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为盟(1 / 2)

无纠 长生千叶 11462 字 6天前

吴纠不沐浴, 不喝醒酒汤, 还咬人, 穿着衣裳裹在被子里, 一个人霸占了整张榻, 然而齐侯却觉着吴纠实在可人疼, 怎么看都好看的很。

齐侯无奈的笑了笑, 让人弄了些热汤来沐浴,自己收拾了一番,就躺在吴纠外手睡觉了。

因为这回吴纠喝得太多, 醉的已然要不省人事了,很快便睡着了,反倒非常安静, 齐侯躺上来, 吴纠也没有闹他,不过翻了个身, 伸手搂住了齐侯的脖颈, 把头埋在他肩膀上, 又继续睡了。

齐侯有些受宠若惊, 连忙也搂住吴纠, 然后给他盖好被子,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就睡了。

吴纠睡着之后还挺老实的, 并没有撒酒疯,也是真的喝多了, 就依偎在齐侯怀中,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吴纠醒过来的时候,因为头疼,难受的要死,感觉脑袋要炸裂了,不止如此,浑身还不得劲儿,感觉裹得特别难受。

吴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齐侯放大的俊颜,一瞬间有些受惊吓,猛地一下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他才发现,自己双手搂着齐侯的脖颈,那动作十分亲/密……

吴纠昨天晚上其实做了一个好梦,他梦到回到了母亲怀中,母亲搂着他,轻轻拍他,给他讲故事,哄他入睡,吴纠仿佛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什么也不需要想,只需要躲在母亲的怀里做避风港。

然而他没想到,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齐侯。

齐侯还没有醒过来,伸手搂着他的肩背,因为这些日子周旋在各个诸侯之间,说实话其实很累,齐侯眼睛下面稍微有了一些乌青,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明显,但是仔细一看,平白添了一丝沧桑狠戾的感觉。

吴纠盯着那黑眼圈,有些出神,目光一转,又看到了齐侯嘴唇上一个小伤疤,还挺新鲜的,吴纠一愣,眼睛眨了眨,因为刚睡醒,还头疼,反应有些慢,心里想着,不是自己咬的罢?

但是这个伤口很眼熟啊,每次自己咬了齐侯都是这样的,可昨天晚上只是睡觉,也没有/意识咬人了……

吴纠这么想着,眨了好几次眼睛,然后见齐侯没醒来,仍然在安睡,便轻轻抬起手来,悄悄伸手过去,戳了一下那个伤疤,果然是新鲜的伤疤,就在齐侯的下唇边上,很小。

吴纠戳了一下,感觉很不得劲儿,想把要自己的手缩回来,使劲擦擦,结果突然感觉齐侯的嘴唇动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指含了进去。

“嗬!”

吴纠吓了一大跳,那感觉仿佛是手指入虎口,齐侯果然不只是含/住了吴纠的手指,还用牙一下给叼/住了,吴纠吓得一身冷汗,就见齐侯施施然的睁开了眼睛,一点儿也没有刚醒过来的迷糊,仿佛比自己醒得还要早似的。

吴纠赶紧要把手指抽回来,齐侯也没难为他,舌/尖儿在他手指上一转,吓得吴纠一阵颤/抖,忙缩回手,使劲在被子上擦了擦。

齐侯也不在意,笑眯眯的,因为刚刚早起,声音还非常沙哑,带着浓重的起床气,说:“早啊,二哥。”

吴纠赶紧翻身下榻,又在自己背后蹭了蹭手指,这才调整好心态,说:“拜见君上。”

齐侯笑眯眯的说:“唉,还是二哥睡着的时候好,那叫一个乖/巧,依偎在孤怀里。”

吴纠听着打了一个冷颤,说:“君上……君上勿开顽笑了。”

齐侯挑了挑眉,说:“只许二哥勾着孤脖颈,偎在孤怀里,还不许孤早上起来回想回想了?”

