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砰」的一声,门板破裂。
正在脱衣的柳丝雨惊骇的回头,然后手中就突然多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甚至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破门而人的人早已不见。
第二晚,同样「砰」的一声,门板再次阵亡,正在帮胞弟洗澡的柳丝雨拿着湿帕子的手中多了一个婴儿。
第三晚……
第四晚……
直至某一日,王府下人公用澡房大门「砰」的一声被毁掉,一群赤裸女婢被迫钻入水中时,柳丝雨终於忍无可忍。
「王爷,这样与强盗何异?」
「本王背对大门,什么也没看到。」而且他怀中的小恶魔依旧不知节制的哭嚎着。「穿好衣服。」
「王爷——」
「那本王就只好转过去了。」
霎时屋内一片尖叫声。
「我马上穿。」柳丝雨只能认输,她不能拿一群女人的名节开玩笑,「可是,大门——」
话音未落,几个人高马大的婢女已拾着两扇新门竖到了门口。
因为最近王府门板损坏率惊人,所以府中请了城东最有名的木匠日夜赶制门板,以期做到损坏一扇换一扇的效果。
柳丝雨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顾不得兀自滴水的过腰长发,直直的走到卓飞扬的面前去。
把儿子交给她的同时,卓飞扬扫了她一眼,湿漉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打湿了她单薄的夏衫,因水气氤氲而蒸得肤色红润,愈发显得她那双漂亮的眼眸水光充盈。
「洗好了?」
「王爷来了,我就只能洗好了。」
「把他哄睡了你继续洗。」他很大方的允诺。
柳丝雨的眼角微微抽搐,「不必了,我不想再被人毫无顾忌的破门而入。」她隐忍了很久,实在忍不下去了,才来这里用公用的澡房,她以为人多他就不会轻举妄动,但——她错了,简直错得离谱。
「没有本王的命令谁敢闯?」
「那王爷的自制力显然十分差劲。」她不想讽刺他的,可是她实在忍不住,明明一直旁若无人破门而入的都是眼前这个说话冠冕堂皇的男人。
「本王只是不想听这小子啼哭而已。」
「王府之内总该有乳娘嬷嬷吧?我相信她们可以将小王爷送来给我。」她一针见血的戳破他险恶的居心,他根本以惊吓她为乐。
卓飞扬只是露出一个三分坏五分痞,加上两分可恶的笑脸来,却什么也没反驳。
於是那一天过后,王府内又有了新的话题可供茶余饭后八卦。
清雅阁依旧客流如潮,而卓飞扬跟云清也仍旧在固定的雅间品茶、听八卦。
「听说九王爷最近踢门踢上了瘾,东城的李木匠被请进王府快两个月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还有那原兵部尚书的三小姐,过去一直跟九王爷暗通款曲,以至於珠胎暗结。」
「有这种事?」
「当然了,否则九王爷怎么会在儿子出生之后,就把侧妃跟两个侍妾一起弄死?」
「不是说生小王爷的侍妾是难产而死的吗?」
「假的,王爷一定是怕跟三小姐的事曝光才杀人灭口。」
「也对,孩子是谁生的,侍妾跟侧妃是再清楚不过了。」
「难怪九王爷要插手柳兵部的案子,不但救了柳三小姐,还将她收入王府。」
「可是,九王爷一向就是喜怒无常,全凭喜好做事的啊。」
「但是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你能说他跟柳家小姐当真清白?」
「……」
「怎么样,够不够精彩?」云清打趣的对卓飞扬眨眨眼。
「很精彩。」
「恭喜你又多祸害了一位柳小姐。」云清叹气,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柳家小姐惨淡的前景了。
「再多也多不过你。」
「我那是烂桃花,躲还来不及,男人长得太英俊也很苦恼啊。」云清做个自怜的表情。
卓飞扬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咳……你差不多点,我在喝茶。」
「现在她认输了?」
「暂时。」
「暂时?」云清来了兴致。
卓飞扬的神情颇耐人寻味,「愈观察我就愈觉得她很好玩。」
「好玩?」被玩的人一定不这么觉得。
「同样一件事,她的反应一定会与人不同。」
「可以想像得出。」最近满京城的话题基本上都跟柳家、柳三小姐和九王爷有关系。
「对了我决定给儿子起名字了。」
「你终於想好起什么名字了?」
「卓三柳怎么样?」
「噗」的一声,云清的一口茶全数喷到了他脸上。
「咳咳……如果哪天看到柳三小姐追杀你,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卓飞扬好心情的抆拭着脸上的水渍,嘴角愉悦的上扬着。
六月初九,瑞王府张灯结彩。
今天是九王爷儿子的百日宴,前来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全部携家带眷。
若稍一留心就会发现,大多官员携带的家眷中除了夫人之外,最多的就是女儿——没错,不用怀疑,就是女儿。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九王爷一直没有正妃,加上他仅有的一侧二侍也在前段日子全部香消玉殒,谁肯放弃攀龙附凤的机会?所以今天虽然是小王爷的百日宴,但大多来贺宾客的目标却是房内空虚的九王爷。
「谢谢诸位来参加小犬的百日宴,正好我也在今天一并为小犬起好了名字,顺便请大家赐教。」
「王爷学识渊博,给小王爷起名字哪里需要我等昏庸之辈赐教啊,王爷说笑了。
「就是就是。」
「不知王爷为小王爷起了什么名字?」
「卓三柳。」
席宴上突然「噗噗」之声大作,或酒或汤或菜或茶……总之能喷的全都喷出来了,接着就是起伏不断的咳嗽声,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谣言就是谣言,大家听到就当茶余饭后的笑话听听就算了,但是如果谣言被当事人语含暧昧的证明时,就绝对不只是笑话那么简单了,许多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一派悠闲惬意的主人身上。
「卓三柳……」这个声音有些颤,带些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王弟有什么问题吗?」卓飞扬一脸困惑的问着他的胞弟——十一王爷卓飞宇。
「九哥这名字……起得真是……咳咳……够奇!」他一直知道兄长喜欢与众不同,但是给儿子起名字这种人生大事,他居然也能拿来玩?
