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墙内开花墙外香(2 / 2)

陶玉墨作势勾起了她的下巴,意味深长的说:“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小女子定当……”

张曼玉媚眼如丝,正演的入戏呢,路上突然驶过一辆汽车。

两人被吓得一个哆嗦,立马遮脸掩面。

等汽车走远了,两人才松了口气,连忙上车离开。

可不敢再皮了,差点社死当场。

傍晚,陶玉墨刚回到家中,阿娣告诉她,说有燕京的电话找她。

“谁啊?”

“说你您的同学,姓郭。”

“我说您不在家,让她晚点打过来。”

陶玉墨点了点头,心里大致有数了。

同学,姓郭,肯定是郭剑梅,只是不知道她突然给自己打电话有什么事。

这两年燕京开通了20条香江、日本双向话路,打国际长途比以前方便了很多。

她看了看时间,电报大楼是如今燕京为数不多24小时工作的单位,想来晚点郭剑梅还会再打电话。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家里的电话响起,陶玉墨主动去接。

“剑梅,你怎么想着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什么?”

陶玉墨刚接起电话时还是笑模样,可听电话那头说了一句话后,脸色骤变,面有悲戚。

“怎么了?”正逗着孩子的林朝阳问她。

“好,我知道了。”

陶玉墨声音低沉的挂断了电话,望着林朝阳,“海升去世了!”

“谁?”

“査海升,我同学,我们俩还是政法大学的同事,写诗的那个。”

陶玉墨一口气说出这些话,与其说是向林朝阳说明,不如是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她还这么年轻,父母健在,第一次经历熟悉的同辈人离开,心里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3月26日下午,在山海关至龙家营的一段慢行铁轨上,笔名海子的査海升卧轨自杀了。

铁轨旁,摆放着他随身携带的4本书:《圣经》《瓦尔登湖》《孤筏重洋》《康拉德小说选》。

陶玉墨回想着郭剑梅在电话中说的话,脑海中仿佛有种巨大的轰鸣声,让她无法思考、无法言说。

陶玉墨她们这一代大学生,同学之间的感情都很要好,况且她还跟査海升做了三年同事,相处无间。

骤然接到这个消息,她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过了好半晌,她看着茶几上白雾袅袅的茶杯,才逐渐缓过神来。

“姐夫,海升卧轨自杀了。”陶玉墨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消息。

“知道了,太可惜了。”

“你说他那么有前途,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呢?”陶玉墨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大概是天妒英才吧。”林朝阳安慰道。

自从査海升毕业后,就跟林朝阳断了联系。

最后一次见面是83年他和陶玉书一起送陶玉墨去昌平上班,那时査海升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査海升是个天才,无论是从智商还是从才华来说都是如此。

15岁从安徽怀宁的农村考入燕大,他是真正的寒门贵子,他在诗歌创作上才华出众,在学校时便已显露,但这恰恰也是问题所在。

他太年轻了,还没来得及建立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便已被八十年代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新鲜知识与事物冲击的失去了方向。

在他的身上,汇聚了纯洁、简单、偏执、敏感这些大多数诗人都有的性格问题,但这些都不足以使他失去生命。

査海升自杀后医生对他的死亡诊断是“死于精神分裂症”,政法大学也是据此处理他的自杀的。

一个好端端的高材生,天资横溢的诗人怎么会是精神病呢?

原因很简单,査海升练气功。

他最早练气功是因为听朋友说这东西有助于写作,可以给人以超凡的感觉,有一回他信誓旦旦的对好友西川说他开了小周天。

然后他开始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又觉得自己的肺已经烂掉了,各种身体上的幻觉让他饱受精神折磨。

自杀前,査海升曾写过几封遗书,称同事是道教败类,说有人要害他,让父母为他报仇。

在最后一封遗书里,他又说“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后世很多人把査海升的去世浪漫化,将原因归结到性格和外界的精神打击上。

但修炼气功罹患精神疾病,这个事实却是不容辩驳的,也是导致他自杀的最直接的原因。

陶玉墨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以前在学校时的一些经历,言语间满是伤感。

说完这些话,她决定回内地,去参加一趟査海升的葬礼,以尽同学之谊。

陶玉墨走的第三天,李士非突然跑到香江,一脸苦相的出现在林朝阳面前。

“朝阳,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李士非的表情痛心疾首。

自从《入殓师》的稿子给出去后,他就知道李士非肯定要找上门。

“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入殓师》要在《收获》发表的消息,我竟然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

要发表,你怎么不找我们《花城》啊?”

“这事啊,说来话长。”林朝阳敷衍道。

“那你长话短说。”李士非不依不饶。

林朝阳不理他的虚张声势,转移话题道:“我让小琳姐用完稿子后,给你们寄过去一份,你收到没有?”

