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鲜肉"(1 / 2)

无纠 长生千叶 11196 字 6天前

众人就见到, 水中起了一些小涟漪, 一条小舟仿佛是一片树叶一样, 飘荡在湖水中, 冲开阵阵的涟漪, 快速的向他们而来。

那小舟速度极快, 不停激荡着湖水, 转眼就到了眼前。

众人都吃了一惊,那些水匪就一条船,因为船小, 船上也只有两个人负责撑船,有一个人负责掌舵掌灯,还有一个人, 长身而立, 站在船头上,正背着手, 向他们这边看过来。

那立在船头上的人, 隐约能看得出来身材高大, 随着小船越来越近, 看的就越发的清晰, 那人/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材十分高大, 带着一种孔武有力的感觉,不过并不是虬髯纠结, 看起来干练而青涩, 还没有褪去大男孩儿的稚气。

等那人离的近了,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明明身材如此高大,却带着一股南方人特有的感觉,面容俊美细腻,嘴角挂着微笑,他的嘴角随时都是翘/起来的,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染能力,让你看到他,就觉得心情不错。

那男人站在船头上,恐怕就是水匪头/子偃鸠了,他看到湖边的宴席,还冲着众人招了招手,大笑了一声,笑声顺着夜风传过来,格外的爽朗清晰。

众人没想到水匪头/子竟然这么年轻,都吃了一惊,而且这水匪头/子竟然带着三个手下就来赴宴了。

吴纠倒是也站起来,掸了掸自己黑色的袍子,看到那条小船行过来,遥遥的拱手说:“偃先生,寡人有礼了。”

那站在船头上的年轻男子听到他的声音,哈哈一笑,笑的异常爽朗,说:“你叫我先生?恐怕真正的先生是不服气的。”

那水匪头/子说着,猛地一跃,突然就从船头跳了下来,小船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那水匪头/子功夫似乎很好,腿部肌肉也十分的发达,这么一跳,衣裳没有沾到半分水迹,一下就跃到了岸边。

赵嘉见水匪头/子快速冲过来,下意识的用没有受伤的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眯着眼睛,全身的肌肉都拢了起来,似乎在戒备着。

齐侯也是这个状态,只不过他比赵嘉更沉的住气一些,并没有摆出这么明显的戒备动作,只是微微提起肩膀,只要那水匪头/子有出格的动作,他会立刻拔剑。

水匪头/子跃上岸来,这次众人看得更加清晰了,水匪头/子果然在二十岁出头,很喜欢笑,笑起来仿佛是个大男孩,笑容爽朗清澈,说话的声音也清朗,但是尾音带着淡淡的沙哑。

整个人十分高大,很少有人见到齐侯还能平起平坐,这水匪头/子可能就是很少人中的一个,他的穿着倒是十分的朴素,并没有什么讲究的外袍之类的,也没有外衫,穿着一身短打,衣裳上还破了洞,不知道是被刮得还是穿烂了,总之衣裳上还有补丁,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现代最流行的破洞装呢。

因为年轻人身材非常好,因此这样寒酸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不显得寒碜,反而衬托着他的大长/腿,还有精瘦结实的腰身,隐约能看到他身上走势流畅的肌肉,看起来是个相当厉害的练家子。

水匪头/子看到众人的反应,哈哈一笑,说:“别担心,别这么戒备,我是来喝酒的!”

吴纠笑了笑,拱手说:“承蒙偃先生不弃,寡人已经准备好美酒佳肴,那就请偃先生入席罢?”

水匪头/子抬起手来,抱拳说:“楚王你客气了,不必叫什么先生先生的,我本也不是什么先生,我叫偃鸠,刚巧了,咱们好像名字差不多。”

偃鸠所说的差不多,肯定是读音,鸠是鸟,不过偃鸠的鸠,其实并非是鸟类的意思,而是他的氏族名称,舒鸠国是偃姓鸠氏。

他公然的点评楚王的名讳,酆舒立刻说:“大胆……”

吴纠倒是抬了抬手,笑着说:“无妨,偃先生乃是性/情中人,请坐罢。”

偃鸠又拱了一下手,这才坐下来,看了看席上的美酒佳肴,不由的笑了起来,对吴纠说:“可否让我的兄弟们也入席?”

