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2)

魔武士 蓝晶 22778 字 3天前

第三集 最后的征程 第四章 人性的失落

夜色下,系密特独自一个人漫步在墓地之中。

这座荒凉的墓地显得如此简陋,又有谁知道,此刻躺在这简陋无比的墓地里面的人,大多数生前拥有着显赫的名声。

系密特在寻找,寻找他一个他无法弥补的遗憾。

缓缓地走在墓地之中,系密特的目光扫过每一根刻有名字的木桩。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根木桩上写着雪娜的名字。

轻轻抚去积雪,系密特看到那作为墓碑的木桩旁边已然生长出一束雏菊。

看着那干瘪凋零的雏菊,他彷佛再一次看到了雪娜的身影,在跟随文思顿和玲娣生活的几年中,雪娜可以说是他最好的朋友,后来又成为了情人。

系密特忧伤地将他编织的一顶桂冠,轻轻挂在了木桩上面。

桂冠是用雪松的枝条编织的,他和雪娜经常带着这样的桂冠在河边散布,在山坡上嬉戏。

正当系密特沉浸於往日的回忆之中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并不是你的错,你用不着感到内疚。」

那是汉摩伯爵的声音。

系密特转过身来,他看到汉摩伯爵在哈里恩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立在那里,哈里恩的手里还拎着一张油灯,虽然有玻璃罩子罩着,但是在狂风吹拂下,油灯仍旧显得忽明忽暗。

系密特连忙展开真实幻影,将汉摩伯爵连同哈里恩一起笼罩了起来。

风停了,雪止住了,虽然对於魔法丝毫不精通,但是老人和他忠心的仆人仍旧能够感到如此明显的变化。

「啊——你说得不错,你确实变了许多,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已经是一个魔法师了。」

汉摩伯爵赞叹道。

「这样冷的天气,您不该出来,如果有个意外闪失,我无法向伯爵夫人交代,如果您感到担忧,完全可以让我的同伴们来找我。」

系密特连忙说道。

「我既然能够猜到你在这里,就同样也知道,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能够安慰你,别感到自责,这并非是你的错。」

汉摩伯爵轻轻地拍着系密特肩膀说道。

「不,当时我原本可以救她,她就在离开马车不远的地方,我知道我来得及救她。」系密特一边摇着头,一边哽咽地说道。

「人生的每一段经历,或许都包含着无数悔恨和无奈,如果对此太过於执着,人生将充满了痛苦和黑暗。」汉摩伯爵叹息道。

「汉摩伯爵,我永远都无法忘却雪娜最后那悲伤而又忧郁的眼神,这并非仅仅是因为私人的情感,也不仅仅只是因为感到太多亏欠。

「雪娜的遭遇让我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个世界。平心而论,这个世界令我感到无比的失望。

「您是否知道,就在马车甩开雪娜之后不久,在我们的马车旁边,伊尔维伯爵的马车突然车轴断裂倾侧翻倒,文思顿停下马车援救马车里面的伤员,侯爵本人当场死亡,不过伯爵夫人和她的孩子得以幸存。」系密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站立在这位老人面前,系密特感到自己彷佛拥有了以往不曾有过的勇气,这番话一直都深藏在他的心底,因为系密特非常清楚,他拥有这样的想法,显然意味着对最亲近和尊敬的某个人存有批评的看法,那个人正是文思顿。

「伟大而又勇敢的行为,我为认识文思顿而感到自豪。」汉摩伯爵显然丝毫没有听出言下之意,他反倒赞叹道。

「我也是如此认为,不过当时的我却在想,既然能够救出伊尔维伯爵夫人和她的婴儿,为什么不带上雪娜?

