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瞳僵屍努力支起身子:“可是我没有死。”
樊少景怒喝:“别动!这药可贵着呢。我没发现什么符水,那就是普通的溪水吧,那丫头并不想杀你。”
绿瞳僵屍闻言一僵,片刻又美滋滋地笑了:“我就知道她不会杀我的。”
樊大掌门抚额:“观音大士,你这只座骑要度过青春期,日子还很长呐……”
一个月后,柳员外府九姑娘柳水仙出嫁,良田千亩、十里红妆,迎亲的队伍望不到头。绿瞳僵屍混在观礼的人群里,花轿里凤冠霞帔的新嫁娘轻撩起大红色、绣着龙凤呈祥的轿帘,那回眸一笑,灿若春花。
那时候的街头,已是人去夕阳斜,喜乐震天。绿瞳僵屍长身而立,如墨青丝被风拨乱,遮去了它的表情。
它止住眼泪,眸中只剩那一个笑,珠帘下清澈的目光。
我很难过,可是我不会再傻了。其实你说得不对,我追寻的不止是一段记忆或情感,我追寻的是一个人。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答应过你的每一件事,我记得。我一直记得。
若是你忘了,我便替你记得,於是……你不必想起。
厚重的轿帘垂落,那些前世今生,所有未尽的纠葛,全都被阻隔。
它突然低笑,其形落魄。你看巧儿,其实犼所有的依凭也只有你的爱,倘若这份爱没了,我便一无所有。
犼一直呆在平南王府上,只是默默地隐了身形,从不让任何人看见。观世音前来劝了几次,它就是不肯离开。
观世音未经过世间男女情爱,但是他看得已经太多:“犼,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随我去西天,要不了几天,又可以等到下个轮回。何必在这里徒增伤情呢。”
犼望望在花园里看书的巧儿,它答得十分认真:“我走了,万一有人欺负她怎么办?”
观世音很无奈:“她如今是平南王世子妃,那世子承她一份恩情,姻缘薄上便应许她一世安稳,他不可能薄待她的。”
犼仍是不放心:“可是若平南王夫妇欺负她怎么办?”
观世音抽了净瓶的柳枝抽它:“平南王夫妇为人不坏,那柳水仙是知进退的一个人,且又有她相公好生护着,又岂会受委屈?”
犼想了半天,仍是梗着脖子道:“那她万一晚上忘了盖被子怎么办?”
“我靠!”观世音头也不回地走了。
终其一生,柳水仙再也没有见过犼,她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傻傻的僵屍,或许它终於能够看开、放下了吧?她无病无灾,一生顺遂。与平南王世子更是一世恩爱,生同衾,死同穴,七十寿终,儿孙满堂。某日其子孙前往陵前祭拜,一四岁孩童笑嘻嘻地奔至他祖父与祖奶奶陵墓石碑前,将手里的苹果递过去,声音清脆稚嫩:“哥哥,这个给你。”
所有人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那碑前空无一人。
当回忆像生命一样漫长,那些过往的狼狈与辉煌、仇怨或缠绵,人已经忘却,唯有神依然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