吴纠笑着说:“远到是客,自然可以,请便罢。”

那跟随而来的三个人也坐入席间,顿时哈哈笑起来,似乎从没见过这般美酒佳肴,一个个眼神如/狼/似/虎的,看的众人直皱眉,这些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乌合之众”……

偃鸠看起来十分不懂规矩,吴纠让他坐,他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吴纠还没有坐下,众人都瞪眼看着偃鸠,偃鸠却浑然不知。

吴纠只是笑了笑,准备坐在旁边,结果齐侯动作更快,一下插在了吴纠与偃鸠中间,吴纠无奈之下,只好再往旁边挪一个位置。

偃鸠也不客气,看起来真是来喝酒吃肉的,女酒过来倒酒布菜,偃鸠根本不看美/女一眼,专心喝酒吃肉,而几个跟班儿也是,吃的是油光满面。

吴纠见他们吃的起兴,笑眯眯的举起酒杯,说:“偃先生,寡人敬你一杯。”

偃鸠也不推辞,直接举起酒杯,随即一下就给喝了,似乎觉得这酒十分美味,眯着眼睛还使劲回味了一番。

吴纠见他的动作,笑了笑,说:“偃先生如此轻装简行来赴宴,就不怕宴席上有什么祸端?”

偃鸠哈哈一笑,根本不在乎的样子,说:“我在这生活了整整二/十/年,从来没人请我喝酒,不管出自什么心意,是好意还是坏意,都从来没有过,毕竟权/贵不待见我,平头百/姓家里又喝不起酒,因此你楚王是第一个。”

吴纠笑了笑,偃鸠继续说:“我这个人,嗜酒如命,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你请我喝酒,我一定会来。而且你楚王可是第一个请我喝酒的人,这意义非同小可,因此不管是什么宴,我偃鸠都会赴宴。”

吴纠听了一笑,说:“偃先生果然是性/情中人,怪不得会受百/姓如此爱戴。”

偃鸠说:“百/姓爱不爱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酒当真美味,真是永远也喝不够。”

齐侯坐在两个人中间,因为三个人坐在一排,因此那两个人说话要稍微探头,越过齐侯,而齐侯的身材仿佛一座“高山”,那两个人隔着齐侯,竟然说的如此起劲儿。

齐侯眼看着偃鸠几乎是一坛一坛的喝酒,顿时心里都冒醋泡泡了,你是喝不够,因为这酒可是孤的二哥亲自酿的,拿这么好的酒招待这笑眯眯一脸油滑的匹夫,齐侯心中意见很大。

齐侯平时喝这酒,都小口小口得喝,生怕喝光了没有,可偃鸠倒好,喝的这么起兴。

吴纠见偃鸠喝得高兴,笑眯眯的说:“不瞒偃先生,寡人请偃先生来喝酒,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偃鸠又闷了一杯酒,这才放下酒杯,抬头看着吴纠。

吴纠笑着说:“前两天,我楚国与濮人交战的工具被偃先生借走了一些,这些工具对我楚国十分重要,之后还要拿来和濮人作战用,若少了这些工具,恐怕我楚国的舟师很难打胜,因此,寡人想请偃先生将借走的那些钩拒还回来。”

他这么一说,偃鸠一脸狐疑,随即说:“哦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些奇形怪状,很沉很沉,我一手只能掂两个的大钩子?”