「那要比救伊尔维伯爵夫人和她的孩子容易许多,甚至用不着冒险冲出马车,只要稍微停一下,或者放慢一下速度。」

系密特终於说出了那一直闷在自己心头的想法。

汉摩伯爵立刻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如何去劝慰。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让我无法明白。

「就在不久之前,京城里面发生了一场暴乱,暴乱的起因是我哥哥颁布了变革法令,法令的内容是取消贵族的领地、公职的授予不再以贵族头衔的高低来安排、取消贵族津贴、继承头衔者必须缴税。

「毫无疑问这些举措显然惹恼了许多人,这些人设计对付我的家人,其中也包括文思顿和玲娣。

「伊尔维伯爵夫人是知情者,她并没有事先提醒我们,反而设法将玲娣引诱了出来,让她置身於无比的屈辱和威胁之中。」

系密特用尽可能淡然的语调说起这件事情。

以往他并没有对伊尔维伯爵夫人存有任何敌意,但是这一次,当暴乱发生,当沙拉和玲娣再一次受到伤害,他第一次对那位夫人感到厌恶,不过当时的厌恶仅仅只是感到那位夫人不识时务。

但是没有想到,哥哥那范围广泛的审讯和拷问,居然引出了暴乱背后的一些内幕,最令系密特感到寒心的,无疑是伊尔维伯爵夫人的背叛。

但令他感到愤怒的是这位夫人背叛的理由,那份变革法令显然使她感到利益受到了损害,她担心她的孩子将来长大之后,会因为没有财产支付继承爵位的税收,而沦落为一无所有的平民。

听到这件事情,汉摩伯爵沉默半晌。

对於伊尔维伯爵夫人,他并不是十分了解,不过他却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小孩的性格和为人。

正因如此,他连忙问道:「玲娣还好吗?」

「幸好随行的仆人忠诚而又勇敢,他们用生命保护了玲娣,玲娣只是受了一些抆伤和惊吓。」系密特回答道。

这样的回答足以让汉摩伯爵想像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需要用生命去守护的,绝对不会是简单的恐吓。

与此同时他也非常清楚,生命的代价必须用生命偿还,特别是当这个受到攻击的家族,拥有掌控整个丹摩尔实力的时候。

老人又沉默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他彷佛才想起了,自己刚才想要询问的另外一个问题。

「伊尔维伯爵夫人呢?她最终怎样了?」

「针对我的家族的暴乱,升级成为了整个京城平民对贵族的暴乱,纵火之人最终丧生於火海。」

系密特用丝毫没有情感的语调,冷冷地说道。

看到汉摩伯爵的脸上显露出悲伤和忧郁的神情,系密特只能够无奈地说道:「我刚才说过,自从离开这里之后,我改变了许多,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我。」

在那些曾经辉煌,此刻已然破败的别墅里面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众人走上了前往小镇的道路。

小镇那厚实的木门紧紧关闭着,木门和四周两米多高的围篱都是用来阻挡森林之中的野兽而设置的。

森林里面的野兽非常聪明,它们从来不会去招惹别墅里面的那些酷爱打猎的猎手,那里有的是锋利的猎叉和致命的弩箭。

正因为如此,小镇上虽然多的是身体强壮的伐木工人,森林里的野兽仍旧将这里当作是狩猎场。

高耸的木门自然挡不住一群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物,系密特身形一纵,便轻而易举翻过了木门。

拔掉门闩,打开木门,系密特将其他人放了进来。

进入小镇,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熟悉,令系密特感到陌生的是这里的气氛。

往日的小镇总是充满了生机,即便在最寒冷的冬天,也总是能够看到工人们在锯木场工作着,对於伐木工人来说,冬天绝对不是意味着休息。

要知道冬天一旦过去,木材商人就会带着满口袋的金币前来,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冬天堆积起来的木板,立刻可以变成黄澄澄的金币。

一年之中的这第一笔交易总是最为爽利,很少有木材商人会讨价还价,要知道对於这些木材商人来说,能够拿到木料,能够最快运走,意味着更多的金币。

但是此刻那些锯木工厂,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倾斜的门板,锈蚀的铁链,证明已经很多时间没有人用过这里。

往日那曾经令他感到讨厌的兹嘎兹嘎锯木头的声音更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喧闹声、吆喝声、调笑声和咒骂声。

系密特原本以为小镇上的居民同样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但是此刻他却清清楚楚地闻到一股烧酒和烤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正中央的大道两旁,每一户窗沿下都堆满了横七竖八的空酒瓶。