吴纠一听,更是头皮发/麻,连声说:“纠……纠失礼,纠知罪。”

齐侯笑了笑,说:“罢了,孤不跟你开顽笑了,今日诸侯都来齐了,有会盟大典,二哥快回去换身衣裳罢。”

吴纠赶紧点了点头,说:“是,纠先告辞了。”

他说着,匆匆往外走,“哗啦!”一声掀开帐帘子走出去,这才松口气,感觉自己的手指还火/辣辣的刺痛着,又使劲在衣裳上蹭了蹭,不知自己昨天是怎么睡在齐侯的大帐里的,若是被旁人看见可了不得。

他正想着,突然一顿,脑子里猛地一闪,方才就顾着着急逃窜了,险些没注意齐侯说的一句话……

“今日诸侯都到齐了……”

吴纠一头雾水,齐侯怎么知道诸侯都到齐了?如今才来了五个诸侯,加上齐国是六个诸侯,但是发出的会盟请柬,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来了不过一个零头。

难道齐侯早知道只有这么几个国/家的诸侯会来会盟?但是齐侯没道理知道。

吴纠知道是因为吴纠根本不是公子纠,他不过和公子纠容貌一般,被父亲安乐死之后,阴差阳错的变成了公子纠罢了,齐侯也没看过历/史,他没道理知道这个……

吴纠正在奇怪,百思不得其解,就听到一声娇/笑,说:“哎呦!是弟/弟呀?”

吴纠这模样,还没回去换衣裳,刚刚从齐侯的大帐里走出来,没想到真的迎面遇到了人,宣姜从远处走过来,正好遇到了吴纠。

吴纠狐疑的看了一眼宣姜,按理说宣姜是卫国的国/母,该当住在卫国营帐附近,只不过宣姜却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

因为各国大帐摆成了一个圆形,虽然从哪面走过来都可以,但是也有个远近之分,卫国的营帐显然不该这么走才对。

宣姜走过来,一大早上就打扮的十分明艳,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要四十岁的女人,妩媚的笑着说:“怎么?弟/弟才侍宠完么?”

吴纠一听,侧目凌厉的看了一眼宣姜。

宣姜“哎呀”一声,说:“怎么了弟/弟,姊/姊说的不对么?现在谁人不晓,谁人不知,齐公突然转了性子,不只是喜欢男子,而且那口味呀,竟然宠爱上一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嘻嘻,弟/弟你说有趣么?”

吴纠冷笑了一声,说:“姊/姊说笑了,姊/姊都年越四十,不是还纵横与卫晋之间么?这一大早的,姊/姊又忙碌归来,不知是劝降了哪家诸侯?姊/姊可要注意身/子,别累坏了您老。”

宣姜气的喘着粗气,说:“你……你说什么?!”

吴纠笑了笑,说:“纠说什么,姊/姊若没听清,改天当着诸侯的面儿,再说一次也行。”

他说罢,转身要走,宣姜气的追上两步,喝道:“吕纠!你别以为现在有齐公宠着你,你便无/法/无/天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吴纠转头笑着说:“姊/姊好生奇怪,若不是趁着受宠无/法/无/天,还当什么时候无/法/无/天呢?像姊/姊这般,年老朱黄之后么?”

“你……你!!”

吴纠不理她嘶声力竭,又笑着说:“姊/姊该当记着,千万别随便捏咕一个好脾气的人,因为你惹不起。”

他说罢了,冷笑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径直回到自己的帐子里,掀开帘子走进去。

子清在帐子里,看到吴纠走进来,连忙说:“公子,要梳洗么?”

吴纠抬手闻了闻自己,一股子酒气味儿,连忙说:“要沐浴,快一些,一会儿会盟大典就开始了。”

子清连忙应声,就跑出去打水了,伺候着吴纠沐浴更/衣,穿上特使的官袍,头戴冠冕,整个人虽然清瘦,但是看起来异常的清冷。

吴纠对这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仪容,整理了一下官帽上的充耳,掸了掸衣角,说:“行了,快走罢。”

今日是会盟的第一天,会盟第一天可是个大日子,要杀羊宰牛祭拜天地神明,然后祭拜祖先,共同歃血为盟,敬告天地。

吴纠整理好,走出帐子,正好听到旁边“哗啦”一声,齐侯也从大帐里走出来,他一身黑色的衣裳,因为天气有些热了,穿得又繁琐庄重,所以换上了绢丝的黑色朝袍,丝质的质感穿在齐侯身上,显得闷骚的紧,衬托着他高大挺拔,十分有型的身材,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全是硬/邦/邦的肌肉,面容冷硬,偏偏又俊美无俦,两条明黄/色的带子从官面上垂下,勾勒着他如刀削一般的脸部轮廓。