他这样一说,众人心中都一阵惊叹,偃鸠这个人可能是天生怪力,怪不得长这么大个头,竟然一手能掂两个钩拒,那钩拒至少要两个人才能掂起来。

吴纠笑了笑,说:“正是,当然了,作为回礼,寡人会给偃先生和您的兄弟们准备一百坛美酒,还有一些粮食。”

他说着,转头看了屈重一眼,屈重立刻去吩咐,很快士兵们推着一些车子过来,车上堆放的都是粮食,一袋一袋装的满满的,旁边还有好几辆车,堆放的都是美酒,一坛一坛垒得老高。

吴纠这诚意可是不小,偃鸠听了哈哈一笑,随即站起来,慢慢走过去,他一口气喝了那么多酒,但是根本没有半分醉意,只是眼珠子有点发红充/血罢了,显得更是高大可怕,犹如一匹豺狼一般。

偃鸠走过去,对那些粮食看都不看一眼,转头看向垒的高高的酒坛子,笑了笑,伸手拿起一坛,随即快速走了回来。

偃鸠掂了掂手中的酒坛子,笑着说:“粮食我不要,酒嘛,我也只要这一坛,你们的钩子,明日我就让人还回来。”

吴纠吃了一惊,说:“那便多谢偃先生了。”

偃鸠说:“不必谢,毕竟东西是你们的,还有我们搬走的那些粮食,粮食昨天已经发给难/民了,这个我是无法全须全影儿的给你还回来了,不过……明日黄昏之前,和那些钩子一样,我拿了你多少东西,都会如数奉还?”

齐侯皱眉说:“你不是已经分给难/民了么?”

研究笑着说:“的确如此,不过就算分给难/民了,我也可以向濮人借点粮食。”

他说着,眯眼一笑,脸上全是坏笑,配合着他大男孩儿一般的青涩,看起来十分讨喜。

众人也是一阵惊讶,这水匪头/子竟然要去偷濮族人的粮食?

不过大家转念一想,偃鸠和他的水匪们出入楚国行辕,犹入无人之境,更别说是偷濮族人的粮食了,绝对更加简单。

吴纠笑眯眯的说:“怎么好让偃先生破费呢?”

偃鸠很爽朗的说:“如何是我破费?要破费也是濮人破费,不过他们抢掠了那么久,也是该让他们破费破费了。”

吴纠连忙拱手说:“那真是多谢偃先生了。”

偃鸠十分爽朗,一挥手,抱着酒坛子喝了好几口,把衣裳都给饮湿/了,贴在他流畅的胸肌和腹肌上,几乎将偃鸠那高大的身材勾勒的一清二楚,众人感觉都十分没眼看,连忙都低下头来。

偃鸠却不自知,还笑眯眯的说:“不必谢我,你这楚王有/意思,我喜欢你。”

他这么一说,众人就看到插在中间的齐侯脸色“咚!”一下就黑下来了,黑成了锅底的颜色。

不过偃鸠所说的喜欢应该不是那方面的,毕竟偃鸠这个人看起来大咧咧的,应该是意气相投的喜欢。

但是齐侯是个大醋缸子,听到吴纠和偃鸠相谈甚欢,还说什么喜欢,心里顿时醋发了,吴纠与偃鸠说话,齐侯就隔在中间,故意动了动,挡着两个人。

吴纠脖子都抻着酸了,就是看不到偃鸠,被齐侯挡的严严实实的,齐侯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吴纠。

吴纠不明所以,挑了挑眉,还以为齐侯有什么悄悄话要和自己说,齐侯突然凑过来,似乎在耳语,在他耳边说:“二哥你再盯着那小子,孤回去让你好看。”

吴纠一瞬间都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也没机会盯着“那小子”了,因为偃鸠酒足饭饱,准备带着兄弟们回去。

吴纠笑着说:“偃先生不留下来夜宿么?”

齐侯听吴纠让他夜宿,顿时心里更是醋的慌。

偃鸠抱拳说:“不了,我们还要赶回水寨,明日黄昏之前,定然把东西给你们送过来,这就先走了,等明日我带了彩头来,再痛痛快快的畅饮一晚!”

