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2 / 2)

无纠 长生千叶 11551 字 7天前

潘崇说:“你这呆/子,也不知道王上看中了你哪里,若是你在这般没头没脑,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日被斗家的人拧掉了脑袋都说不定。”

彭仲爽似乎觉得不妥,说:“潘大人此言不对,斗家的人虽然实力大,但是斗伯比与斗祁都是朝中元老,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的。”

潘崇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么说斗家的好,斗家也不会爱见你这张烂嘴的,再者说了,你也看到了,斗伯比和斗祁是名士,可斗家的人那么多,并不都是名士,你还是自己小心罢。”

潘崇说完要走,彭仲爽赶忙跨前一步,仍然拦着潘崇,似乎有话要说,支支吾吾的,有些奇怪。

潘崇皱眉说:“要说便说,不说就请彭大人让路,我要去政事堂了。”

彭仲爽这才说:“方才斗家的话,仲爽少许有些在意……仲爽想请教潘大夫,潘大夫与王上,真的……真的是那种关系么?”

潘崇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彭仲爽的话,原来是方才斗家人说的那些荤话。

潘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脚踢开彭仲爽,说:“彭大夫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去忙忙正事儿。”

彭仲爽被他踢了一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子,上面还挂着一个脚印儿,有点懵,就看潘崇已经走远了。

吴纠在小寝宫歇着,过了一会儿,潘崇便来觐见了,吴纠让他进来,潘崇将方才遇到斗家人欺负彭仲爽的事情说了一遍。

吴纠听了只是眯了眯眼睛,潘崇说:“王上,巴国与庸国的事情,到底如何是好?您说斗祁是个什么意见?方才在朝上,斗祁根本没有出声儿。”

吴纠笑了笑,说:“还能是个什么意见?此次斗祁置身事外,完全不知声儿,不就是想给寡人一个下马威么?”

他说着慢慢从榻上坐起来,来到席间,展了展黑色的袖袍坐下,端起茶杯来轻轻呷了一口,眯眼笑着说:“斗祁觉得寡人是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巴国和庸国此番来势汹汹,斗祁想要寡人知道,没有他斗家,寡人的天下根本不是楚国。”

潘崇没说话,吴纠又说:“斗祁想要用这次的事情,给寡人一个教训,等到寡人真的求他了,他斗家才会出手。”

潘崇皱眉说:“这……如何是好?”

吴纠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潘崇,说:“潘崇,你是带兵的,虽然是宫中的人,寡人若是赐你司马,你敢不敢做。”

潘崇一时间差点被喜悦冲昏了头,司马?

司马可是楚国的第二要职,而且是掌管兵权的第一要职,要知道不只是在楚国,哪国的司马都是最重要的职位,潘崇如今是大谏之官,虽然是上卿大夫,但是根本没有实权在手,这职位是最惹人厌的,因为大谏之官就是要觐见,谁有问题就弹/劾谁,而且还没实权,是不是惹人讨厌?谁都想要踩他。

潘崇一听,险些惊喜过头,随即连忙跪倒在地上,说:“潘崇谢王上提拔大恩!”

吴纠笑了笑,说:“别忙谢恩,寡人先要知道,你敢不敢做这个司马,如今斗家虎视眈眈,你不会不知道罢?彭仲爽只是顶了几句嘴,而你却要违背斗家的意思,坐在司马的宝座上,斗家的人,可不会放过你的。”

潘崇一听,立刻磕头说:“潘崇只知为王上分忧、尽忠,不知斗家权/贵,若是能为王上分忧,潘崇愿肝脑涂地!”

吴纠听着就笑了,说:“好,司马请起罢。”

潘崇被吴纠这样一叫,更是觉得喜悦冲上头脑,一下有些晕乎乎的,要知道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小队长,因为站对了队伍,一下变成了大谏之官,已经是官居一品的上大夫,如今又高升成为掌管楚国兵权的司马,潘崇如何能不高兴,这可谓是平步青云。

吴纠笑着说:“潘崇,你记住,只要有寡人一天,你自然权/贵一天,你的忠心耿耿,能换来你的锦衣玉食,名利双收,寡人不管你目的何/在,只要你忠于寡人,那便足够了,你是聪明人,寡人知道你听得懂。”

潘崇一听,喜悦的同时,突然感觉后背发寒,有一股冷意席卷上来,潘崇连忙说:“是,崇一定忠心耿耿,为我王效忠!”