齐侯走出来,正在整理自己冠冕上的明黄带子,转头便看到了吴纠,笑了笑,说:“二哥。”

吴纠见他一笑,更是被晃了一眼,早晨的阳光还充当了一把柔光,简直是天然的美化,吴纠心脏“腾腾”一阵扑腾,仿佛踹了一只小兔子一样,连忙吸了口气,拱手说:“君上。”

齐侯走过来,笑着说:“二哥这身打扮,很衬人。”

他说着,伸手过来,说:“这儿有些乱,二哥别动。”

齐侯抬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子,手指还碰到了吴纠的脖颈,吴纠抖了一下,说:“谢君上。”

齐侯又给他掸了掸衣裳,笑着说:“谢就不用了,走罢。”

两个人往前走,今日是诸侯会盟的大日子,都准备到行辕的空场上去,两个人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宋公御说依然站在空场上了。

公子御说身边跟着他的谋臣戴叔皮,戴叔皮长得一张老奸巨猾的模样,偷偷打量着站在齐侯身侧的吴纠,以为没人发现,便快速收回了目光。

公子御说被齐侯捏着把柄,还有求于齐侯,所以不敢不恭敬,连忙笑眯眯的走过去,拱手说:“齐公。”

齐侯笑着说:“宋公……宋公今日来到颇早。”

公子御说心中冷冷一笑,心说来的能不早么?嘴上却恭敬又亲和的说:“今日盛典实在难得一见,御说也盼着早日会盟,为天子分忧啊。”

齐侯笑了笑,说:“宋公年轻有为,一心为天子社/稷,真是难得难得。”

两个人正虚伪的恭维着,其他诸侯也陆陆续续的出来了,就在众人都要到期,准备会盟的时候,突听“踏踏踏踏踏——”的声音,仿佛是马蹄声,快速冲这边逼近。

众人都有些吃惊,不知这个时候是谁这么大谱子,竟然姗姗来迟。

众人全都回头看过去,吴纠也有些诧异,怎么又和历/史有些出入,按理来说应该没有旁的诸侯会来了,结果今日会盟竟然还有临时赶到,掐的时间竟然这么准?

吴纠回头看过去,马蹄声仿佛是雨点一般落下,密密麻麻敲得/人/心头烦乱,就看到远处尘土之中,一队铁骑绝尘而来,后面拉着两辆要车,插着大纛旗,上面有一个大字——鲁!

吴纠吃了一惊,竟然是鲁国的队伍?

这鲁国如今是和齐国最不对盘的国/家了,毕竟两个人国/家比邻,只要接壤就有领土纷争,再加上鲁国乃是姬姓中的大国,又是东方大国,自然比外姓的齐国要高贵非常,自然不肯低头认输,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叫板。

吴纠绝没想到,鲁国竟然来赴会盟。

那些车马奔腾的近了,吴纠眯眼看过去,果然是鲁公,鲁公鲁氏同,一身黑色朝袍,吴纠与鲁同在时水之战的时候见过,自然认得他。

鲁公姗姗来迟,踩得时间也够准确的,吴纠仔细一看,他身边也没有什么军/队,但是带了很多私人,大部/队在行辕门外停下来。

众位诸侯都有些诧异,身为鲁国附庸国/家的遂国撕毁了盟约,那必然是鲁国的授意,结果鲁公反而亲自前来,这看起来完全不合乎情理。

鲁公从轺车上下来,随即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士大夫走过来,那是大夫身材高大,脸色却有些苍白,一副刻薄书生的模样,还有些病弱,或是赶路急切了,他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嘴,咳嗽了好几声,这才朗声说:“鲁国寡君,特赴北杏会盟!”

众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齐侯和宋公的脸上都划出一丝不屑的表情,就连同盟国/家的卫侯脸上也颇为不屑。

都心想着,这鲁公真是会掐时间,来得不早也不晚,这下好了,仿佛是诸侯们特意迎接他一样,好大的谱子!

那高大的书生朗声说完,鲁公才施施然的走过来,笑眯眯的说:“哎呀,齐公!许久不见,齐公风采不减当年!”