吴纠拱手说:“那便多谢偃先生。”

偃鸠摆摆手,喝了那么多酒,脚步依然很稳当,快速往水边走去,跃上小舟,招手让兄弟们撑船,很快船只就像一阵疾风,一支飞箭一般,“嗖——”一下窜了出去,此时正好还顺风,夜风十分的大,小舟很快就掩藏在黑夜之中,消失不见了。

吴纠看着那小舟越来越远,融入黑夜之中,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正在他思考的时候,齐侯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吴纠身后。

吴纠没听到声音,不过他感觉后背突然热了起来,连忙回头,就撞在了齐侯怀中,齐侯伸手一揽,就将吴纠抱了起来。

吴纠吓了一跳,说:“你做什么啊?”

齐侯说:“人都走远了,二哥你还看,孤不高兴了,你说你怎么赔孤?”

吴纠顿时有些头大,说:“寡人方才想正事儿呢,你快放手,这么多人都看见了。”

齐侯用撒娇的口吻说:“孤不管。”

吴纠当真是无奈到了极点,幸好天色黑,旁人都在忙着整理宴席,赵嘉他们又在忙着撤兵,因此并没有注意他们。

齐侯紧紧搂着他,低下头来,在吴纠耳边厮/磨着,声音低哑性/感,还带着滚/烫的热气,吴纠耳朵都要给烫化了,结果这个时候齐侯就特别正经的说:“二哥你是不是嫌弃孤不够年轻好看。”

吴纠差点直接喷/出来,这个问题实在太逗人了,吴纠忍不住想笑,齐侯的确不能说是年轻了,毕竟他已经三十岁出头,不过齐侯可是贵/族,保养的不错,再加上天生十分俊美,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又是练家子,身/体强壮,更看不出年纪。

勉强能说年轻貌美,若是在现代,怎么也是个“小鲜肉”,不过自己说自己年轻好看,吴纠觉得脸皮都要给烧掉了,齐侯脸皮比城墙拐歪还要厚,好像没有烧光,而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齐侯见吴纠发笑,说:“二哥你还笑,说了一会儿回去教训你。”

吴纠可是见识过齐侯那体力的,连忙求饶说:“寡人错了,寡人已经深刻的在反省自己。”

齐侯说:“那你说说看,你怎么反省的?”

吴纠很认真的说:“嗯……寡人不应该见你年老色衰,就嫌弃你,寡人……啊!”

吴纠还没说完,齐侯已经“愤怒”了,竟然说他“年老色衰”,摆明了是嫌弃他。

齐侯突然一把将吴纠抱起来,吴纠被打横抱起来,吓了一跳,伸手推他,说:“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齐侯立刻说:“不放,今儿孤非要教训教训二哥才行。”

齐侯说着,还低头在吴纠的嘴唇上啃了一下,吴纠挣扎无果,屈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齐侯抱着吴纠,连忙说:“王上可是病了?重去叫医官来?”

屈重还不知他们的关系,吴纠简直无/地/自/容,装作没听见,在齐侯怀里装死,齐侯则是说:“不劳烦了,楚王只是有些醉酒,孤送他回营帐就行。”

屈重点了点头,十分关心,还让人去准备醒酒汤。

吴纠因为今天宴请水匪头/子,因此根本不敢多喝酒误事儿,此时清/醒的厉害,听到齐侯这烂到家的说辞,只好装醉。

齐侯就抱着他走进了行辕,子清和棠巫识趣儿的没有跟进去,就守在外面,果然里面很快传出了很奇怪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屈重还亲自送来了醒酒汤,为了不让屈重听到里面奇奇怪怪的声音,子清赶紧把醒酒汤接过来,然后把屈重给送走了,看着屈重的背影,子清和棠巫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吴纠也没什么事儿可做,睡到日上三竿,他们明明是来打仗的,不过第一次就首战告捷,把濮人吓得向南退去,他们不需要乘胜追击,只需要严守云梦,为潘崇在西面的战场争取时间就够了。

因此这边从胶着的战役,一下变成轻/松的战役,完全是因为那些钩拒。

吴纠睡到日上三竿,身上懒洋洋的,都怪齐侯是个醋坛子,非要自己求饶,一想到昨天那求饶的景象,吴纠就想要找条地缝扎下去,实在没脸见人了。

吴纠睁开眼睛,齐侯还搂着他,已经醒了,正在悄悄的顽他的头发,见到吴纠醒了,将他的头发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笑着说:“二哥,醒了?”

