他所信任的军官们同样皱紧了眉头,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此刻正传递在他们手里的那张纸条。
纸条上简短地写着「速前往固昆岭等候增援系密特。塔特尼斯勳爵。」
「大家有什么样的看法不妨说出来,这里没有其他人。」克曼狄伯爵无精打采地说道。
会议室里面的所有人自然知道克曼狄伯爵因为什么原因愁眉不展。
没有人说话,那张纸条转了一圈之后最终回到了最靠近克曼狄伯爵的那位参谋长的手里。
「我猜也该轮到我们了。」克曼狄伯爵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或许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那位参谋长安慰道。
「怎么没有那么糟糕?我们在勃尔日的盟友已然倒台,我相信他们在酷刑下痛苦哀嚎的同时,肯定说了许多事情,而这些事情之中又肯定有很多和我们有关。」
「我同样也相信,国王陛下的手里肯定有一份记录,我甚至猜测,在那份记录的旁边还有对於我们的判决。」
「现在恐怕是将那些写在字面上的判决付诸实施的时刻到了,解决了我们的盟友,从我们的盟友和感到胆战心惊的其他人手里弄到了足够的军费,并且用这笔军费安抚了北方军团之中一部分军官和士兵,自认为已然控制住局势的国王陛下,显然打算腾出手来对付我们。」克曼狄伯爵用极为低沉的语调说道。
「可是不明白让我们前往固昆岭算是什么意思?」底下的一位军官问道。
「几天前圣堂派出了一百多名圣堂武士,还来了一个魔法师和一些神职人员,突然间来到了固昆岭,如果我的设想没有错误的话,在固昆岭附近肯定出现了魔族,甚至有可能是一支魔族大军。而这一次拜尔克的统帅部亲自下令,让我们增援固昆岭,显然是打算和魔族进行一场会战。」克曼狄伯爵叹息了一声说道。
「各位应该非常清楚,和魔族进行战斗,除了依托坚固的防御工事,就只有依靠隐藏在水幕笼罩之中发起突然袭击,而在山岭间对魔族发起主动攻击,从来就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那数次穿越奇斯拉特山脉的尝试足以证明这件事情,能够从那里活着出来的迄今为止为人所知的就只有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一个人而已。」
「正因为如此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应该最为清楚这件事情,而这道命令偏偏让我们增援那个小孩,同样这也意味着那个小孩将是这一次行动的指挥者。」
「曾经成功穿越奇斯拉特山脉的他,或许有办法再一次逃脱性命,而那些圣堂武士只需要紧紧跟随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同样可以保存下来,至於那位魔法师,神奇的魔法力量令他们最为安全。真正有可能丧失性命的就只有我们这些前往增援的军人。」克曼狄伯爵说道。
「为什么要这样做?」另一位军官问道。
「或许是国王陛下并不希望公然判决我们有罪,毕竟我们是上一次战役的功臣,而且对我们进行公然的逮捕和审判,会令北方军团士气动荡,甚至导致国王陛下丧失军人们的忠诚和信任。」
「正因为如此,只能够假手魔族来施行陛下所希望的裁决,如果我们全都死在了魔族的手里,只需要一张慰问的旨意,只需要追赠几个华而不实的头衔,对於国王陛下来说,他所有的麻烦便彻底不存在了。」克曼狄伯爵说道。
「或许陛下最希望的并非是我们全都被魔族杀死,而是我们和魔族同归於尽。」一个参谋打扮的中年人突然间插嘴说道。
那位参谋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同样也是我的看法,不过我的看法稍微乐观一些,我相信固昆岭那边肯定将发生重大事情。要不然不会聚集那么多圣堂武士在那里,还派遣了魔法师协助。」
「而且我相信,国王陛下会更愿意看到魔族被我们消灭,而不是我们和魔族同归於尽,毕竟我们和我们曾经的盟友并不一样,他们可以说全都是有害无益的蛀虫,而我们或许未必会令那位陛下喜欢,但是毫无疑问我们始终在替他守卫疆土。」
「正因为如此,我对於这个命令的看法是,国王陛下希望获得胜利,却未必会管我们的死活。我们不得不完成命令,惊人的牺牲和巨大的损失在所难免,这里在座的各位或许将无法再一次重聚。」
「除此之外我还相信,如果这一次的战斗以胜利告终,我们所能够得到的将是活下来见到亲人和朋友的喜悦,国王陛下的赏赐无疑会给予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毕竟我们的职责仅仅只是增援。」