他说着,热络的走过来,对齐侯拱手,齐侯也拱起手来,笑着说:“鲁公亦是如此,想当年时水一别,小白还甚是想念鲁公呢。”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诸侯全都窃窃的笑了起来,时水战役谁不知晓,那是齐侯登基之后第一场战役,将鲁国打得丢盔卸甲,抱头鼠窜,最后还要主动杀了公子纠请和。

鲁公被他揶揄了一番,转头对吴纠说:“纠老弟,咱们亦是许久未见,纠老弟在齐国可好?哥/哥倒是想念的紧。”

吴纠知他并非和自己套近乎,只是想要离间自己和齐侯,笑了笑,拱手说:“纠身份低微,不敢和鲁公称兄道弟。”

鲁公笑着说:“这话说的,太见外了。”

吴纠则是恭敬的拱手说:“齐国鲁国虽是比邻,也是周朝同邦,但是亲兄弟需要明算账,还是见外一些好,免得惹人口舌,不是么?还请鲁公见谅。”

吴纠这话说道的实在不客气,但是又滴水不漏,是这么个理儿,让鲁公气得牙根直痒痒,但是没有办法。

鲁公只好干笑着说:“真不好意思,路上有些事儿耽搁了一些工夫,同亲自给诸位引荐一番,这位是我鲁公的上卿大夫,大司寇臧辰。”

他说着,那方才说话的书生便拱了一下手,恭敬的说:“辰见过各位诸侯,各位使臣、公子、国女。”

那书生生的面相甚是斯文,却带着一丝阴险狡诈,面色苍白,身/体有些不好的样子,频频咳嗽,偏偏身材高大,比鲁公还高了半头有余。

吴纠看着鲁公介绍,他出门之前也是有温习功课的,如今鲁国之中,除了公子庆父得势之外,还有几个得势之人,当属臧辰。

臧辰的名字其实吴纠并不是很熟悉,不过看过臧辰的“履历”之后,其实吴纠就熟悉了,原来臧辰便是历/史上记录的臧文仲,不过文乃是谥号,所以如今这个年代,不这么叫他。

臧辰乃是贵/族,姬姓,臧氏,单名辰,连续辅佐了鲁国四位国君,世袭大司寇。

其实就和齐国的大司理差不多,掌管典型刑罚,正鲁国之礼,以护公室。

别看臧辰年轻,但是他在诸侯之中,依然是赫赫有名的士大夫,很多国/家都想要拉拢臧辰入伙。

臧辰在后世有名,其实还因为他和一个人不和了一辈子,孔子也曾因为这件事平点了臧辰,说臧辰没有气量,明知自己不如那个人,却不让位给那个人,而且知道那个人才华出众,便故意打/压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便是鲁国赫赫有名,坐怀不乱的主人翁,也是齐侯和吴纠干弟/弟的亲大哥——柳下惠。

吴纠正盯着臧辰打量的时候,齐侯也盯着臧辰打量,臧辰这个人他是见识过的,尤其是上辈子,臧辰很有手段,而且不拘于礼法,知道破旧立新,这非常合乎齐侯的理念。

上辈子齐侯也曾经拉拢过臧辰,但是都没有成功,因为臧辰这个人,是个偏激的忠君主/义,想要拉拢实在不容易。

齐侯这辈子又见到了臧辰,这拉拢的心思是一点儿也没放弃过。

齐侯拱手笑着说:“尝听说大司寇的名声,却无缘一见,今日得见乃是幸事,一会儿盟约之后,还请大司寇多饮几杯酒水。”

臧辰连忙拱手说:“齐公谬赞,辰受之有愧。”

他说着,又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嘴,咳嗽了好几声,齐侯连忙装作关心的说:“臧大夫可是舟车劳顿,累坏了身/子,不如进行辕稍作休息,再会盟也不迟。”

为了一个大夫,推迟了会盟的时臣,众人这一听,都有些惊讶,鲁公也是个多疑的人,看了一眼臧辰,臧辰连忙说:“辰乃贱徒,会盟为大,齐公心意,辰心领了。”

齐侯笑了笑,心里倒是阴测测的想着,难道只有你们鲁国/会离间么?区区一个离间,看看谁不会呢?

因为鲁公的突然到来,会盟的时间的确推迟了一些,毕竟不能让鲁公风尘仆仆就进来歃血为盟,总要换一件衣裳,再祭拜天地,否则也是大不敬。

鲁公大摇大摆的走进行辕,根本没有一点儿迟到者的羞愧,他走进来,后面轺车上又下来一个人,竟然是个女子。

吴纠定眼一看,好嘛,今日必然有好戏了,因为这女人不是旁人,竟然是鲁公的母亲,文姜!