吴纠点了点头,说:“一会儿寡人便昭告天下,令你做我楚国的司马,如今是临危受命,潘崇,巴国与庸国一战,势在必行,便看你这个司马,怎么给寡人狠狠的打了。”

潘崇点点连头,拱手说:“是,潘崇定不辱命!”

吴纠挥了挥手,就让潘崇离开了,很快召命就来到了政事堂,寺人在众人面前宣读召命,楚王立潘崇为司马。

大家一听,顿时哗然一片,尤其是斗家的人,大家都知道潘崇如今得宠,却不知如此得宠,竟然越过了斗家的人,直接立为司马。

斗祁是莫敖,位居司马之下,楚国本没有令尹和司马,莫敖就是最高的官/位了,如今突然立了司马,斗祁被人压了一头,斗家纷纷喧哗着,自然不服潘崇。

潘崇也才二十多一些,在他们眼中是个奶娃娃,这么年轻的人,不说在官/场混迹了,突然一下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司马,手握天下兵权,谁能服气?

斗家的人不服气,暗自找到了斗祁,斗祁心中也不舒服,却因为斗家世代忠心,不能和吴纠对/着/干,因此只是笑了笑,说:“我斗氏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新王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就让他自己去琢磨,到时候巴国和庸国真的打来了,那奶娃娃也该知道厉害,就会向咱们服软/了。”

斗祁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只好纷纷应和着,殊不知其实吴纠已经摸清楚斗祁的脾气了,吴纠早知道斗祁要给他下马威,这一次自然要较劲儿到底,看看到底是谁输谁赢了。

巴国和庸国在天子的授意下,下了战书,吴纠却不在意,还立了潘崇为司马,让他调配天下兵权,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他有底牌。

第一张底牌是黑火/药,齐侯送来的黑火/药,虽然不是太多,但是足够打一次仗的,只要他们能一击即中,给巴国和庸国颜色看看,便能震慑两国,让他们知难而退。

第二张底牌就更是简单粗/暴,那便是齐国了,在接到巴国和庸国战书之后没多久,齐国就派来了使臣,告诉吴纠,齐侯已经知晓巴国和庸国的意思,是天子胡齐的授意,齐侯担心吴纠刚刚登基,楚国之内政/权错综,不好处置,因此已经发兵援助,此时兵马正在往楚国赶来。

吴纠对此本不太赞成的,毕竟发兵一次,劳师动众,而且这是楚国的事情,齐国要花钱破费,但是拦不住齐侯,齐侯已经让曹刿在路上了。

因着这两张底牌,吴纠根本不害怕巴国和庸国,而且还能趁着这个机会,将威信树立起来。

巴国和庸国发兵在即,潘崇新官上/任,动作非常凌厉,完全没让吴纠失望,手段雷厉风行,很快整顿了楚国兵马,因着潘崇以前有一些领兵的经验,虽然并不是上阵杀敌,而是保护王宫,不过也十分有用。

潘崇开始调兵遣将,一切准备的差不多,将西南西北的两边兵马加强,派兵增援,已经摆开阵势。

这日吴纠照常来路寝宫上早朝,潘崇在朝上报告了一下最近的准备工作,巴国和庸国虽然下了战书,但是其实还没有准备好,只是先吓一吓楚国,因此还没有正式发兵,而潘崇已经完全拿出了对策。

在朝上井井有条的将几点罗列出来,说的头头是道儿。

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潘崇竟然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之前吴纠宠信潘崇,大家还觉得奇怪,毕竟潘崇这个人,要颜色没颜色,也就是会说两句好听的话,不知新王为何宠信他。

而如今大家都知道了,潘崇的手段竟然如此厉害。

众人都面面相觑,潘崇好不得意的时候,就见彭仲爽又走了出来,他一出来,潘崇顿时头疼,不知彭仲爽又要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彭仲爽这个时候拱手说:“我王,仲爽觉得司马排兵有些不妥。”

潘崇一听,更是头疼,彭仲爽这小子不知又要捣什么鬼,之前自己还给他解围,彭仲爽也不知道感恩戴德,此时竟然来拆台了。

吴纠没有阻止他,说:“彭卿请讲。”

彭仲爽倒是恭恭敬敬的,说:“我王,巴国和庸国急着下战书,却迟迟不见异动,仲爽恐怕其中有诈。”