吴纠嗯了一声,想要翻身起来,结果因为酸/软,差点摔在榻上,齐侯连忙伸手一搂,笑着说:“二哥身/体可不行,平日里要多锻炼锻炼。”

吴纠翻了个白眼送给他,齐侯一脸神清气爽的起身,然后伺候吴纠洗漱更/衣。

众人吃完了午膳,吴纠就让人准备晚宴了,今日黄昏,偃鸠会送还钩拒,还有粮食,吴纠自然也要按照约定,准备晚宴给他们。

其实吴纠心中是有小算盘的,这些晚宴可不是白吃的,自己酿的酒也不是白喝的,如今楚国百废待兴,人才不够多,别看地皮子蛮大的,但是朝中蛀虫太多,又没有像齐国那样赫赫有名的管夷吾鲍叔牙这类的人才,因此吴纠现在十分“饥/渴”,想要收揽人才。

这偃鸠虽然是个水匪头/子,但是他和濮族人打仗,从来没吃过亏,还能从濮族人手中轻而易举的夺得粮食,这样一看,就知道偃鸠有多厉害了。

再者说,偃鸠在这里做了二/十/年的水匪,他熟悉云梦和洞庭的环境,若是能将偃鸠收归麾下,他们就不只是守云梦了,说不定还能收服百濮。

就连偃鸠他们用的小船也十分有门道,比旁的船只要快速很多,因为这种种缘故,吴纠都想要收服偃鸠。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偃鸠的身份,偃鸠乃是群舒国中舒鸠国的公子,不过因为叛乱没有继承国君之位,若是吴纠能将他收入麾下,等日后助他复位,这样一来,总是不听命令的群舒国也能被吴纠牢牢的握在手心里,何乐而不为呢?

可以说,收服偃鸠有无数的好处,因此吴纠也舍得下血本儿,把珍藏的好酒都拿出来了。

正午之后就相当忙碌了,吴纠让人准备宴席,特意让屈重在行辕门口迎接偃鸠。

将近黄昏的时候,吴纠和齐侯回去换衣裳,准备一会儿参加宴席。

屈重奉命在行辕门口迎接,果然就看到一伙人遥遥而来,他们赶着缁车,扬着尘土,一大队车马,“骨碌碌”的向这边而来。

屈重看到当头赶车的竟然就是偃鸠本人,连忙走上前去,恭敬的拱手说:“楚国工正屈重,奉我王之命,特来迎接偃先生。”

偃鸠从车上跳下来,哈哈一笑,说:“正好,你们清点清点,大钩子一个不少,粮食只多不少。”

屈重赶紧让人去查看,士兵们都傻眼了,那些粮食果然是濮族人的,粮食都没有开包,上面贴着封,乃是濮族人运来的辎重军粮。

屈重也十分惊讶,这偃鸠当真有些本事,说偷袭就偷袭,濮族人一下丢/了这么多军粮,估计都要跳墙了。

屈重连忙恭敬的说:“偃先生辛苦,请偃先生入行辕,我王已经准备好宴席,款待偃先生。”

偃鸠点了点头,跟着屈重往里面走,偃鸠一边走一边好奇的左顾右盼,笑着说:“哎,你们这寨子不错,比我们的水寨大多了。”

屈重一听,笑了一声,那不是自然的么,偃鸠可是水匪,而这边是军营,还是楚王下榻的军营,一个行辕,一个水寨,如何能相提并论?