突然间从一扇门底下的让狗进出的小门里面,窜出一条样子颇为凶悍的猎狗,这条狗冲着系密特不停地狂乱地吠叫着。

刺耳的狗叫声显然让屋子里面的人感到厌烦,房门一下被踢了开来,一个满脸落腮胡子,身材虽然稍矮,却显得非常粗壮厚实的大汉,拎着一大块腊肉狠狠砸在了那条狗的身上。

「叫什么叫,再叫就宰了你!」

那个大汉骂道。

等到他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一群陌生人已然进入了小镇。

看到系密特,那个人微微一愣,立刻气势汹汹走过来,但是刚走两步他立刻注意到站立在系密特身后,那三个身材高大的圣堂武士。

圣堂武士的身材比他至少高两个头,魁梧厚实的肌肉更是令他感到汗颜,那个人不由自主地连退几步。

「我的担心恐怕将要成为现实。难道不能够放弃这里?那些别墅也是不错的落脚点。」恩格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啊,虽然稍微远了一点,不过仍旧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只不过距离越远,传送定位的时候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也越长。」芒德自然也看得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沙漠子民也并非个个淳朴善良。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一旁的卡奔无可奈何地问道。

「那也未必啊,难道你们没有吃厌了干肉和干粮?」恩格哈指了指那条猎狗不屑一顾的腊肉问道。

他转过头来又对那几位圣堂武士说道:「作这种事情最好由两位大师出面,你们的身材足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冲突。」

「让主持公正和正义的圣堂武士施行抢劫?你这个家伙简直邪恶透顶。」卡奔用极为不屑和极端蔑视的口吻说道。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绝对的正义和公正,在眼前这种情况下,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去,并且活得稍微舒服一些,也许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系密特说道。

看着那块腊肉,系密特的眼前再一次出现了另外一座小镇的景象。

那座小镇上的每一个人同样拥有着丰盛的食物,但是在小镇外面,却有无数难民忍饥挨饿,在这些难民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用抢来的东西,从那些镇民手里换取哪怕是一小块发霉的面包。

曾几何时,系密特对於哥哥的贪婪和洗劫感到不齿,但是随着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终於想通了一件事情。

杀人的并非仅仅只是小镇上那极少数的几个人,那座小镇上的每一块面包都涂抹着厚厚的鲜血。

系密特径直朝着旁边最大的一间屋子走去。

屋子里面原本喧闹嘈杂,不大的屋子里面摆放着十几张方桌,方桌的四周至少围拢着五、六个人,骰子叮当作响的声音,纸牌劈啪甩在桌面上的响声,还有那赢家得意的欢笑和输家的咒骂。

屋子里面充满了刺耳的声音。

但是当系密特这群人走进来之后,所有的声音都渐渐停息下来,那些仍旧在赌博着的家伙,也渐渐感觉到有些不对。

不知道是那三位力武士长老魁梧的身躯,给予了这里的众人强大的压迫感,那些人不知不觉之中纷纷站立了起来,这些人的神情各异,但是系密特还是看到其中有几个人悄悄地拎起椅子。

系密特并不打算搭理这些赌徒,他径直走向后面的仓库。

突然间一个光头交叉着手站了出来,阻挡在系密特的面前,那个光头看看系密特又看看力武士们,满脸横肉摆出一副好不在乎的样子。

「主持正义的圣堂武士,什么时候变成了强盗的帮凶?」

那个光头理直气壮地说道。

系密特看着眼前这个愚蠢的家伙,这个家伙居然以为用一句话就可以挤兑住圣堂武士,圣堂武士判断事物自然有其特定的标准,除此之外圣堂武士行事还有一个特征,就是从来不对无关紧要的人物作出解释。