他这么一说,吴纠皱了皱眉,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巴国和庸国显然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就火急火燎的下了战书,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楚国人已经把兵马全都调配好了,等着迎战,然而此时的巴国和庸国却仍然没有动静,吴纠也十分怀疑。

彭仲爽拱手说:“我王,若仲爽是巴国和庸国人,急着下战书,却迟迟不动,其实只有一个原因,而且显而易见。”

彭仲爽是个十分有才华的人,他的才华却被人看成是痴傻,如今这般直言不讳的说出来,卿大夫们却看没出显而易见,分明就是被羞辱了。

卿大夫们纷纷说:“什么显而易见,彭大夫倒是赐教啊。”

彭仲爽不急不缓的说:“巴国和庸国的战书,显然只是虚晃,他们的目的并非发兵,而是在给其他事情作掩护。”

彭仲爽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似乎觉得十分有道理,吴纠皱眉说:“按照彭卿所言,巴国和庸国,在做什么掩护?”

彭仲爽说:“王上难道忘了罗人?若仲爽想要虚晃一记,必定会和罗人合作,罗人如今就在枝江旁的丹阳城附近,若是这些罗人有巴国和庸国的掩护,只是需要小小的做些手脚,例如毁坏枝江堤坝和水利,如此一来,枝江水顺流而下,我郢都城就在旁边,岂不是立刻要被大水冲垮么?到时候罗人再兴兵打来,我楚国的兵力都在西北西南,如何自救?”

他的话一出,众人立刻喧哗起来,潘崇的脸色也瞬间苍白,但是摇了摇头,心想彭仲爽这个策略,实在偏的厉害。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当时的人还没有这么多计谋,什么声东击西,釜底抽薪这些计谋都太阴险狡诈了,根本不适合当时的春秋礼义。

或许和潘崇想的一样,卿大夫们虽然觉得有道理,但是都纷纷摇头,觉得巴国和庸国应该不会这么做。

然而就在众人自欺欺人的时候,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冲进来,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喊着:“报——!!!我王,军报急件!!丹阳城罗国遗民造/反!!他们摧毁了枝江水利,大水顺流而下,已经冲垮了丹阳的城郊,如今又是夏日汛期,丹阳城连日下雨,水势不可控/制,马上给就要冲郢都而来了!”

众人一听,“嗬!!!”的抽/了一口冷气,都震/惊的看着彭仲爽,没想到全都被彭仲爽说对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踏踏踏”的声音又冲了进来,第二个士兵冲进来,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他身上都是雨水,跪在地上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急促的说:“我王!丹阳城急报!!罗国国君万通突然出现,已经带罗人侵占了丹阳城,丹阳城守城遇刺,头颅就悬挂在丹阳城门口,万通扬言要打进郢都来!”

那士兵的话一出,众人更是倒抽一口冷气,斗祁年纪有些高了,瞬间差点折过去,一个没座位,跌在了地上,旁边的士大夫赶紧扶起斗祁。

斗祁是没想到的,只是和王上斗斗气,结果这个时候罗人竟然打过来了,罗人淹了丹阳城,枝江大水就要淹过来了,到时候郢都肯定要被淹,虽然都城不至于被淹,但是郊区定然就毁于一旦了,还有旁边的农田。

罗人又趁机造/反,杀了丹阳城守城,丹阳城乃是楚国的旧都,虽然如今已经不是都城,但是那里面住的都达官贵人,富绅豪杰,如此一来,罗人随便抢几家就能扩充军备,到时候再往郢都进逼,最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吴纠一听,顿时神/经也绷紧了,他仔细的想了想,齐侯虽然早就发兵,但是大军往这边赶过来,可以拦住巴国和庸国,但是绝对拦不住距离郢都不过几日距离的丹阳罗人。

罗人若是全力扑过来,只需要几日时间,远水解不了近火,想要让齐侯的兵马帮忙,决计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时候有人说:“对了!对了!黑火/药,王上快拿出黑火/药,就能对付罗人了。”

吴纠眯了眯眼睛,他不是没想过,但是黑火/药是万万不能用的。

彭仲爽也立刻说:“这位大夫说的不在理,若是用黑火/药对付巴国和庸国,仲爽无话可说,战场之事,本就该向国效忠,如今罗人却在丹阳城,若是王上用黑火/药对付罗人,岂不是连丹阳城也要炸了?到时候百/姓听到动静,我王就是去了楚人自己的民心,得不偿失。”

有人/大喊:“那如何是好!?”