「但是如果战斗以失败结束,毫无疑问我们将会在另外一个世界重聚,到了那个时候,正如团长刚才所说的那样,陛下所需要拿出的就只是一份抚慰的旨意而已。」
这位参谋长的话令所有人沉默不语,过了好半晌最终还是克曼狄伯爵打破了沉默:「你是我们的智囊,你倒是说说,此刻是否还有一条活路展现在我们眼前,我不打算去要求那无谓的荣耀,和塔特尼斯家族的争斗已然令我精疲力竭,他们是受到幸运之神眷顾的宠儿,幸运的光辉总是笼罩在他们身上。」
那位参谋长皱紧了眉头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我只能够想到第一步,此刻我们根本就连即将面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无从谈起具体的计划。」
「第一步说穿了就是消极对待统帅部的命令,我们绝对不能够显露出拒绝执行命令,拒绝前去送死的样子,这只会令我们的处境更为艰难,不过我们可以找寻一些借口在没有弄清情况之前,暂时不派遣大部队前往增援,只是一支人数较少的先头部队前往那里,即便有所损失,损失也不会太大。」
「虽然先头部队有可能全部牺牲,但是却能够为后续的部队争取时间和应对的余地。这并非是搪塞更不是拒绝执行命令,小心谨慎将是我们最好的借口,而后续的援军更是推搪的理由。」
「不过唯一的难题便是,由谁来担当先头部队统帅的职责,各位应该非常清楚,担任这个使命的人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话音刚落,那些军官之中将近半数的人都站了起来,向前跨了一步。
那整齐一致的动作,甚至令他们自己都感到大吃一惊。
「全都给我坐下,这件事情还轮不到你们,这支先头部队只能够由我亲自率领,虽然我们拥有足够的理由,不过仍旧有人会看出我们是在消极对待这道命令。」
「只有我亲自率领那只先头部队,才能够推搪国王陛下耳边的口舌,除此之外,如果真得身陷险境,平心而论你们之中有谁比我更加了解魔族的行动,有谁比我拥有更加丰富的对抗魔族的经验?」
「即便做最坏的打算,这次行动万一彻底失败,我丧命身死的消息越早到达国王陛下的耳朵里面,对於这支兵团来说,或许会更多一分获得保全的机会。」
「或许内阁和参议院里面的各位对於克曼狄兵团之中的每一个人充满了愤怒和痛恨,不过我相信,在国王陛下的心中,所痛恨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活着,陛下恐怕寝食难安,我死了,他或许会想保全这支兵团。」说到这里克曼狄伯爵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神情显得异常无奈甚至有些绝望。
会议室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人能够站出来给予他们的长官以安慰,因为他们知道,克曼狄伯爵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真实的。
……
在山岭丛林里面等待了两天时间,虽然系密特用狩猎来打发时间并没有令他感到寂寞和忧愁。
但是仍旧未曾看到增援的人马到来,而那堆积在谷地之中的积雪却已然有融化的迹象,却令他感到有些心情焦虑。
毕竟此刻是炎炎夏日,虽然北方的天气不像京城拜尔克那样炎热,不过却远比维持积雪不融化的温度超出许多。
除此之外,系密特同样也担心那些魔族从里面挖开厚厚的堆积的碎石和冰岩脱逃出来。
只要回想一下被埋在那座山峰底下的魔族的数量,便可以想像,那些魔族想要挖开一个逃生的缺口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在焦急之中等待了两天的系密特终於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焦虑,他决定再一次进入那个魔族的基地。
站在一道低缓地山坡之上,系密特的记忆之中下方便是那个巨大的洞穴,这里同样也是波索鲁大魔法师在计算之中特意照顾的地方,因此堆积在这里的岩石的冰块远比其他地方更多也更为厚实。
系密特用脚跺了跺地面,表层渐渐融化的积雪重新又被冻结了起来,使得整个地面冻结成为一块巨大的坚冰。
系密特四处寻找着当初他进入的那条缝隙,雪崩的威力虽然震撼人心,不过系密特猜想这场雪崩还不至於改变整个山峰的构造。
唯一令他感到头痛的便是,他只能凭借记忆寻找那条缝隙的位置,以往的那些参照物,那些土坡和草丛早已经被埋在了厚厚的冰层底下。