恐怕文姜也是怕鲁公搞不定会盟,所以才跟着来的,文姜一下轺车,便亲切的说:“哥/哥,弟/弟,好久不见了,当真让姜想念的紧呢!”

她这一说,吴纠险些笑出来,搞得文姜一头雾水,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文姜和宣姜一样,都是套近乎,日前这一招宣姜用过了,文姜再用,仿佛过时了一般。

齐侯则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文姜,之前文姜想要给吴纠下/药的事情,齐侯可还记着呢,那时候不以为然,此时却记恨着文姜窥伺吴纠,便凉凉的说:“文姜姊/姊竟然也跟来了,正好了,宣姜姊/姊也在,两位姊/姊倒是能好好儿叙叙旧了。”

众人往行辕里面走,众人都走在前面,展雄身为将军也随侍在左右,结果这个时候转头一看,就看到那臧辰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展雄猛地一愣,随即嘴角挑/起一丝挑衅的笑容,走过去,说:“呦,看看谁来了?大名鼎鼎的贤士,真是失敬,失敬了!”

展雄说着,还拱了一下手,臧辰身边那人听到声音,抬头一看,猛地也愣住了。

那人生的和展雄有几分相似,不过并不是太像,身材纤长高挑,有一种俊秀斯文的感觉,但是他腰间别着短剑,看起来又像是个习武之人。

看那人穿着的衣裳,不似什么好官,只是一个士徒小吏。

那人看到展雄,愣了一瞬间,随即有些紧张的说:“展雄?你怎么在这里?”

展雄抱臂说:“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只允许哥/哥在鲁国做大官儿,这会盟这么大的庆典,弟/弟我不能见识见识么?”

臧辰在一边听着,猛地一眯眼睛,冷声说:“你是盗跖?!”

展雄幽幽一笑,说:“这位大人,放尊敬些,什么盗不盗的,展雄现在是齐国的将军,齐公与公子的结拜兄弟。”

那人听了之后更是惊讶,睁大了眼睛,诧异的说:“你……你竟然入了齐国?”

展雄冷眼说:“怎么,少看不起人了!”

他这么说着,其他人全都进了帐子,吴纠一回头,正巧看到展雄在疾言厉色什么,赶紧走过来,说:“四弟,怎么了?”

吴纠赶紧走过来,就看到展雄在和鲁国的上大夫臧辰,还有身边一个小士对峙,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小士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稳重斯文,有一种儒雅的气质,不过腰上别着短剑,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

展雄见吴纠走过来,便笑着说:“二哥,给你引荐引荐,这位可是鲁国大名鼎鼎的贤士,身居士师要职的展获展大人!”

吴纠一听,险些懵了,若不然为什么觉得这个士师的长相如此面善,原来和展雄长得有几分相似,展雄是面相硬朗霸道,而这个展获则是面相儒雅俊秀,两个人倒是一文一武,一柔一刚,无比恰到好处。

而让吴纠更懵的是,这伪叫做展获的人,便是孔子极为推崇的,大名鼎鼎的柳下惠!

展获谥号为惠,因为食邑柳下,所以被后人称作柳下惠。

按理说柳下惠可是盗跖的亲大哥,而且是同父同母的亲大哥,但是展雄对他的态度十分不友好,还阴阳怪气的,一看便知是在找展获的不痛快。

吴纠不知展雄和他哥/哥展获之间有什么分歧活着不痛快的事情,不过日前展雄提起自己小名的时候,还提起了大哥,那时候展雄流露/出来的感情还是向往和回忆,并非这么阴阳怪气。

吴纠连忙拱手说:“不好意思二位。”

他说罢了,转头对展雄说:“快走,君上叫你呢。”

展雄对着展获冷哼了一声,这才随着吴纠往大帐走,吴纠回头看了一眼展获,展获还往这边看着,盯着展雄的背影,一直没松开眼神。

大司寇臧辰在一边冷冷的看着,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凉凉的说:“以往令弟是土/匪,如今令弟今非昔比,已然是齐国的贵/族,鲁国与齐国势不两立,展获你身为鲁国的士师,自己考虑考虑罢。”

展获眯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臧辰,说:“劳烦大司寇提点。”

臧辰冷哼了一声,便转头也走了。

展雄跟着吴纠,气哼哼的一路往大帐走,吴纠奇怪的说:“那展获,是不是你哥/哥?”