众人都看向吴纠,吴纠精神一绷,不过很冷静的说:“潘崇,如今我郢都城还有多少能动的兵马,罗人到底聚众多少兵马,你去一一细数,然后回来复命。”

潘崇脸色惨白,立刻说:“是!”

潘崇立刻后退,大步走出路寝宫,去查看郢都城的兵马了,因为这事儿不能定论,吴纠只是安抚了一下朝臣,随即就命令退朝。

潘崇退出路寝宫之后,一路飞奔,根本顾不得礼义,快速的往前跑,跑到政事堂,去调遣司马部门的人,询问还有多少守城。

潘崇来到司马部门,司马部门也接到了丹阳城的急报,正在商议对策,潘崇仔细询问,发现郢都城门尹加上环列之尹,还有宫中的各种黑甲武士,大大小小一共加起来,能护住城池的,一共两万余人。

潘崇听到这个数目,稍微松了一口气,两万余人,这个数目绝技不小,罗人虽然淹了丹阳城,又企图淹了郢都城,然而他们的遗民不多,就算万通公亲自挂/帅,也绝对没有两万/人这么多。

潘崇稍微放松了一些,赶紧令人去探查丹阳城的情况,看看罗人到底有多少兵马。

半日消息就传过来了,大体算过之后,罗人只不过一万多人,潘崇更是松了一口气,让人去召门尹和环列之尹进宫,自己先去面见楚王。

潘崇来到小寝宫门口,吴纠正在召见彭仲爽,彭仲爽虽然是个文人,却意外的深谙打仗的道理,正在和吴纠一起分析丹阳和郢都的地理,准备做各种防备。

潘崇匆匆进来,连忙行礼,说:“我王。”

吴纠挥手说:“别来虚的了,情况如何了?”

潘崇立刻说:“我王,丹阳城中罗人/大约有一万兵马,这一万兵马有不少是遗民,并非罗兵,而我郢都能调配的各种精兵,包括守城的士兵和王宫外围环列的士兵加起来,一共两万余人,足够抵/抗罗人进攻的,就算巴国和庸国此时进攻我楚国,也决计可以抵/抗,请我王放心。”

吴纠点了点头,潘崇又说:“潘崇自作主张,已经令门尹和环列之尹进宫面见我王,一同商议环卫之事。”

吴纠说:“好,门尹与环列之尹到了就直接进来便是。”

他们正说着,却见彭仲爽又皱眉,他一皱眉,吴纠和潘崇都害怕,吴纠连忙说:“彭卿可想到了什么?”

彭仲爽拱手说:“只是猜测,巴国和庸国显然是有备而来,联合了罗人造/反,可谓是气势汹汹,而如今罗人来势凶猛,却只有一万/人,还是老弱遗民,这……十分不可情理,若真是如此,罗人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底气,就连逃亡在外的万通公都要跑来送死呢?”

吴纠眯了眯眼睛,说:“彭卿的意思是……”

彭仲爽说:“恐怕罗人还有后招儿。”

他的话说完,潘崇都心惊胆战了。

彭仲爽的话音才落,就听到有人冲进来的声音,是子清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王上,有急报。”

他说着,后面还跟着一个士兵,那士兵一身环列盔甲,显然是环列的士兵。

环列是王宫周边负责守卫的士兵,并不在宫/内,一个个全都是精兵。

那士兵进来,跪下来仓促的说:“王上,大事不好,环列之尹病倒了!”

吴纠惊讶的说:“如何突然病倒?”

那士兵说:“不知为何,环列之尹今日早上突然上吐下泻,病倒在榻,起都起不来,根本无法进宫。”

他正说着,另外有个士兵又匆匆进来,吴纠都不需要他说话,立刻知道恐怕又有事儿来了。

就听那士兵说:“王上,门尹……今早病逝了……”

吴纠一听,更是惊讶,郢都城两大首位,一个门尹,一个环列之尹,环列之尹重病在身,不能进宫,而门尹竟然直接病逝了?

吴纠皱着眉,说:“门尹为何突然病逝?”