敲开了八九个错误方位的冰层之后,系密特总算找到了他极力搜索着的缝隙。
当初从这里逃脱出来,他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再一次进入这里倒是轻而易举。
正如系密特猜想的那样,那气势恢宏威力惊人的雪崩,并没有波及到山峰内部,和当初他第一次通过这里的时候所不同的是,岩壁显得更为潮湿,而顺着坡道流淌下去的水更多了一些。
事实上到了缝隙的后半部,系密特甚至感到自己正浸泡在溪流之中,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融化了的雪水带着刺骨的冰寒不停地冲刷着他的身体。
系密特无比庆幸身为圣堂武士的自己拥有精纯而又深厚的生命能量,要不让此刻他恐怕已然冻结成为一具坚硬的屍体。
不过那不停冲刷而过的冰冷雪水仍旧令他感到手脚麻木,事实上当初他在那个冰洞之中居住了那么久,也没有感到过象此刻这样难熬的感觉。
与此同时,系密特总算明白,当初盖撒尔大师将生命能量传递给自己,是多么巨大的决断和牺牲,如果不是为了这样的话,当初自己恐怕已然死在了奇斯拉特山脉那冰冷的河水之中,而盖撒尔大师或许能够活下来,凭借他那雄厚无比的生命能量,他完全可以忍受后背的伤势。
顺着湿滑的坡道,系密特迅速滑落进当初他逃生的那条山壁上的狭窄缝隙。
这里曾经是如此难以通行,但是此刻宽敞得足以让系密特站直身体走出去。
原本狭窄的缝隙,已然被腐蚀成为一个椭圆形的大洞。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从洞口走出来,洞口已然变成了河滩,从山岩之中流淌下来的雪水就堆积在这里。
原本被撕裂开来的网膜已然被重新修补好,系密特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割开网膜,不过这一次他再也用不着使用那柄长长的弯刀,波索鲁大魔法师让那头鹞鹰给他带来的诸多工具之中,有一把锋利的小刀。
感受不到魔族眼睛巡视的目光,系密特直接破开了一道缺口,他从缺口探头往里面张望。
和当初他看到的景象比起来,此刻已然面目全非。
大部分地方已然被沉重的积雪压得坍塌下来,只有紧靠着山崖的地方还有一些空隙。
那些巨大的孵化器看上去全都已然冻结起来,表面蒙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孵化器之中还未曾成长起来的魔族显然不可能存活下来。
四周看不到一个魔族的身影,也听不到一丝声息。
顺着山崖的缝隙,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着。
一路之上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一个魔族,考虑到那异常寒冷的温度,系密特倒是完全能够理解其中的原因。
同样这也令系密特拥有了一丝希望,或许那些被捆在山峰里面的魔族,同样已然被寒冷全部活活冻死。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突然间他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声响。
将那奇特的铠甲覆盖在自己的身上,为了保险系密特割开了网膜,在网膜的内侧穿行。
当他接近了那声音发出的所在,系密特才小心翼翼地割开一个极小的缺口,将眼睛凑近缺口仔细观瞧。
令他感到震撼的是,前方一块很小的地方躺倒着难以计数的魔族屍体,那些死去的魔族几乎毫无例外地蜷曲着身体。
其中的一些屍体已然蒙上了一层洁白的冰霜,看上去已经死去很久。
在这横七竖八躺倒一地的屍体当中,十几个还活着的魔族正奋力往前挖掘着,其中的一个魔族士兵看上去行动已然颇为冲缓,一副即将冻毙的模样。
看到这番景象,系密特立刻便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显然魔族打算不惜一切代价打通通往外面的道路。
但是积雪下的严寒对於这些害怕寒冷的生物,却是最为致命的武器。
正因为如此魔族只能够用前仆后继的办法,挖掘生路。
不过系密特始终无法弄明白,魔族为什么不蜂拥而出一起动手,或许那样做早已经挖开了一条缺口。
正当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间一阵冰岩碎裂的清响传入他的耳朵里面。
紧接着那些正在挖掘着的魔族头顶上的冰岩猛然间坍塌了下来。