对於圣堂的这种做法,系密特一向非常欣赏。

如同闪电般的一拳,拳头重重地击在光头大汉胸前的神经结上,这同样也是力武士记忆核晶之中记载的手法。

力武士的手法永远有效,光头大汉身体一晃就倒了下来。

看着昏倒在地的光头,系密特嘴里念念有词。

他吟诵着毫无意义的乱七八糟的咒语,这些咒语唯一的用处,便是让那些跃跃欲试的家伙感到疑惑和犹豫。

随之食指的一指,一道白光过处,那晕倒在地的光头大汉立刻变成了一只癞蛤蟆。

看到这番景象,旁边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众人立刻从心底感到恐惧,那些拎着椅子试图行凶的家伙立刻扔掉了武器,所有人纷纷站立起来退到墙边。

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系密特用手一划,立刻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出现了一条毒蛇,这些毒蛇扭曲缠绕着,喷吐着血红的蛇信,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丝丝声响。

没有一个人会把这当作是幻觉,因为盘旋缠绕着的毒蛇的身体,不但凉飕飕的,甚至还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鳞片的蠕动。

看到没有人再站出来阻挡,系密特径直走到仓库前面,仓库的门口被一把大锁紧紧锁住,不过这丝毫难不倒系密特。

轻轻一拉,连门轴带锁一起像是破布烂线一般被扯断。

看到这番景象,那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家伙们,此刻个个倒吸了一口冷气。

将门板扔在一旁,系密特朝里张望,仓库里面吊挂着许多食物。

「你们几个过来帮忙。」系密特朝着最靠近的几个人指了指:「帮我把这些东西全都搬出去。」

「这样抢来抢去,很有意思吗?」恩格哈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难道能够改变这一切?任何的变革不都是建立在强大力量的基础之上,我没有兴趣去做那样伟大的事情,我所能够做到的就只有,为朋友抢回一些原本属於他们的东西。」系密特看着恩格哈一眼说道。

说完这些,系密特再也不搭理自己的这位同伴,自从刺杀掉那位教宗陛下之后,系密特已经不再愿意听别人无谓的说教。

经历过如此多的事情,他对任何将道德、正义或者公正,反正诸如此类的东西挂在嘴边的人物,完全失去了好感。

在系密特看来,这些人不是彻底的理想主义者,就是居心叵测的伪君子,还有更糟糕的情况,那就是两者都是。

从系密特的语调之中,恩格哈明显感觉到一丝敌意,聪明如他这样的人物立刻闭上了嘴巴。

对於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虽然有些看不惯,但是让他为了那些人渣,而冒着令队伍分崩离析,并且竖立一个近乎於拥有无限力量和影响的人物为敌,他绝对不会愿意。

系密特监视着那些「苦力」,那个昏迷过去的光头身上的幻术魔法,已被解除掉,既然控制住了局面,多生枝节显得完全没有必要。

一边看着那些整整齐齐搬到平板拖车上的食物,系密特一边思索着接下来应该如何进入那座山脉。

正因为如此,他丝毫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街道上已然围拢过来许多人。

和那个赌场里面那些满脸横肉,一眼看去就不是善良之辈的人物不同,围拢过来的这些人,看上去都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镇民。

这些围拢过来的人的脸上显露出的并非是凶悍和暴虐,而是难以遏制的愤怒。

清醒过来的系密特,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

内心深处,系密特并不希望将事情搞得太大,他原本只想取走汉摩伯爵,以及他所熟悉的那些人被抢夺走的东西的一部分。

但是有人并不打算让事情就这样得以平息,他倒是丝毫不介意,以谁的实力更加强横,来决定谁拥有正义。

毫无疑问正是刚才那块扔给狗吃的腊肉,令系密特对这个小镇上的每一个人都产生了一种敌意。

就像当初他讨厌那些盛气凌人,将普通人当作猪狗牛羊一般的「橱柜」们一样,此刻他对於这个小镇上那些不给别人留下一条活路的人,感到愤怒。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也见识了那么多人性的表露,现在的他已不再相信正义和公理,同样他也不相信崔特所说的平等,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是不可能拥有绝对的平等。

正因为如此,对他来说,只有一个被放低到了极限的标准,只要不触犯这个底线,他对於一切都渺然视之,那个底线便是让别人活下去的权力。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底线是如此的低,想要作出判断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甚至不可能有丝毫的差错。