闻言,李士非面露焦急,“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立马借林朝阳家的电话联系花城出版社,告诉编辑部的人一定要留意沪上《收获》寄来的信件,再三交代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被林朝阳这么一打岔,李士非兴师问罪的心思淡了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埋怨几句林朝阳不够意思。

接着他又跟林朝阳聊了聊《入殓师》故事情节和创作经历,心中对这部小说充满了期待。

“对了,你那个日本文学研究会写的文章《花城》这个月转载了,反响相当好!”

李士非说的是林朝阳(日本)文学研究会会刊上发表的那篇《八十年代中后期许灵均创作风格之流变》。

转载外国文学作品、文学热点事件或评论一直是《花城》的一大特色,也是他们创刊后之所以能在国内诸多文学期刊当中脱颖而出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几年林朝阳跟花城出版社的合作关系亲密无间,他们对林朝阳作品在海外的传播也很关注。

时不时的就会从海外一些文学刊物上淘换到关于林朝阳作品的评价或反应,然后毫无心理负担的翻译转载到自家杂志上。

这类文章在发表后通常都会受到许多读者的好评,不仅是因为林朝阳的读者众多,更关键的是读者们的民族情感在作祟。

后世为啥很多老外能吃“我爱中国”这碗饭?

不就是抓准了国人的这种心理嘛。

不过相比后世抖阴塑造的那种虚假的“友好”氛围,林朝阳作品的受欢迎要更真实一点,毕竟这年头夸中国作家或者中国作品可没钱赚。

《八十年代中后期许灵均创作风格之流变》发表后,除了在读者群体受到了欢迎,也引起了评论界的注意。

在林朝阳旅居香江后所创作的三部作品中,《寄生虫》在内地的口碑相对是要好一些的,《楚门的世界》和《大时代》在评论界的口碑就没那么高了。

《楚门的世界》出版后遭遇了“虚假叙事”“脱离实际”等指控,同名改编电影在海外斩获大奖,口碑立刻回升。

相比之下《大时代》就惨多了,一直被评论界认为是“通俗小说”,是林朝阳创作生涯中的一次滑铁卢。

而文学界之所以会注意到这篇文章,主要是文章中提到了“香江三部曲”这个概念。

不管是在文学界还是在其他领域,逼格都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怎么塑造逼格,一个很有效的手段就是先塑造概念。

比如“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这名号说出去谁听了不是虎躯一震?

可实际上呢,这样的禁军教头北宋军中有5700个,就是个从八品的不入流官职。

当然了,林冲本人还是牛掰的。

《流变》一文提出“香江三部曲”这一概念也是一个道理,感觉一下子就把林朝阳这三部小说的逼格给拉了上去,连带着原来评价不太高的《大时代》也变得高级了起来。

再比如“梁山一百零八将,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你别管里面是不是混进了施恩、孔明、孔亮这些废柴。

这名号一报出来,哪个好汉不立刻神气?不受人敬仰?

同样的道理,“香江三部曲”这个概念被日本人率先提出来,国内的那帮评论家也犯合计了。

咱们之前对这几部作品的评价是不是太苛刻了?人家日本人看了都说好。

中国人自古提倡谦虚,这是个极坏的观念。

你做得好,别人夸你,这本是好事。

你偏要面上谦虚,心里却受用,这样做大致会导致两个结果。

你可能真的会变成一个谦谦君子,但这种概率极低,毕竟道德圣人从来就不多。

大概率变成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不分好坏的糊涂蛋。

所以为什么“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呢?

因为你表里不一,不分好坏,人家外来的和尚没那么多顾忌,说了真话,他说的可不就成真理了吗?

反观你这个“谦谦君子”,就成了小丑。

“香江三部曲”这个概念的出现,正应了那句“墙内开花墙外香”,让评论界和读者对这三部作品都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聊完了《流变》一文引发的反响,李士非见没事了,就打算回广州。

林朝阳却拉住了他,让他晚上在家里吃顿饭。

晚上李士非在家里吃饭,顺便跟陶玉书聊起了《漫画王》这几个月的发展情况。

如今国内虽说引进了《机器猫》《铁壁阿童木》等日本动画,但日漫还未引进,《漫画王》现在拿港漫当主打,对国内的连环画产业无疑是降维打击。

12月单期销量突破30万册后,《漫画王》的销量表现没有任何滞涩,一路狂飙突进。

到今年3月份,最新一期的销量已经突破了80万册。

看样子,突破单期百万份就是这两个月的事。

听到这样的消息,陶玉书眉梢尽是喜色。

“看来漫画单行本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