那士兵说:“卑将也不知情啊,门尹前些日子还好好儿的,昨天夜里头突然不行,今日早上就没了消息,方才潘大夫请人去找门尹,这才传来了消息,说门尹过世了,就在今早。”

潘崇一听,顿时整颗心都要凉了,这事情太寸了,环列之尹突然得了重病,上吐下泻,而门尹竟然直接死了,彭仲爽的话似乎应验了,巴国庸国有恃无恐,罗人绝不会打这样没准备的仗,而如今准备来了,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门尹和环列之尹突然都出了事儿。

吴纠皱了皱眉,说:“走,随寡人去看看。”

吴纠立刻站起来,让士兵引路,准备亲自去看看重病在身的环列之尹。

棠巫深谙医术,赶紧跟随着吴纠一起往前走,潘崇和彭仲爽也跟着往外走,众人一并出了宫,很快翻身上马,赶往环列之尹的府邸。

环列之尹突然出了事儿,府邸门口应聚/集了不少人,全都是来探病的。

吴纠一到门口,大家自动让路,排开一条道让吴纠进去,吴纠皱着眉走进去,还没到房舍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恶臭的气息。

棠巫请吴纠在外稍等,自己进去查看病情,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吴纠着急的说:“可是中毒?”

棠巫脸色十分难看,低声说:“王上尽快离开此地,并非是中毒,而是疾病。”

他的声音虽然低,但是一旁的潘崇和彭仲爽也听到了,赶紧护送着吴纠离开环列之尹的府邸。

棠巫说,环列之尹并非中毒,若是中毒的上吐下泻,只要解毒就好了,然而比中毒更可怕的还是疾病,而且还是传染病。

吴纠让人去调/查,很快就查出来了,环列之尹和门尹其实得的是一种疾病,这种疾病就是罗人的准备。

罗人擅长捕捉鸟兽,在罗国还是诸侯国的时候,经常用名贵的鸟禽进贡给周天子,不止如此,罗人还饲养一些大型的鸟兽,例如鹰一类的猛禽。

后来罗国被武王所消灭,罗人迁移到枝江一带,也没有再饲养鸟兽。

而前些日子,门尹和环列之尹收到了罗人的进贡,两个人本就喜欢一些大型鸟,有人送上/门来,颜色和眼神都十分好看凶悍,门尹和环列之尹非常喜爱,因此也就笑纳了。

哪知道那些鸟上面,本就是带着病的,罗人将那些鸟送进了郢都城,王城脚下,当时也没有一些动物检疫,根本看不出带病。

门尹和环列之尹就感染上了这种疾病,门尹身/体强壮,却因为接/触多了那些带病的鸟,竟然不治就死掉了,而环列之尹此时也是重病。

棠巫皱眉说:“还有更可怖的,那便是这疾病扩散极快,门尹和环列之尹都经常训兵,恐怕……”

士兵!

门尹和环列之尹的士兵加起来一共两万/人,而宫中的士兵只有几千/人,门尹和环列之尹身上本有疾病,再加上训兵,这样一来便传播了开来,棠巫说的没错,恐怕这两万士兵也有感染疾病的了。

吴纠脸色非常难看,立刻对潘崇说:“快去军营看看。”

他说着,又对棠巫说:“棠儿你跟着去,注意自己。”

棠巫点点头,赶紧跟着潘崇就走了。

潘崇带着棠巫快速出宫,往门尹的兵营去看,他们来到兵营门口的时候,正好撞到医官,好几个医官行色匆匆。

棠巫抓/住一个医官仔细盘/问,医官听他们是宫中来的,立刻禀报,这些天气闷热,也没有刮风,扩散不好,正好容易传染疾病,刚开始只是有几个士兵上吐下泻,大家都没在意,但是后来感染的越来越多,直到今天早上,门尹突然暴病身亡,大家才重视起来。

棠巫进去看了究竟,脸色非常难看,让潘崇先行回宫复命。

潘崇从军营出来的时候正好下了大雨,已经是深夜了,他一路策马而来,浇成了落汤鸡,因为吴纠正在等他的答复,所以并没有关闭宫门,潘崇立刻进了宫,来不及换衣裳,湿/漉/漉的就去见了吴纠。

虽然是夏天,但是身上都是雨水,潘崇浇得透心凉,还是有些瑟瑟发/抖,低声说:“回禀我王……军营中患病士兵,将近……八成以上。”

吴纠一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两万大军,一下锐减成了这般样子,罗人有一万兵马,正前仆后继的赶来。”