看着四周这些触犯了那条底线的镇民,系密特显得平静而又冷漠。

「强盗!」

「你们这些老爷比魔族更加恶毒。」

「把他们赶出去。」

四周充满了愤怒斥责的吼声,甚至有人用充满煽动性的言辞挑逗众人动手,但是那些镇民们虽然显得怒不可遏,仍旧没有一个人诉诸武力,毕竟被召集到这里来的众人,全都知道了「入侵者」的身份。

同圣堂武士和魔法师为敌,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除非白痴,任何人都能够想到。

此时此刻他们之所以围拢到这里,并非是想要凭借实力击退这些不可能战胜的强敌,仅仅只是希望表现出一种强硬的姿态,让「入侵者」屈服,这样才能够保全住此刻他们手中拥有的「财富」。

每一个人都因为私心而聚拢在一起,同样的私心也让他们理智地明白,站在一旁气势汹汹地喊喊口号可以,但是动手绝对不干。

系密特丝毫没有看着那些围拢过来的人群,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那些同伴。

经历过波索鲁大魔法师和圣堂大长老的前后变化,亲手刺杀掉那位教宗陛下之后,系密特再也不担心那些没有什么力量,只能够随着事态的变化而挣扎的普通人。

真正令他注意的只有那些同样拥有力量的人们,他们作出的任何选择,都很有可能令情况发生巨大的变化。

刚才恩格哈的不满和嘲讽,足以令系密特感到警惕。

系密特的警惕或者说是敌意,显得那样明显,而与他同行的无一不是智慧深远之人,每一个人都能够猜到此刻系密特心中的想法。

或许对平民来说教宗的死亡是难以破解的谜题,但是对於魔法协会、教会和圣堂,都很清楚教宗是怎么死的,是被谁所刺杀。

从这件事情上,清清楚楚地显露出塔特尼斯家族幼子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而波索鲁大魔法师和圣堂大长老的妥协,再加上教廷和丹摩尔教会的低调,显得为大家作出了一个榜样。

正因为如此,祭司卡奔自顾自握着神像在那里祷告。

来自沙漠的那位咒法师闭着眼睛彷佛在冥想一般。

西马尔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

只剩下恩格哈在那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突然间,一盆水朝着众人泼了过来,系密特连想都没有想,手一张,真实幻影将泼过来的水全部阻挡了在外面。

围拢过来的那群人之中,靠在最前面的一排人成了受害者,那居然是一盆洗猪肉、褪猪毛的脏水。

被浇了一头臭水的人们,立刻破口大骂起来,当然针对的仍旧是系密特,很显然暗中有人组织并且维持着这一切。

泼水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的女人,此刻她正双手叉腰,泼辣地站立在门口廊檐下面。

但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令所有人感到震惊。

只见系密特一翻手腕,显露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四方水晶,从水晶的正中央射出一道白色的亮光,亮光对准那个女人一照,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已然变成了一具叉腰站立着的石像。

手里举着水晶方印,系密特对准四周的众人。

只见方印对准哪里,哪里的人就惊惶失措,一下子「炸」了开来,站立在外围的众人落荒而逃,在里圈逃脱不了的人们,纷纷跪地求饶。

乱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从街角那里,十几个人推搡着一个矮小瘦弱的小老头走了过来。

那个小老头哆哆嗦嗦走了过来,用尽可能严厉的口吻朝着恩格哈他们问道:「各位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们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难道是用来对付我们这些可怜人的?」

看到这番景象,恩格哈只能够摇头苦笑。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系密特表现得如此强硬,或许欺软怕硬原本就是人性的可悲之处。

「这个问题为什么不问我?」系密特淡然地问道。

「你问我想要干什么?如果我说,此行的目的是杀光这个小镇上的所有人,你认为如何?」

系密特用异常平和的语调说道,不过周围的那些人却个个面如土色,显然没有人将这当作是威胁或者开玩笑。

「至於你所问的第二个问题,这里是魔族的中心,可以算得上是最为危险的地方,既然我们这些人能够到达这里,自然拥有我们的使命,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顺手将你们这里的所有人全部杀掉。」