「是吧?我也这样认为。」他露出沾沾自喜的神情。
众人无言。
「叫三丫头把小王爷抱来见见大家。」
「是。」侍从领命退下。
「三丫头?」卓飞宇已经开始对「三」这个字惊惧了。
「柳承浩的三女儿。」
「九哥……」他现在要求退席可不可以?他深深觉得来参加侄子的百日宴是个错误的决定。
当柳丝雨走进宴厅的时候觉得很怪异,喜宴不是应该人声喧哗、杯盘碗盏之声不绝於耳的吗?
可是——静,非常静,害她一只脚踏入宴厅,另一脚犹豫的停了一下,同时抬眼朝内望了一眼。
满目的锦衣玉服,触目所及皆是达官贵胄,皇亲国戚,而此时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集中在自己身上。
柳丝雨不动声色的垂下眼,慢吞吞的将另一只脚迈入宴厅。
昔日曾在闺中听父亲讲过,当朝九王爷喜怒无常,行事全凭个人喜好?却又为人精明、世故而奸滑,是个即使做尽天下坏事,而天下人也知道是他,却又无凭无据、拿他莫可奈何的狠角色。
他常常面带笑容,可那笑容之中十有八九皆另有含意,而她最近常常看到这种笑容。
她明白九王爷的心态,他像看到新鲜玩具一样捉弄着她,并且清楚的知道玩具的滋味并不好受。
活着的确比死要艰难许多!
众人有些讶异的看着最近名声比当今皇上还响亮的绯闻女主角,她的衣着是大户人家粗使丫头的装束,一头长发用一方青布包着,显得俐落精神。
普通的相貌,就连气质都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唯一入目的就是那双透着孤清的漂亮丹凤眼,眸色阗黑,犹如上好黑玉。
与她那一身下人装束格格不入的就是她怀中那个锦绣襁褓,那样的华贵灼眼,不晓得是不是强烈对比的效果,众人感觉她怀中的婴儿格外的可爱讨喜,粉妆玉琢的小脸蛋,绝对比他老子要讨人喜欢无数倍。
「三丫头,抱着小王爷让大家都瞧瞧。」
他是怕别人看不清她此时的落魄吗?她无言的照做,抱着怀中尊贵的小王爷绕着所有桌子走上一圈,听各种赞美听到麻木。
小王爷两只粉白的小平抓啊抓的,目标正是抱他的人柔软的胸脯。
卓飞扬饶富兴味的目光落在那抹窍细的身影上。
很好,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到一丁点的尴尬窘迫,他得承认论临事的反应,此女已然是个高手。
「王爷,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回厨房去了。」
「咦?」卓飞宇突然惊异道。
「怎么了,王弟?」
「她不自称奴婢哦。」这下卓飞宇来了兴致。他发现她的声音很冷,一点都没有讨好的意思,简直像公然挑衅。
「我跟舍弟暂居王府,在后厨帮佣,不能完全算是王府的奴仆。」
卓飞扬微微扬眉。她这算是当众澄清谣言?如此的不经意,却又如此的恰如其分,天时地利人和她竟然全占了!
他眸底闪过一丝狡诈,笑说:「把三柳留下吧。」
果然,她怔怔的看向他。
「我儿子啊,卓三柳,这名字不错吧。」他好心的为她解惑。
「王爷的文采很高。」
多么不显山露水却讽刺意味浓厚的回答啊,这让卓飞宇跟云清差一点儿就要异口同声的赞她一句,还好及时忍住。
「本王也这么认为。」某人依旧笑得如春风扑面。
她不再说话,过去将孩子放入他张开的双手中,然后转身朝外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即使身后响起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她也没有片刻的停留。
是非之地,必定是要离得远远的,这是常识。
「来人,让嬷嬷把这爱哭的小子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