偃鸠还说:“啧,不过你们这寨子也太严肃了,不好不好,我们那边风景更好。”

屈重笑着说:“听偃先生这么一说,重心中很想领略一下偃先生水寨的风光呢。”

偃鸠笑着说:“这有何不可?改天你们就来看看,我自会好酒好肉的欢迎你们。”

屈重一听,心中有些惊讶,毕竟偃鸠的水寨无人知道具体/位置,似乎十分神秘,偃鸠这样大咧咧就邀请他们去做客,岂不是把具体/位置都给暴/露了?

屈重狐疑的看了一眼偃鸠,偃鸠笑着说:“我知你想什么,我们的水寨可不是知道具体/位置,就能打得进去的,若没有熟人带着你们,这周边都是沼泽和浅滩,还有很多暗礁,徒步走进去就会陷入沼泽,坐船进去就会触礁搁浅,因此就算水寨的地点让人知道了,旁人也打不进去,这我是极为放心的。”

屈重点了点头,笑着说:“偃先生,这边请。”

两个人往前走,很快来到了行辕的空场,空场上点着篝火,一片明亮,宴席已经摆好了,美酒佳肴比昨日还要丰盛的多。

吴纠见到偃鸠,立刻站起身来迎接偃鸠,屈重走过去,附耳说了两句,是清点钩拒和粮食的情况,粮食多了不少,钩拒一个没少,吴纠一听自然高兴。

吴纠拱手说:“偃先生乃是守信之人,寡人佩服,来,偃先生请入席!”

偃鸠也不客气,又是当先坐入宴席之中,立刻喝了一杯酒,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的。

吴纠虽然想要收服偃鸠,但是并不能马上开口,毕竟水匪可是有戒心的,他们是义军,突然要归为国军,吴纠怕他们接受不了,大家都逍遥快活惯了,突然被管束起来,可能不会服气。

虽然急不得,但是吴纠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几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的话,那就再多吃几顿,齐侯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吴纠笑眯眯的给偃鸠敬酒,昨天晚上,偃鸠是因为要去偷粮食,因此才急匆匆走了,都没有喝尽兴,今日自然要喝个够本儿,还有很多兄弟们跟着他,一瞬间行辕里格外热闹,都是敬酒和大笑的声音。

齐侯感觉自己掉进了蛤/蟆坑,笑的他脑仁儿直疼,这些水匪也太不拘小节了。

吴纠丝毫不介意,看到齐侯蹙着眉,一脸嫌弃的样子,凑过去低声说:“寡人做了羊肉泡馍,一会散席之后,让人端到营帐中。”

齐侯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果然没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齐侯一听“羊肉泡馍”这四个字,整个人都高兴起来,一脸大型犬的样子,恨不得吐舌/头。

众人喝的都十分尽兴,偃鸠这个千杯不倒,因为今日喝的太多,也有些许醉了,脸上倒不红,但是眼珠子通红通红的。

偃鸠喝着酒,就感觉有人总是看自己,抬起头来,那个人就把视线错开,但是次数多了,还是被偃鸠给发现了,竟然是来迎接自己的那个工正,叫屈什么,偃鸠不记得了。

偃鸠抬起头来,手里握着酒杯,不能总被人看,也抬头打量着屈重,屈重坐在他对面,中间隔着丝竹助兴的伶人。

偃鸠就借着看表演的样子,紧紧盯着屈重打量。

屈重差不多有四十岁,年纪不轻,笑起来嘴边有些皱纹,一笑感觉十分温柔,平日里彬彬有礼,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又因为十分有气质,因此给人感觉温柔又顺和,这种人恐怕能和所有人做朋友。

屈重虽然年纪不轻,但是样貌生的是精致好看,带着一种持重的气质,说不出来的云淡风轻,让人看起来特别舒服。

偃鸠一直打量屈重,屈重赶紧低下头来,装作没看见。

已经到了后半夜,大家喝够了酒,就准备散席了,吴纠让屈重给众人安排营帐夜宿,屈重赶紧拱手,他并没有喝多少酒,十分清/醒,就是怕误事儿,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屈重给他们安排了几个营帐,身为水匪头/子的偃鸠自然要一个人一个营帐,屈重引着他往营帐去,说:“偃先生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叫守夜的寺人便可。”