系密特恐吓,这完全是赤裸裸的恐吓。

这是他所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想要压服一股力量,就要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和决心。

自由军就是如此,如果他们的手中不是掌握着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空中战舰,或许他们早已经被圣堂、教会和丹摩尔军队的联手围剿之下被摧毁。

诸神使者也是如此,要不然他们的那位脾气暴烈的首领,恐怕早已经在无数年头以前被宣判有罪,并且判处死刑。

那位真神莫拉同样如此。

在无法对付和约束诸神使者的时候,他们只能够选择沉默,而单单从真神莫拉的语气之中,系密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这些神灵早已经做好了随时能够消灭当年叛徒的布置,只不过他们缺少一个借口而已。

哥哥是如此,波索鲁大魔法师和大长老也是如此,那个死在自己手里的教宗陛下也同样如此。

力量才是这个世界的根本。

系密特的强横令周围的众人感到恐惧,这种深深的恐惧,完全不亚於面对之前蜂拥而至的魔族。

此时此刻这些镇民终於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能够轻易杀死他们的力量,在这些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仅仅只是可怜的蝼蚁。

「您是否能够告诉我们,您杀死我们的理由?」那位被推选出来的老者还想争辩个几句。

「那么你首先回答我,你们肆意抢劫镇外的人们又是出於什么理由?但愿你不要告诉我,你们缺乏食物,而他们食物充足。」

系密特冷笑着说道。

突然间系密特感觉到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有些事情根本用不着理由。

想到这里,系密特干脆将水晶方印压在那个人的额头之上。

感觉到死亡的威胁,那位老者反倒变得硬气了起来,他再一次争辩道:「他们往常剥削我们,也应该让他们尝尝挨饿的滋味。」

「你用不着给我来这一套,我并非是从外面而来,事实上我原本就住在这里,哥毕尔先生,我对於这里,甚至对於你本人都非常了解。

「我颇感到惊讶,为什么现在大家对你这样尊崇和信赖,居然推选你为首领,显然大家已然忘记了你如何压低木材的价格,如何拖延货款的往事。」

说到这里系密特朝着四周看了一眼,众人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害怕,全都避开那锐利眼神。

从那群人之中,系密特找寻到几个显得稍微熟悉一些的面孔,他指了指其中的一个人问道:「我忘了你叫什么名字,你的雇主法尔农先生呢?他不是镇长吗?」

那个人的眼神显露一种出深深的恐慌,突然间他惊叫一声,逃进了旁边的屋子里。

其他人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恐慌和疑惑,甚至有不少人往外侧退缩,系密特几乎立刻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商会主席巴格呢?」

系密特提高了音调问道,这一次他刻意显露出一股怒气。

众人显得更加畏缩起来。

「好吧,将镇上的人全都召集起来,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系密特轻轻放开了那个老头,他朝着众人吩咐道。

「你挺冷酷,我原本以为有关你在瑟恩思的所作所为不太可信,现在看来那真有其事。」卡奔稍微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里已成了暴徒的乐园?」

系密特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想要重新建立秩序,有两种办法,除了暴力,还有感化。」

卡奔试图加以规劝。

「我知道,那是哲人康斯特尔说的话。」

系密特点了点头说道。

「你为什么不试着采用后者?」

卡奔感到有些希望,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时间不够。」

恩格哈淡然地回答道,这番话显然是在替系密特回答,正因为如此,他的语气之中仍旧显得有些僵硬。

「不,我根本就不相信康斯特尔所说的话。」系密特丝毫不理睬恩格哈,他转头朝着卡奔直言不讳地说道:「你是否知道,这位被世人誉为近一千年以来最伟大的哲学家,他的生平和理论给予我什么样的感觉吗?」

这个问题显然没有办法回答,不仅卡奔,其他人也连连摇头。

「我感觉看到了我的哥哥,看到了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系密特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同样相信,在几个世纪之后,我的哥哥雪夫特。塔特尼斯这个名字将同样被冠上哲人思想家的头衔,他的名声绝对不会比康斯特尔逊色分毫。」

