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三、心魔
只是下一刻,楚寻的话却让她脸色瞬间苍白,从九霄直落地府。
「萧瑶,是你么?」他的眼睛明明是对着自己,目光却是聚焦远处,眸中的温情也逐渐变为浅浅失落。
「阿寻,我在这啊!」萧瑶惶恐的张开双臂用力的抱住他,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温度,任由那熟悉的气味萦绕鼻尖。
如此真实的触感,她不承认,亦绝不承认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她的手很用力,抱着楚寻的指节已经紧得发白,但楚寻却不觉疼痛,只是怔怔凝视着空无一人的案几前,声音轻柔且慢,就在在说给自己听一般:「我知你一直都在,就在这里修行,只不过我肉眼凡胎无法看到。」
萧瑶的心猛的一沉,她眼睛死死盯着楚寻身下崭新的床榻,还有未曾残破的竹屋,终於松开抱着他的双手,无力看着他唇角处那抹苦涩,身上温度亦被一丝丝剥离,手脚冰凉。
但眼前的楚寻仍旧什么都没察觉,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萧瑶,你让我等你五年,但你可知道,或许我连一年都等不了……」
「萧瑶,我活不过三十。」
这一瞬,萧瑶只觉脑海之中「嗡」的一声,似炸开来,内心深处被撕扯得鲜血淋漓,可悲的是她竟丝毫不觉疼痛,望着朝思暮想的容颜,想出声,却喉如火燎。
她说不出一句话,但楚寻仍在继续,「在我二十岁时,曾遇到过一名算命先生,他说我从小体弱并非生病,乃是天神命贵,下凡历劫,必要经受百万乃至千万世轮回之苦,每一世皆不过三十,亿万年后方可位列仙班。当初我听罢一笑置之,直到过了一段时日,我第因心绪激动咳血之时,方是将信将疑。如今你不过闭关半载,离我三十岁生辰亦还有数月,我咳血的次数亦从情绪激动演变至每日不止,原来这便是命……」
说到这,楚寻苦笑着,一脸疲惫,不复往昔的淡然自若。萧瑶紧咬着下唇,再次将他环住,低首靠在他肩上,这一刻他们的身体都很冷,看似紧密,思绪却是横跨了数万年鸿沟,无法传达。
「老实说,一想到怕是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我很不甘,」他的声音从上方缓缓倾泻,萧瑶睁着空洞的双眼,静静听着,「你总说我看事通透,处处为你着想,却不知我其实是自私无比,若是通透又怎会在明知自己命不久矣还去招惹你,用我这短命的一生徒增你烦恼?可我克制不了对你的,哪怕事到如今我仍旧不曾悔改,就算会让你痛苦的活下去,我亦希望你能够将我记牢,永不遗忘。这才是真正的我,若知晓这样的我,萧瑶可还会义无反顾的说喜欢么?」
「喜欢,喜欢,喜欢……」萧瑶勾起了唇角,找回了声音,抵不住的一遍一遍喃喃,像是坚定的回应,告诉他,亦是告诉自己。
只是无论她如何用力表达自己心意,换来的却是楚寻一阵急促的咳嗽,眼睁睁望着鲜血从他摀住唇的指缝间淌下,映红了双眼。
「少爷!」
这时竹屋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叫唤,一名气质清冷的少年大步跨入竹屋,眼中写满了浓浓的担忧,「少爷,你没事?!」
「我没事,」楚寻朝他摆了摆手,缓了口气道:「东西你找来了?」
「阿一不负少爷使命,」
只见阿一将一个用黑布包裹之物交到楚寻手中,将包裹打开后,里面露出一个不知是何材质所造的小匣,通体墨绿色。
「这便是那焕仙匣?」
「嗯,」阿一点点头,随后冲疑道:「只是少爷……,用近万两白银换这东西值得么?我查过那男子不是什么好人,长期沉迷於酒色,还欠下一屁股赌债,什么仙匣,说不定只是随口编的谎话来欺骗少爷。」
楚寻轻轻摩挲着匣盒,双目若有所思,「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总归要留下些东西给萧瑶,不然待她出关寻不着我,怕是要钻牛角尖了。焕仙匣乃是我从相府一本供奉给仙人的仙家典籍中看到,若将此匣与人骨或兽骨一并火化,只要与之火化的骸骨在某一世为仙人或者神兽,便可转化为仙家宝物,骸骨本领越高法力越强转化成的宝物威力也越珍惜强大。我便赌那所谓的天神命贵,到底有多矜贵!」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将匣子丢回给阿一,并吩咐道:「若有一日,我走之后,便将此匣子与我屍首一并烧了,到时候我会写封信,无论匣子是否烧毁你都将信放入其内,留在这竹屋案几上便可。如今我将名下所有的财物都转到了你与月儿名下,将此事办妥后你便带着月儿与吴妈离开汤池镇,走得越远越好,莫要让她寻着,所谓仙凡有别,於你们於她都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少爷……」
阿一隐忍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楚寻挥手打断,他微微垂下了眼帘,轻声道:「不用再说了,我倦了,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