这一次的坍塌并不能够和那场雪崩相提并论,不过仍旧在转眼间将已然挖掘出来的那条通道完全堵塞了起来。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暗自感到庆幸,同样他也已然知道,是什么阻止了魔族顺利逃脱。
稍稍放下心来,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变成了其中一个魔族的模样朝着洞口走去。
洞口并没有站立着魔族士兵,系密特看了一眼脚下的冰霜立刻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放心大胆地进入那深邃的洞穴,不过他仍旧时刻保持着警觉,魔族士兵并非是他所担心的对象,他唯一担忧的是那些魔族眼睛。
此刻还无法证明,这些洞穴之中肯定没有魔族眼睛存在。
按照脑子里面的记忆,系密特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着。
这一次他拥有足够的时间。足以让他能够悠闲地在魔族基地之中四处游荡,搜索上一次未曾发现的秘密。
远处一群站立着的魔族引起了系密特注意,这些魔族围拢在一个巨大的坑洞旁边。
系密特立刻变成了它们中的一员,围拢在这里的全都是魔族之中的农民。
走近那个巨大的坑洞,坑洞底部那仅有的一滩黑紫色的稀泥,令系密特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应该是当初他所看到的那个最为繁忙的制造食物的所在。
系密特记得当时自己还感到十分好奇,想要知道魔族到底是如何制造它们的食物。
此刻干涸的深坑终於令系密特知道了其中的奥妙,这个巨大的深坑看上去就像是某种生物器官。
那软绵绵的底部仍旧在不停地蠕动着,四壁还不停地渗透出透明的黏液,那些围拢一旁的魔族之中的农民,此刻正一个挨着一个站到正中央的凹坑旁边。
从那个凹坑里面不停地吐出他曾经看到过的那黑色的圆球。
看着这无比巨大而又诡异的器官一般的东西,系密特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他躲藏在那座孵化器里面时的感觉。
曾经有一霎那,他感到自己的精神意志随着那孵化器相连的纽带迅速无比地在整个基地之中漫游了一遍。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诡异同时又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当初自己被还原成为胚胎进行肉体重组时候的感觉。
难道这整个基地原本就是一个巨大无比令人难以想像的生物?
如果是生物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肯定拥有致命的弱点和要害,只要成功地击中那个要害,便能够彻底摧毁这个庞大无比的基地。
系密特一想到这一点便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他要尽快找到那个要害所在的位置。
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这个洞穴,系密特继续往前搜索着,前方渐渐能够看到越来越多的魔族,有些甬道之中魔族士兵甚至紧紧地拥挤在一起。
这些魔族士兵的数量令系密特大吃一惊,他实在未曾想到经过了那等毁灭性的打击,魔族的数量仍旧如此众多。
远远看到魔族士兵拥挤在一起,系密特便不敢继续前进,他绕开那里朝着其他甬道而去。
不过系密特很快便发现,靠近中心那个他曾经潜入的洞穴附近,全都拥挤着魔族士兵。
那里是否便是魔族的要害和弱点?系密特不禁想到。
但是想要证实这件事情,除了潜入进去探察个究竟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但是要潜入那拥挤在一起的魔族士兵之中,这件事情谈何容易。
系密特费尽心机思索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才打定主意先将他的发现告诉波索鲁大魔法师再说。
他退到一个角落之中,从插兜里面取出了那枚水晶,无意间波索鲁大魔法师给他的那张羊皮纸也给掏了出来。
令系密特感到意外的是,羊皮纸上居然显现出新的字迹。
小心翼翼地抖开羊皮纸,系密特将身体背转紧靠着那个角落。
羊皮纸上的内容,令他感到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波索鲁大魔法师曾经许诺过的增援人马终於到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北方军团派遣而来的增援兵团。