说到这里,系密特冷漠地转过身躯。

在他身后,众人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没有人能够加以反驳,因为后面那一半显然是事实,甚至用不着几个世纪之久,雪夫特。塔特尼斯这个名字就会被当作圣人来传颂。

这里又没有任何一个人见到过哲学家康斯特尔,知道的仅仅是传说中他的生平,正因为如此,没有人敢保证康斯特尔并非是系密特所认为的那种伪君子。

镇上的居民渐渐聚集了过来,聚集在正中央的街道之上。

系密特朝着这些人看了一眼,转头对力武士说道:「我确信还有很多人没到场,麻烦两位亲自去请。」

那两位长老点头答应了一声,便各自走开,不一会儿就像是赶鸭子一样,赶出了一群人。

这些人大多数神情慌张,其中很多人系密特都认得。

系密特一下子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躲着不肯出来,因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仆人,甚至有一些他们家的仆人。

「系密特少爷。」他们家的一个仆人惊惶说道。

「你好,拉瓦德。」

系密特用异常冷漠语调说道,他的冷漠让所有人感到一阵寒颤。

朝着那瑟瑟发抖的人群扫了一眼,系密特用令人感到震耳欲聋的嗓门说道:「法尔农先生不在这里,巴格先生不在这里,银行家安西匹司利先生同样不在这里,他们三位是我和我朋友们最为尊重的小镇上的居民,请告诉我,他们怎么了?」

众人低头不语,这里面彷佛有某种默契。

「谁来回答我的问题?难道你们忘了是谁千辛万苦创建了这座小镇?又是谁令这座小镇变得比一些城市都要繁华?又是谁总是在你们最为困难的时候,借给你们低息贷款让你们度过难关?」

系密特挑衅般地朝卡奔看一眼,此刻他就是在用感化的手段。

没有人说话,这个无情的事实令卡奔脸色苍白。

系密特指向拉瓦德说道:「你来告诉我。」

私下达成的默契,其力量显然超过了曾经的主人的威严,正因为如此,那个仆人畏惧地低着头,但是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看到这副模样,系密特露出了微笑。

但是他的行动却显得完全两样,只见血红的火焰在他的左手手掌之中跳跃着,紫色的雷电在右手手腕四周闪烁盘绕。

拉瓦德这下子终於想起,自己的主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整天受到女主人训斥的小孩了,而是一个眼睛眨也不眨,就将别人活生生变成青蛙和石像,拥有着恐怖可怕的力量的魔法师。

或许私下达成默契的力量,确实超过曾经的主人的威严,但是绝对不会超过死神的召唤。

这个曾经的仆人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他们都死了,法尔农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是被哥毕尔杀死的,哥毕尔纠集了一帮人马,他想要控制小镇。

「巴格先生就不知道是被谁杀的了,有可能是商会的保镖,也有可能是哥毕尔,原因肯定是因为商会的财产,巴格先生死后,商会的财产就被抢劫瓜分一空。」

走到了卡奔的身边,系密特抽了抽嘴角,他彷佛笑了笑,那或许是对於人性的无情嘲笑。

在事实面前,无论是卡奔还是恩格哈,都只能够闭上了嘴巴。

「现在你们站成三个队列,第一个队列以哥毕尔先生为首,凡是哥毕尔先生的手下,请站到这个行列。

「其他人暂时站在第二个队列,有谁指认出哥毕尔先生的任何一个未曾站立出来的部下,他就可以站到第三个队列。」

系密特用那充满震撼力的声音喊道。

刚才的强行压制已然起到了作用,接下来自然是分化瓦解,对於这一套系密特已熟得不能再熟了。

对於他来说,应该怎么做简直成了一道公式,一道说穿了没有多少奥妙,但是却极为有效的公式。

小镇里面立刻再次变得喧闹起来。

不过这一次并非是吆五喝六聚拢在一起赌博,而是五、六个人死命拽着一个人,往那显然此刻意味着死亡的队列之中拖去。

站立在系密特身后和他同组的众人看到这番景象,只能够无奈地摇着头,发出重重的叹息。

喧闹渐渐变成了混乱,原本几个人拖拽着一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每个人都想方设法出卖同一行列的队友。