展雄点头说:“是。”

吴纠说:“那你怎么对他冷言冷语的?”

展雄气愤的说:“自然是因为他看我不起,他和父亲都是一个德行,为了什么气节,在鲁国甘愿为奴,父亲好歹还是个大司空,而到了他展获呢?被人天天踩在脚下,还习以为常,鲁国有屁的能耐让他忠君之事?”

展雄这么说着,吴纠怕他说的太大声,被旁的诸侯听见了,那就要坏事儿,结果这个时候帐帘子“哗啦!”一声打开了,齐侯掀开帘子,笑着说:“四弟说得好。”

展雄一听,笑着说:“三哥也如是觉得?”

齐侯说:“先进来说话。”

展雄跟着吴纠进了大帐,齐侯请二人坐下来。

原来那柳下惠,也便是展获,名获,字季,和盗跖展雄的确是亲兄弟,而且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只不过二人性格非常不合,小时候展雄很崇拜自己的大哥,只不过后来便变了味儿。

展获和展雄的父亲展无骇乃是鲁国的大功臣,身居大司空,但是他去世之后,仿佛墙倒众人推,鲁国贪得无厌之臣非常多,立刻划分了展家的功劳,展获和展雄没有一个人世袭了大司空的职位。

展获为了负担家业,进入了司寇,成为了一个士师,按照展雄的话,每日他大哥都被人欺负,明明是一介习武之人,他大哥的功夫远远在他之上,一身武艺除了父亲,便是大哥教他。

但是大哥性子何其隐忍,展雄曾看到无数次,他大哥被人指着鼻子欺负,但是却不还嘴。

还有展获的顶头上司臧辰,臧辰确实是个忠臣,而且是鲁公的死忠之臣,霹雳手段,雷厉风行,很有作为,但是和展获的性子也不对盘,展获在他手上做小吏,也没有升迁的机会。

那日展获回家很晚,说是有酒宴需要参加,展雄不放心哥/哥,母亲便让他出门去寻,哪知道展雄看到展获被人围堵在墙根毒/打,其中有几个人展雄都认得,便是臧辰的亲戚,那些人仗着有些亲戚身份,就开始作威作福。

展雄实在看不过去,但是他知道若是自己这个时候冲出去,肯定会挨大哥责骂,说他不识大体如何如何。

展雄忍着没出去,等大哥回家之后,便偷偷翻/墙跑出去,将那几个贵/族子弟毒/打一痛,展雄那时候气急了,手上没有分寸。

竟然将一个人给打死了,这事儿第二天便闹大了,展获身为士师,乃是司寇部门下面,掌管刑罚的小官,鲁公雷霆大怒,让展获亲自去抓人。

展获回到家中,将展雄大骂一堆,骂的展雄气愤难当,直接叛出家门,反了鲁国。

当日展雄便离开了家,他功夫了得,只要不是展获出手,谁也抓不住他,一个月之内,展雄便集结了许多人,在鲁国开始起/义,不断与权/贵厮杀,半年之内,已有数千/人跟随,队伍迅速壮/大起来。

后来展雄把母亲接上,给母亲养老送终,母亲去世之后,展雄便继续他的起/义,不只是在鲁国境内,开始四散骚扰各国诸侯权/贵。

展雄气愤的说:“亏得母亲去世之前,还对展获念念,让我回家一趟,看看展获好不好,哼,他做鲁公的狗腿子,好得很呢!”

吴纠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齐侯说:“展获到底也是人才,又是四弟的大哥,若是有可能,四弟不防与你大哥说道说道,劝他归降我齐国,你兄弟二人一文一武,不正好治/国么?”

展雄说:“他?便是把头牛,也拉不过他的愚顽。”

齐侯说:“这个事儿,之后再说,目前有个任务交给四弟你去办。”

展雄拱手说:“三哥吩咐。”

齐侯笑了一声,说:“鲁公姗姗来迟,而且带了这么多人,孤可不信这么多都是寺人,你去看看有没有充数的,尽早控/制,以免会盟出现乱子。”

展雄拱手说:“是!”