屈重说着,还给偃鸠掀开帐帘子,请偃鸠进来,偃鸠进来之后,直接倒在榻上,四仰八叉的,好像准备睡觉,屈重过去将灯点上,说:“热汤已经准备好,重让人抬进来。”

偃鸠没说话,似乎睡着了,屈重出去让寺人将热汤抬进来,热汤袅袅升烟,让秋季的营帐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洋洋的气息。

偃鸠似乎这才醒了一下,睁开眼睛,屈重还在忙,将寺人手中的醒酒汤端过来,放在一边的案子上,说:“偃先生,醒酒汤也给您放在这里了,喝了醒酒汤再睡,免得明日宿醉头疼。”

屈重说完,偃鸠没说话,侧卧在榻上,定眼看着屈重,屈重不知什么意思,笑了笑,彬彬有礼的说:“那不打扰偃先生休息,重先告退了。”

他说着准备退出去,不过偃鸠突然说话了,声音沙哑的说:“我感觉你有些眼熟。”

他这么一说,屈重猛地一颤,退出去的脚步都顿住了,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说:“你小时候我就见过你,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也就五岁。”

因为偃鸠醉的厉害,因此屈重的话头也就放心打开了,他突然这么说,偃鸠翻身而起,发红的眼珠子望着屈重,说:“你认识我?还是我小时候?”

屈重低着头,似乎不敢与偃鸠对视,不过点了点头。

偃鸠快速站起来,走过来,一把钳住了屈重的手,将他拉过来,两个人坐在席上,偃鸠说:“我小时候的事情,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给我讲讲。”

屈重似乎有些迟疑,这事情连吴纠都不知道,屈重只是告诉吴纠,他打听到了水匪头/子,其实是舒鸠过的国君之/子,当年国中叛乱,小公子被送出过来逃亡,因此沦落成了水匪。

其实屈重有些保留,并没说出来……

当年屈重二十岁,锋芒毕露,还是建功立业的大好年华,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屈重的性子磨得温润软/绵,看起来不争不抢,只是二/十/年/前的屈重可不是如此,那时候屈重戾气很重,十分锐利,想要挤上高位,建功立业,闯出一番名堂来。

当时屈重的亲戚在舒鸠国做大夫,舒鸠国发生叛乱,有人篡位,屈重的亲戚力保小公子,写了一封密函让人递给屈重,知道屈重年纪轻轻在楚国已经举足轻重,请屈重保住舒鸠国的小公子。

屈重的亲戚送出这封密函之后,就被篡位者抓/住,剁成了肉泥。

当时屈重看到了这封书信,非常生气,他觉得舒鸠国的人是欺负他们屈家没人,虽然那亲戚乃是屈家的分支,并非是宗家,屈重身为宗家的继承人,理应照顾旁支,再加上当时屈重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就准备力保舒鸠的小公子。

不过当时屈重身居高位,正是努力向/上/爬的时机,怎么可能离开楚国的都城?离开了都城,就是远离了王上身边,这样如何能出人头地?

屈重十分的苦恼,这个时候赶巧了,楚王要派人出去公干,正好去东南面的地方,屈重立刻主动请缨,楚王批准了,屈重很快动身,来到了楚国的东南面,在小公子被人追杀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小公子。

当时可谓是千钧一发,小公子当年才五岁,还没有小子文大,是个可怜的小肉包,他独自一个人逃亡在外,跟随他的从者全都被杀了干净,小公子很害怕,当时被人抓/住,那些舒鸠国的叛贼想要折磨他,用剑刃像是片肉一样,一点一点的割着小公子。