很显然此刻小镇上的每个人,都可以被认为是哥毕尔的手下。

同样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受到挑唆,是迫於无奈而跟着哥毕尔,因此争抢着往第三个队列挤。

看到这番混乱的景象,系密特大吼了一声,而震耳欲聋的吼声将原本喧闹纷乱的人群全都震慑住,呆呆地站在那里。

「拉瓦德,杀害法尔农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的时候,哥毕尔先生拥有多少手下?」系密特问道。

「十二个,不,好像是十五个人。」那位曾经的仆人这下子再也不敢耍心眼,他立刻回答道。

「那么就这样,给你们十五个名额,让你们推选出和哥毕尔先生走得最近的人。」系密特冷冷地说道。

众人再次喧闹起来,不过这一次变得有秩序了许多。

众人站成了两排,左面是一群面如土色的人们,右面的那一群人气色虽然看上去好一些,不过仍旧可以看出许多人在那里瑟瑟发抖。

风发出了呜呜的呼啸,大雪堆积在他们的头顶和肩膀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有所抱怨。

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人们,系密特从内心深处感到蔑视,那当初何必跳出来与自己为敌?

「随便分成两队,我有事情让你们去做。」

系密特挥了挥手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又要发生什么事情,不过这次没有人敢违抗,大家乖乖地排成两条长队。

「左边的小队,依序站立到一幢房子前面,一个一个慢慢来,想要打乱秩序的人,就请他站立在哥毕尔先生的这条队列之中,我想哥毕尔先生不会介意增加一个名额。」系密特将目光扫过队列中的每一个人,用异常冰冷的语调说道。

听到这番话,众人立刻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很多人想要调换队形,但系密特那锐利无比的眼神让他们不敢稍微有所动作。

「搜查每一个房间,并且向我报告,那幢房子现在的主人是哪一个。第一批搜索的人最好仔细一些,别漏过那些有可能用来藏东西的隐蔽角落。

「等一会儿我会让第二批人同样进行搜索,如果第二批人有幸找寻到一定数量的财物,那前面那位先生将不得不站立到哥毕尔先生的队列之中。」

系密特命令道。

每五个人一组,人数太多让系密特感到混乱,他紧盯着每一个进入房间搜寻的人。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搬了出来,食物、家俱、皮毛、金银器皿、珠宝以及钱币,每一户的家中都多多少少能够抄出一些东西,正因为如此,当系密特的目光扫过人群的时候,许多人甚至昏倒在地。

搬出来的东西数量越来越多,特别是有几堆,显得异常显眼。

系密特站立在显得最多的这堆财物旁边,那里面有不少金银珠宝,系密特甚至认得其中的一部分。

核对了一下抄录在笔记本上面,抄出这些财物的房屋主人的名字,系密特转过身问道:「请大家指一下,索尔西米先生是哪一位?」

他并没有让那位索尔西米先生自己站出来,因为那只是浪费时间。

众人一下子全都用手指着正中央那条队列之中的某个人,队列一下子变得紊乱起来,许多人彷佛躲避瘟疫一般躲开那个众手所指的人物。

当然系密特同样也注意到有人乘机调换了自己的位置。

那个被众人指着的人物,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这是个粗壮汉子,在系密特看来很有恶霸打手的气质。

「你原来是干什么的?」系密特问道。

「锯木工。」

那个人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系密特微微点了点头,毫无疑问一个锯木工绝对不可能有钱,收购如此众多的珠宝。

「很好,请站到哥毕尔先生那边去,」系密特淡然地说道。

「不,我没有杀害法尔农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也没有抢劫,所有这些都是我赌博赢来的。」

那个大汉尖声叫嚷着争辩道。

系密特微微一愣,皱紧眉头想了想,不过他立刻打定了主意,用非常平静的语调说道:「委屈你站过去,因为我同样讨厌赌博。」

说完这一切,系密特朝着另外一堆看上去非常众多的财物走去。

他拿起了那张名单。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突然间一个被点到名字的人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一甩手匕首笔直地朝着系密特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