刚刚在洞中甬道里面看到过那拥挤在一起的无数魔族士兵的系密特此刻确实感到无比欣喜和宽慰,至少他终於再也用不着孤军奋战。
顾不上四处搜寻魔族基地的要害所在,系密特迅速钻出了那深藏在山峰之中的洞穴。
从那条瀑布般的缝隙钻了出去,系密特不得不再一次忍受那刺骨的冰寒,不过他发现这一次水流要小了许多。
当他成功地钻出山坡口的那道缝隙,他终於明白那是什么原因,天空中一轮明月高高悬在那里,此刻已然是深夜。
夏季的夜晚虽然算不得寒冷,不过却无法令那厚厚的积雪迅速融化。
空旷的堆满积雪显得洁白一片的山谷盆地之中仍旧看不到一丝人的踪迹,系密特运用那来自魔族的能力极力远眺。
在山谷外的一片丛林之中系密特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丝火光,不过被厚厚的积雪所阻挡,他难以看到更多东西。
……
远远地便看到了站立在高高树冠上的魁梧高大的身影,那是正在站岗放哨的圣堂武士。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突然间感到异样的亲切,彷佛又回到了当初和盖撒尔大师通行的那个时候。
轻轻纵身一跃,半空中在一根伸延而出的树枝上用力一蹬,借着树枝弹起的力量,系密特飞上了那高高的树冠。
远处那名圣堂武士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一切,同样也已然知道对方的身份。
能够做到这样动作的只有圣堂武士,而圣堂之中只有一个不愿意公开承认自己身份的圣堂武士,拥有着矮小的个头和看上去窍弱的身体。
「塔特尼斯勳爵?」那位圣堂武士尽管已然知道了来者的身份,仍旧询问道。
「我喜欢别人叫我系密特。」小家伙笑着说道:「来了多少增援部队?谁是这支增援部队的首领?」
「我们总共八十四人听命於塔登大师,二十五名能武士由巴莫雷大师率领,冈萨雷斯祭司带领七名神职人员,魔法协会也派遣了卡休斯大师协助我们,除此之外还有由克曼狄伯爵率领的一支一千五百人的小队,他们负责保护我们的退路。」那位圣堂武士回答道。
当听到最后那个名字的时候,系密特的神情微微有所变化,同样他也从那位圣堂武士那语焉不详的话语之中,猜到了一些东西。
不过这反而令系密特感到轻松许多,他原本就不打算和克曼狄伯爵深入交谈,现在连面都用不着见,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
一丛篝火边围坐着一圈人。
这里的每一个人,系密特都非常熟悉,那巨人般异常魁梧的塔登大师,是他所见过的圣堂武士之中,最接近他的选择的一位圣堂武士。
巴莫雷大师穿戴着全副铠甲坐在一边,这倒是系密特第一次看到,在他记忆中以往这位大师总是跟随在葛勒特将军身边充当保镖。
而卡休斯魔法师更是老相识,唯一令系密特有些意想不到的是,那位冈萨雷斯祭司居然也和他早已经相识,他出生时的受洗仪式便是这位祭司主持的。
「你们带来了多少爆炸药剂?」系密特看了一眼堆放在远处用油绸包裹的那几个箱子问道。
「两千公斤,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在固昆还有一千多公斤。」卡休斯魔法师笑着说道,在火光映照下,他那颗光头更显得@亮。
「这里的每一个人在临出发的时候,都受过训练懂得如何制造炸雷。」那位巨人般的大师补充道。
「这是我最感到高兴的消息,我刚刚从山峰的裂隙之中进入魔族的基地,非常遗憾,雪崩虽然将魔族基地的外围部分全部摧毁,但是里面的魔族却仍旧安然无恙。」
「我无法继续探察,不过可以肯定魔族的数量令人震惊,而且此刻魔族正拚命挖掘想要逃脱出去,如果不是因为冰岩多次坍塌将它们挖掘出来的洞穴重新堵塞起来的话,恐怕此刻魔族已然满山遍野。」
「我们是否能够通过那道裂隙进入魔族基地?」塔登大师问道。
系密特看了一眼塔登大师那巨人一般的个头摇了摇头。
「或许能够将缝隙开得更加大一些。」塔登大师说道。
「我们手里有炸雷。」卡休斯魔法师提醒道。
「我不知道是否可行,当初我打通那条缝隙花费了好几天时间,而且挖掘过程中好几次差一点令缝隙坍塌下来。」系密特说道。
听到这样一说,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他们已然明白了此刻的处境。
几天时间或许已然足够魔族挖通冰层,而用炸雷打通缝隙,或许反而引起坍塌,将原来那道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缝隙封闭起来。