他说着,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潘崇出去。

潘崇有些瑟瑟发/抖,拱了手就退出了小寝,他慢慢往外走,外面还在下大雨,有寺人给他遮雨,却被潘崇伸手挥开。

他这辈子自认为是人上人,无论是何事,从没这么落魄过,而如今楚王器重他,让他做司马,潘崇上/任之后第一件事情,竟然中了圈套,搞得一塌糊涂,潘崇从没受过如此大的打击……

潘崇瑟瑟发/抖的从小寝中走出来,有些漫无目的,慢慢往前走去,顺着小寝的台阶往下去,就听到“潘大夫!”有人/大喊了一声,随即是“咕咚!”一声,潘崇脚下一空,顺着台阶瞬间就滚了下来。

后面的人赶紧冒雨出来去追,大跨步顺着台阶跑下来,将倒在地上摔得几乎不省人事的潘崇扶起来,不顾雨水冲刷进口/中,大声说:“潘大夫?潘大夫?”

潘崇一瞬间被撞得有些懵,朦朦胧胧得头晕眼花,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冲过来的人是彭仲爽。

彭仲爽一身官袍已经也湿/透了,正往下淌水,一边轻轻拍着潘崇的脸,让他苏醒,另外一面抬起手来,用袖子遮住冲下来的雨水,见到潘崇醒了,连忙松口气,说:“潘大夫,你没事罢?能走么?仲爽背您。”

他说着,将潘崇背起来,潘崇却一脸死气沉沉,摇头说:“别管我!放我下来!”

彭仲爽见他突然发疯,险些带着人摔倒在地,潘崇“嘭!”一声又摔在地上,彭仲爽只是稍微惊讶,赶紧又将他扶起来,说:“潘大夫……”

潘崇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两步又要倒,彭仲爽一把搂住他,将人猛地扛起来,潘崇一天都在跑路,又被大雨浇了很长时间,再加上心灰意冷,早就没了力气,被身材高大的彭仲爽一把就拎了起来,扛在肩头,吓了一跳。

彭仲爽说:“潘大夫再这么自暴自弃,也于事无补,潘大夫这般自怨,不想办法,如何对得起王上的器重?!”

彭仲爽扛着他,很快进了旁边的房舍,今日彭仲爽也没有出宫,就在宫里头歇着,将人带回了房舍,潘崇渐渐老实下来,不过并非不闹腾了,而是因为体力不支,又受了打击,淋了雨,此时有些昏迷发/热。

潘崇从没受过这般大的打击,沉沉的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睛,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第一眼的人竟然是吴纠。

吴纠坐在他榻边上,潘崇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一下眼睛,再仔细一看,仍然是吴纠。

潘崇吃了一惊,连忙爬起来叩头说:“拜见我王。”

吴纠伸手扶住他,说:“不必行此大礼了,潘卿突然发/热,好生休养才是,吓坏了寡人,寡人还以为潘卿也感染了疾病。”

潘崇没想到自己搞砸了事情,吴纠却还来看自己,抬头一看,彭仲爽也在旁边站着。

吴纠说:“潘卿的心思,寡人明白,罗人狡诈,防不胜防,寡人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若是潘卿有责任,寡人更要负责,如今却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是么潘卿?”

潘崇听到吴纠的话,一瞬间感觉自己鼻尖都酸了,连忙说:“谢王上大恩。”

吴纠却说:“别忙着谢寡人,若这一仗打输了,潘卿也知道后果是什么,寡人不能做断送楚国的昏/君,不是么?”

他说着,站起来,看了看潘崇和彭仲爽,说:“二位都是我楚国的青年才俊,如今我郢都城两万大军,染病的八成以上,能动的兵马锐减成了几千,再加上我王宫中的两千禁军,远远不够应敌,如今我们要以少胜多,两位可有退敌妙法?”

说到这里,潘崇竟然不敢说话了,他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妙法,脑子里一团浆糊。

彭仲爽却意外的冷静,拱手说:“王上,仲爽有一法,只是需要王上犯险,不知王上可否做得到?”

彭仲爽把事情说了一遍,潘崇立刻反/对,说:“不可!王上,万万不可,这实在太危险了,若是罗人无惧,真的攻进城来,到时候王上便危险了,而且无人救援,这万万不可!”