齐侯又说:“不要声张。”

展雄点头,说:“我这就去办。”

他说着转头便走出了大帐,齐侯笑眯眯的看向吴纠,说:“是呢,兄弟之间,哪有不打架的?四弟虽然嘴硬,但心中还是担心他大哥的,这份心,孤是明白的。”

吴纠挑了挑眉,看向齐侯,笑着说:“可四弟与他大哥,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不是么君上?”

齐侯听他这么说,抬起头来看向吴纠,说:“血缘?二哥还没见识过什么叫血缘么?诸儿与文姜之间的血缘,还是宋公把他兄长剁成肉泥的血缘?”

吴纠本想端起茶来喝一口,结果被齐侯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茶都变味儿了,撇了撇嘴巴。

齐侯笑着说:“好了,二哥别想太多,喝口水休息一会儿,会盟马上要开始了。”

吴纠和齐侯随便聊了聊天,就谈起了臧辰和柳下惠,吴纠听得出来,齐侯还真是个贪心不足的人,竟然想要拉拢这两个人,先不说这两个人都是鲁国的贵/族,全是姬姓血脉,再者就是,这两个人本身都不和,想要拉拢一个容易,两个都拉拢过来,在窝里爆/炸么?

齐侯听到吴纠的质疑,笑眯眯的说:“别这么说,凡事可不能只看表面呢二哥,其实臧辰是很仰慕展获的,包括智谋和风采,只不过臧辰乃是鲁国大司寇,而展获乃是一个区区士师,臧辰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开明,其实最具礼法,面子抹不开罢了。”

吴纠狐疑的看着齐侯,不知齐侯怎么知道的这些,毕竟齐侯也没去过鲁国,竟然对鲁国的士大夫如此了如指掌?

齐侯见吴纠狐疑的看自己,咳嗽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毕竟他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刚开始他也以为鲁国的两大贤臣臧辰和展获不对盘。

还曾为了得到柳下惠的投靠,离间过两个人,不过展获却是个端端的君子,还曾疾言厉色的斥责过齐侯,这让齐侯想忘也忘不掉。

因着这些齐侯清楚臧辰和展获的为人,只不过关于展雄的事情,齐侯也是这辈子才听展雄亲自说出口的,若不是因为展雄,恐怕谁也不知道盗跖本身的故事了。

吴纠有些狐疑,又想到了早上起来,齐侯无意间说的那句“诸侯都到齐了”,再加上这句,总感觉很不对劲儿,让吴纠心里非常奇怪,但是怎么奇怪,吴纠又不敢仔细想。

这个时候鲁公已然换好了衣裳,诸位公侯都走出帐子,来到了空场之上。

空场之上早摆放好了长案,上面放满了贡品,正中还放着一个白玉做的玉敦,准备一会儿歃血为盟。

各国的使臣跟随着诸侯一并走出来,最左手是齐侯和吴纠,后面跟着展雄,曹刿和王子成父身为这次会盟的守卫,则是站在会盟空场的四周,负责守护。

齐侯边上便是宋公,宋公御说身后跟着他的新宠谋臣戴叔皮。

再次是鲁公,鲁公同后面则是站着身为国/母的文姜,还有上大夫臧辰和小卒展获。

展获暗地里瞥了一眼站在齐国队列之中的展雄,他总是听说弟/弟变成了盗贼,佣兵九千,无/恶/不/作,但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弟/弟竟然能投军,这么一看,齐公似乎的确有过人之处,竟然能让展雄臣服。

展获暗暗思忖着,站在两国之中的公子御说便看到了展获那眼神,他可不知展获和展雄是亲兄弟,总见展获偷偷去看展雄,也不知在看什么,心里冷笑了一声,还以为又是展雄的烂桃花。

说起展雄,的确有不少烂桃花,因为展雄喜欢美色,他喜欢什么,从不加掩饰,展雄提出条件,让御说侍奉自己,也是因为御说长相美艳,甚至比过女子,御说在盗跖军/队之中的时候,经常看见展雄跟女子在一起,那些貌美的女子一听是盗跖,全都甘之如饴,仿佛像是看英雄一般,让御说何其反胃。

御说瞪了一眼展雄,展雄莫名奇妙感觉有人瞪自己,侧头一看,便撞到了御说那狠/毒的目光。

展雄笑了一声,抬手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示意御说,御说气的胸口起伏,他下巴上的胡子茬被展雄之前强/硬的剃/掉了,还刮出了一道伤口,至今都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