篝火晃动,彷佛预示着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时间对於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
……
当黎明的阳光将东方的天际照耀得渐渐发白,西面还仍旧笼罩在一片幽暗和阴沈之中。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杂乱的足迹,一队人马围拢在山坡之上。
那位巨人般的大师看了一眼那个小洞,他知道自己终於不得不放弃,那个洞口实在太小,他甚至连一条腿都塞不进去。
「我们就按照计划在外面防守,绝对不会让魔族挖开冰层逃出来,里面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只能够让你孤军奋战,真令人感到遗憾,现在我终於发现太过魁梧的身体也是个麻烦。」这位巨人般的圣堂武士大师说道。
而此刻那位魔法师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捆又一捆炸雷用钢丝穿起来。
「我仍旧不敢肯定,这些油绸绝对能够将水隔绝在外面,可惜我们手里没有腊或者火漆,那样就可以稍微保险一些。」卡休斯魔法师满怀遗憾地说道。
将钢丝的一头系在自己的腰间,系密特脚朝下倒转着钻进了那个窄小的洞口。
突然间那位正在忙碌着的卡休斯魔法师好像记起什么似的叫住了系密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说道:「带上这个,这是波索鲁大魔法师让我给你的。」
系密特好奇地打开那个口袋,只见里面满满地装着窥探水晶。
苦笑着将这些水晶塞进身侧的插兜,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朝着下面滑去。
而在洞口,那位魔法师同样神情紧张地拽着钢丝的另一头,他看着钢丝一点点地进入那个洞口,同样也带走了那些捆绑在钢丝上的炸雷,他的嘴里始终念念有词,不过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这个咒语绝对管用。
顺着那已然非常熟悉的缝隙,系密特朝着下方滑落下去,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季,黎明时分的气温总是最为寒冷,正因为如此四周的水也显得比原来稀少,这令系密特感到稍稍有些放心。
不过他同样也知道一件事情,夏季的黎明非常短暂,他必须在尽快的时间内通过这条危险万分的缝隙。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四周的水流开始渐渐变得大起来,这是日出的信号,系密特开始和太阳升起的速度赛跑,但是与此同时他还得时刻注意他的身后拖拽的那些炸雷。
虽然卡休斯魔法师的魔法看起来有效,钢丝彷佛被无形的框架固定住了一般,总是悬浮在缝隙正中央,不过系密特仍旧不敢肯定,这个魔法能够支撑多久。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系密特终於穿过了那条狭窄的缝隙。
将最后一捆炸雷从那条缝隙之中拽出来,系密特猛扯了两下钢丝,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证明自己已然平安到达了底部。
钢丝没有再放下来,紧接着原本被无形的支架托住的钢丝垂落下来,显然那位魔法师已经撤除了他的魔法。
系密特将那些炸雷背在背后朝着洞口走去。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不过背上的这些炸雷也有好几百公斤,幸好系密特是个圣堂武士,这些重量对於他来说还算不得什么。
重新钻进了那个山洞,令系密特感到更为放心的是,洞口的冰层显然又坍塌了一次,昨天离开的时候挖开的地方,再一次被堵塞了起来。
洞口附近的地方仍旧看不到一个魔族的踪影,系密特放心大胆地在这里游荡着,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些空旷而又巨大的洞穴。
这些洞穴显然是半天然半人工挖掘而成的,有许多粗壮而又巨大的石柱牢牢地支撑住顶部。
昨天晚上,系密特已然从卡休斯魔法师让他看得影像之中知道,那些魔族非常巧妙地将每一层的支柱全都建造地堆叠在一起,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山峰之中虽然被挖掘得千疮百孔,但是始终未曾倒塌。