屈重见到小公子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他们压着一个小孩子,用剑割着他的后背,还开怀的大笑,看着血流如注,听着孩子的惨叫/声,哭嚎声,不断的开怀大笑。

屈重当时气疯了,立刻命人去救小公子,那些舒鸠人不敌他们人多,很快就逃跑了,屈重将小公子救了下来。

偃鸠听着他说话,完全没这个印象了,毕竟那时候他太小了,也或许是因为自身的缘故,当年小时候那些逃亡的种种,偃鸠只是记得一个大概,不记得具体的事/件了,毕竟那对一个孩子来说刺/激太大,人总是会回避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偃鸠说:“我背上好像的确有一块伤疤。”

屈重也发现了,的确有一块伤疤,虽然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当时偃鸠的伤口很深,因此留了伤疤,随着年岁的增长,伤疤已经变浅了,但是也随着长大了,看起来更加明显了。

偃鸠身上衣裳破破烂烂的,昨天晚上偃鸠来赴宴的时候,屈重就发现了,他背上有个破洞,屈重正好看到了那块伤疤,总觉得比偃鸠小时候更加狰狞了,也是那时候,屈重发现了这个水匪头/子,真的是自己当年遇到的小公子。

年轻气盛的屈重救下了小公子,本是一件好事儿,那小公子受伤很严重,可怜巴巴的,哭唧唧的赖着屈重,因为长相可爱,屈重也十分喜欢他,总是抱着他哄着他。

不过屈重那时候太年轻,也只是一时兴趣罢了,一个陌生的小孩儿,对比起他的鸿鹄之志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当时屈重在地方的事情结束,楚王下了一个命令,让他立刻折返到其他地方去公办。

事情很急,小公子伤势很重,不适合奔波,屈重来不及多想,就将小公子托付给了自己的心腹手下,然后自己匆忙赶到其他地方公办,后来屈重回了楚国都城,那手下也回来了,但是没有带回小公子。

那手下带回来一只玉佩,是一只飞鸟造型的玉佩,那是舒鸠国的图腾,小公子一只佩戴着,白色的玉佩上侵染了一些黑红色的血迹,已经擦不掉了。

手下告诉屈重,屈重离开之后,舒鸠国的人报复他们,大家被/逼无奈,只好把小公子交出去了。

屈重听了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什么叫做被/逼无奈,只好把小公子交出去了?

屈重的手下不知舒鸠国的人怎么对付小公子,他们当时用小公子交换之后,很快就走了,冲出重围,不敢耽误,扑向楚国都城,只剩下这枚带血的玉佩。

当时具体的事情,屈重不知道,但是舒鸠国是个半开化的国/家,当地的人都很野蛮,屈重难以想象一个遗孤落入他们手中会成什么样子。

这件事情给屈重很大的打击,屈重一时意气接受了亲戚的托孤,但是到最后,却无/能忠人之事,给了当时高高在上的屈重,迎头一击,屈重懵了好久。

自那之后,屈重的性子有些改变了,慢慢变得持重了不少,很多人都知道屈重喜欢一块飞鸟的玉佩,一直贴身佩戴着。

屈重说完,顿了顿,将那只玉佩从自己里衣中拽了出来,他一直戴在脖子上,贴身戴着,在手中反复摩挲了两下,放在案子上,推给偃鸠。

屈重声音沙哑,因为回忆,眼睛还有些红,脸色十分疲惫,说:“这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偃鸠伸出手来,但是并没有去抓那只玉佩,而是一把抓/住了屈重的手腕,屈重吓了一跳,以为偃鸠会打自己,不过偃鸠却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你真好看?”

屈重有些吃惊,抬头去看偃鸠,觉得他是喝醉了,偃鸠死死盯着他,一双眼珠子红彤彤的,声音也地城沙哑了起来,完全不见青年人的清朗,又是没头没脑的说:“你哭过么?”

屈重没听懂,说:“什……什么?”

偃鸠叹气说:“真可惜。”

屈重更加听不懂了,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