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盼爱任由思绪在无边的恍惚游荡,午后带雾气的风,刮得她的身体、心头一片冷飕飕。
「唐小姐,你赶紧进屋来吧,要是冷先生知道了会骂我的!」
恍然回神,才发现看护李小姐在后头心急的唤她。
「李小姐,没关系的,我只是出来散散步,不会有事的。」唐盼爱转头回她一抹安抚的笑容。
怀孕将近六个月,也就是说,她被关在房子里也将近有六个月之久了,她几乎快被闷疯了。
「可是这里碎石子这么多--」
说时冲那时快,分神的唐盼爱脚底一滑遽失平衡,整个人就这么往前仆倒,圆挺的肚子,就这么结实的撞上坚硬的泥地上。
她强烈感觉到下腹传来尖锐的痛楚,一股热流沿着双腿间缓缓往下流。
「天!我的……肚子……」唐盼爱痛苦的呻吟着。
「唐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
李小姐惊慌失措的奔过来,急忙想扶起她,然而痛得冷汗直流的唐盼爱却直不起身,只能白着脸躺在在地上,试图阻止腿间一股拼命往外牵引的强大力量。
「我……我去叫救护车,唐小姐你躺着别动--」看护的声音满是仓皇。
「不要走!我觉得孩子好像……要出来了……」她冷汗涔涔的抓住她。
「唐小姐,你千万要撑住,这孩子流不得啊!」看护李小姐仓皇失措的嚷道。
冷先生早已警告过她,若没有看好唐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后果要她自己设想。
冷先生看起来那么冰冷难以亲近,如今当真出了事,这后果她连想也不敢想。
「可是我肚子……好痛……」
唐盼爱感觉浑身开始泛起一股冷意,意识更是开始昏沉恍惚起来,让她几乎再也无力阻止腿间的巨大引力。
「怎么回事?」
正在两人不知所措之际,冷珣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
「唐小姐她跌……跌倒了。」李小姐害怕得连声音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跌倒了?」他的声音紧绷得宛若断弦,霎时,他的脸色更加难看。「我不是说别让她出门吗?你为什么没有看好她?」
「唐小姐说要出来散步,我阻止不了她!」
「进屋把你的东西收一收,立刻滚出去!」他眼中散发着一股欲杀人的光芒。
看护一惊,急忙转身就往屋内跑。
昏沉间,唐盼爱听见了冷珣熟悉的声音,一股希望让她又重新撑起了意志。
冷珣在乎这个孩子,他一定会救孩子,是的!他一定有办法!
冷珣死白着脸,颤着手扶起地上陷入半昏迷的唐盼爱,她腿间汨汨直流的鲜血让人心惊。
「该死的!我要你撑住,千万要留住孩子。」他气急败坏的低吼道。
闻言,几乎陷入昏迷的唐盼爱,竟缓缓睁开了眼。
「你只在乎……孩子?」她气若游丝的问道。
「该死的!我当然在乎孩子,他是我最后的筹码了!」他失去耐性的怒吼道。
唐盼爱艰涩的一笑,彻底的心碎了。
她颓然的闭上眼,任由无边的黑暗将她紧紧包围--
怎么办?他就要失去能让他获得继承权的孩子--他胜利的筹码!
好不容易垂手可得的冷氏江山,或许得就此拱手让给冷恕--不!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
冷珣坐在医院长廊上的椅子,焦躁的棒住头,心情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之后,他才像是鼓起了勇气,缓缓起身走入病房。
才一踏进病房,他的目光遽然被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孱弱身影给瞪着住,再也无法移开,几乎忘了他所担心的孩子。
她看起来好--窍弱!
原本红润的粉颊苍白似雪,躺在病床上的她,看起来是那样娇小脆弱,荏弱得几乎不堪一击。
面色僵冷的冷珣,状似不经心的将手插入口袋里,然而惟有他自己知道,他不安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母体跟孩子都同样面临危险,如果情况紧急不得已,您必须决定要保住两者其中哪一个。」医师的话,终於提醒冷珣孩子的存在。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她在被单下隆起的肚子。
是的!他的继承人,一个用来平反他在冷家背负私生子名义近三十年的屈辱,一个用来向冷恕证明,他才是胜利者,冷家的一切,终究得由他主宰的有力筹码。
若他选择留下孩子,那她呢?是否就这样安静的沉沉睡去不再醒来?
「我知道这是个残忍的决定,但是由於母体失血过多,再加上受到严重撞击,所以情况比一般的流产还要复杂许多。」医生的语气里有着无奈与叹息。
冷珣立在窗边,浑身僵硬而紧绷,好半晌才终於吐出一句话。
「让我想一想!」他逃避似的转身急步走出病房。
一步出病房,辜独逸然的身影就立在廊边,用一双沉静的眼眸看着地。
「怎么办?孩子很可能有危险?」第一次,他有种茫然的感觉。
「她呢?」辜独的声音依旧淡漠得激不起一丝波涛。
闻言,冷珣茫然的缓缓抬起眸。他不敢去想,就怕自己一旦想起同样面临危险的她,会心软得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
「我顾不了她!」冷珣强迫自己狠下心。
「还是一句老话,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但--」顿了下,辜独勾起一抹透彻的淡笑。「别违背自己的心。」
他的心?他以为自己早就失去这样东西了,但这一刻他却可以清楚感受到它在发冷、发痛。
他不允许自己心软,不容许任何障碍挡在他前面,即使得牺牲全世界,他也不在乎。
尤其是冷恕的女人,已经在几个月前生下了孩子,却出乎意料的与当初检查结果明显不同,是名女婴。
这几乎就是确定了冷家的继承权将由他获得,如今就等孩子落地确定性别。
眼看着继承权几乎到手,他不能功亏一篑--绝不能!
一丝矛盾挣扎的情绪,缓缓自他黑眸抽离,直到他眸里只剩一片无边的冷沈。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到病房,用一双冷沉得毫无情绪的眸子,笔直望进医师的眼底,以清晰而冷漠的声音宣布道:
「我决定--保住孩子!」
闻言,在场的主治医师跟几名护土,纷纷错愕得瞠大眼。
生平第一次,冷珣唾弃起自己的冷血!
依唐盼爱的情况,医院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一等母体情况不对,就立刻施行剖腹手术取出胎儿。
但令所有医护人员意外的是,两天后,唐盼爱竟奇蹟似的苏醒了,而医师原本不看好的胎儿,也像是传承了冷珣强韧不屈的生命力,稳稳的攀附在她的肚子里。
「病人情况已经稳定,胎儿的情况也很好,几天后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医师的宣布,让已经几天几夜,不曾好合过眼的冷珣,终於放下一颗高悬的心。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这个两全其美的结果,让他松了一口气。
而几乎从鬼门关前转一圈回来的唐盼爱,对冷珣的态度竟是出奇的淡漠,除非必要,她绝不开口说话。
他不在乎她,他只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安好冷珣这么告诉自己。
几天后,唐盼爱回家了,让好不容易保住孩子的她,想像不到的是,这却是她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为了怕唐盼爱再出意外,冷珣的母亲周明月知情后,坚持亲自来看顾她,以免冷家的继承权白白的从眼前飞走。
自从周明月来了之后,唐盼爱才知道,所谓度日如年的日子有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