不过这些支柱毫无疑问又是魔族基地之中的一个最为致命的弱点,较底层的支柱如果一旦断折,或许整个基地都会彻底坍塌下来。
这真是系密特再一次潜入这里的使命和职责。
将其中的一捆炸雷解开,解开的炸雷就彷佛是一条腰带,只不过这根腰带是由十根拇指粗细的管筒整整齐齐排列而成。
系密特将这条威力无穷的腰带小心翼翼地系在正中央的那根巨大的石柱身上。
一个洞穴接着一个洞穴,系密特在洞口附近那些没有多少魔族靠近的地方全都捆绑好了炸雷。
这是昨天晚上他和众人商议的结果,即便不能够引起整座山峰彻底坍塌,也至少要用崩落的岩石将洞口严严实实地封闭起来。
这样就算冰雪融化了,那些魔族仍旧难以逃脱出来。
留下最后五捆炸雷,系密特开始朝他不曾进入的地方走去。
卡休斯魔法师只是希望他尽可能设法进去查探一下,而系密特自己也有冒险尝试一下的打算,成功地一下子消灭了那么多魔族的他,突然间胆子变得大了许多,那些飞行恶鬼曾经给予他的担忧,已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退。
所有的通道仍旧拥挤着魔族,在尝试了好几条道路之后系密特甚至开始有些失望了,突然间空气之中迷漫着的一股微微的酸味引起了他的注意。
系密特变成了一个魔族之中的农民,朝着一群魔族士兵挤去,他用那件奇特的铠甲变化出来的兜囊正好掩盖住背后背着的那几捆炸雷。
当他快要接近那些魔族士兵的时候,系密特感到自己的心猛然间揪了起来,他丝毫没有信心那些魔族会让开,更没有信心不会被那些魔族看出破绽。
挤进那些魔族士兵之中,令系密特感到惊讶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被挤到的魔族会向一旁推开,虽然心中仍旧充满了紧张和担忧,不过系密特开始好奇地打量起这些魔族来。
令他感到疑惑不解的是,这些魔族一个个如同行屍走肉,甚至好像没有丝毫的知觉。
有一些被他挤得歪倒的魔族就倾斜着靠在身边的魔族身上,而丝毫没有重新站直的打算。
如果不是从那偶尔睁开的眼睛里面能够看到一丝生命的气息,如果不是耳边尽是一片轻微的呼吸声,系密特甚至以为,所有的魔族都已然死亡,变成了一具具屍体。
这诡异莫名的景象令系密特感到不可思议,他甚至掏出一枚水晶,安在了其中的一个魔族的头上,那个魔族只是睁开眼睛无神地朝着四下张望了两眼,便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冬眠?突然间一个灵感从系密特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从小就跟随着姑夫在森林里面打猎,系密特自然非常清楚有许多动物拥有着冬眠的习性。
动物是为了渡过严寒的冬季而陷入冬眠,不过冬季并不是直接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在严寒的冬季,很难找到填饱肚子的食物,正因为如此有些动物就只能够依靠冬眠来减少活动,进而减少需要摄取的食物。
系密特立刻明白了问题的根源,那已然干涸的制造食物的器官同样也能够给予他足够的证据。
知道自己暂时还算安全,系密特在鼻子的引领之下径直朝着那发出酸味的地方挤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洞穴,还没有接近洞口,系密特便已然感到鼻子和眼睛难受异常,事实上这里根本就没有魔族士兵,只有同样前仆后继的魔族之中的农民一个接着一个冲进那个洞穴之中。
站在远处的角落之中,系密特等了好一会儿,他只看到这些魔族进入那个洞穴,却从来没有看到一个魔族从里面出来,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彻底打消了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他可不希望自己在酸液之中融化。
不过那长长队列的末尾却引起了他的兴趣,将一枚水晶对准了那正在挖掘的洞口,系密特找着队列末尾对准的方向走去。
那些站立着陷入冬眠的魔族中间露出一条空隙,系密特顺着这条道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突然间他感到了一丝心灵的恐慌,几乎在一霎那间系密特感到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僵直,那是魔族眼睛扫过他的感觉。