吴纠听了却笑了笑,眯着眼睛说:“彭卿的法子,倒是深和寡人心意。”

他这么一说,潘崇心里吓得直哆嗦,狠狠瞪了一眼彭仲爽,彭仲爽却没什么其他表情,拱手说:“王上,岁不我与,时不我待,请王上下令决断!”

吴纠看了一眼彭仲爽,笑着说:“好,寡人没看错人,彭卿大意果断,便按照彭卿所言去办,务必给寡人打好这一仗!”

“是!”

彭仲爽拱手称是,潘崇看着,感觉新王和乐尹这两个人,都是疯/子,彭仲爽看起来是个痴人,然而他骨子里其实却是个疯/子……

罗人气势汹汹,扑向郢都城,他们抢了丹阳城的很多军备,快速扑来,一路势不可挡,很快就到了郢都城的大门下。

罗人摆开阵法准备叫阵攻城,然而来到城门之下一看,顿时傻了眼。

潘崇说彭仲爽是疯/子,他那疯狂的计策,其实深得吴纠心意,因为大军师诸葛亮曾经也用过这个计策,那便是大名鼎鼎的空城计了。

如今郢都城能动的兵马,不过几千,还要保护郢都城中的百/姓,根本无法应敌,而罗人早用鸟兽染病,迫/害郢都城,已经有恃无恐,因此他们根本不可能硬碰硬,这是一场永远也不会赢的战役,除非他们能拖延时间,等到援兵……

罗人来到城门下,却听到丝竹之声,鼓乐之声。丝竹如三月初风,娉婷袅袅,鼓乐如大江淘沙,澎湃壮阔,声声入耳,竟然震得罗人狐疑不止,不敢上前。

不止如此,罗人抬头去看,还能看到城门上竟然站着一个黑袍年轻人,那人身穿楚王朝袍,头戴冠冕,正是楚国新王。

吴纠看似悠闲,手举酒杯,身边美/女如云,左/拥/右/抱,正笑着被美/女喂酒,乐尹彭仲爽亲自鼓乐,身边站着巍峨的黑甲武士。

最精良的黑甲武士列队城楼,手执弓箭,正拉满了弓,目光如炬的盯着城门下的罗人。

罗人惊讶不知,此时吴纠一手拥着美/女,一手搭在城楼的墙上,劈手将酒杯扔下来,“啪嚓!”一声砸在罗国万通公脚边,他喝得有些微醉,两颊微微泛起嫣红,眯着眼睛,一派悠闲得意,伸手挑了一下/身边美/女的下巴,笑着说:“有人巴巴的赶来送死,你们说,寡人该怎么处置他们?”

旁边的美/女娇/笑成一片,东倒西歪的,城楼上取/悦的声音传下来的,罗人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罗人将领说:“君上,楚国人内部空虚,显然是在耍诈,请君上早作打算,攻取郢都城!”

万通公却是个多疑的人,看到吴纠在楼上如此饮酒作乐,就算已经算计好了,但是如今一看却不敢攻城,恐怕有诈,说:“等一等,你看城上黑甲武士整齐有素,楚国大夫又一脸无惧,还是让探子去谈一谈再说。”

罗人在城外列兵,却没有立刻攻城,一连五六天,吴纠天天抱着美/女在城楼上饮酒作乐,还多次邀请万通公上城楼一起饮酒。

万通公让探子去查,然而派出去一个,立刻被杀一个,脑袋从城楼被抛下来,里面仿佛非常整齐有素,一个探子也安插不进去。

万通公越来越害怕,恐怕事情不对,想要等到巴国和庸国发兵攻打楚国边境的时候,再一举攻进郢都城,不然恐怕中了埋伏。

罗人在城外列队,岂知道郢都城中的几千兵马,全都被吴纠用来堵城门了,来一个探子杀一个探子,绝对不能让探子混进来看到城中的场面。

两军僵持,这也并非是长久之法,然而吴纠只是拖延时间罢了,因为他们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

就在两军僵持几日之后,罗人突然有急报士兵驱马冲过来,翻身下马,急切的说:“君上,大事不好,齐国派兵增援,已经到了荆门城!马上要打来了!”

荆门城就在郢都城的上方不远,若是脚程快,快马加鞭,半日就能扑过来。

万通公听了脸色一僵,说:“多少人马?主帅是谁!?”

那士兵颤声说:“探子回报,应该有五万/人马之众,为首的先锋也有一万/人,主帅……齐国国君亲自挂/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