寂静,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那苏醒过来的魔族眼睛扫视了一圈之后彷佛又沉睡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系密特才敢再一次挪动脚步,他犹豫着伸出脚向前迈进,但是又犹豫不决地缩转回来。
是勇敢地面对未知名的挑战?还是谨慎地选择撤退?两种念头在系密特的心头不停地争斗着。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决定,但是他同样又知道,此时此刻绝对不是能够犹豫不决的时候。
……
拥挤在魔族之中,系密特知道此刻自己只要有丝毫的差错,下场必然是屍骨无存,这一路之上他逃过了四只魔族眼睛的身边。
有两次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拥挤在一起的魔族士兵阻挡住了魔族眼睛的视线,系密特相信自己肯定已然被苏醒过来的魔族所包围。
而此刻聚集在这个洞穴之中的更是魔族之中最为可怕最具有危险性的种类,那斑斑点点如同血迹一般的暗红颜色,曾经是无数人最为害怕的梦魇。
还有那些紧贴着墙壁,如同蝙蝠一般吊挂在那里的飞行恶鬼,更是令系密特感到毛骨悚然的对象。
不过最令他感到恐惧的还是漂浮在远处角落之中的那个巨大的魔族眼睛,此刻它虽然正在沉睡,但是系密特丝毫不敢肯定那只魔族的眼睛是否会在什么时候睁开。
这里应该便是他始终在找寻的基地的中心,因为在这座洞穴里面有三个他从来不曾看到过的东西。
其中的一个在紧靠一侧洞壁的角落之中,远远看去就彷佛是一团拥乱麻编织起来的线球。
但是那阵阵忽明忽暗非常有节奏地脉动着的红光,又令系密特想起了心脏,他甚至隐隐约约分辨出了心房和心室。
另外两个他从来不曾看到过的东西,一左一右竖立在洞穴两侧,那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巨大的蜗牛的外壳。
系密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要害,他又不敢将炸雷捆绑在石柱上面,万一引起那魔族眼睛的注意,岂不是连他自己也暴露了出来?
……
从那条狭窄的缝隙里面钻出来,被外面的寒风一吹,系密特感到身上更加寒冷,他连忙用生命能量不停地在体内循环。
那些正等候迎接他的人中,最先看到的毫无疑问是塔登大师那巨人一般魁梧高大的身躯。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卡休斯魔法师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再配上他那幅急不可耐的神情,系密特就想要笑出来。
「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在替你提心吊胆,现在我总算相信,波索鲁大魔法师说你拥有着超越常人的胆量是什么原因。」卡休斯魔法师惊叹地说道:「说实在的,当我们看到你挤进那些魔族之中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为你提心吊胆,更别说你居然敢在那艘魔族飞船的眼皮子底下,将炸雷放在那些奇怪东西的下面,难道你不知道那艘魔族飞船能够在黑暗之中看到你?」
如果让系密特自己诉说当时的情况,系密特肯定会告诉别人,当时自己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害怕,但是此刻卡休斯魔法师既然这样说了,系密特只能够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这并没有什么,那些魔族显然已经陷入了冬眠。」
「噢--我相信,我是不可能拥有像你这样的胆量了,怪不得你能够成就那许多奇迹一般的功绩。」卡休斯魔法师彷佛喃喃自语一般说道。
无论是那位祭司,还是圣堂武士们都用赞许的目光盯着系密特,唯有两位圣堂武士大师彷佛捕捉到了什么,显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好吧,让我们赶快退到安全的地方,山崩或许会再一次引起雪崩,虽然山上的冰层已然所剩无几,但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危险?」卡休斯魔法师连声说道。
在他的催促声中众人朝着山谷外急速奔行,而跑在最后面的自然还是那位魔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