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城府衙的书房里,高伯逸正在跟未来陈文帝陈蒨对饮。屋外阳光明媚,似乎冬天的脚步正在远去,春天正在一步步接近。
陈蒨的美须都没怎么打理,一路风尘仆仆的,看起来路上是吃了不少苦头。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来,这一杯敬久别重逢。自从邺城一别,差不多已经大半年了。”
高伯逸端起酒杯,将已经温过的酒一饮而尽。坐在对面的陈蒨面色有些唏嘘,似乎心不在焉。
“子华(陈蒨表字)兄远道而来,肯定是为了公事。我看你心事重重的,不知道在下是否能为你分忧啊?”
高伯逸微笑着放下酒杯,书房里就只剩下红泥小火炉煮酒的咕咕声。两人之间的气势,早已跟上次完全不一样。
上一次,高伯逸是个驿站打杂的,陈蒨贵为一方大员。
今日,高伯逸是名震荆襄的大都督,而陈蒨则是有求於人,不得不放低了姿态。
“我平日里自诩礼贤下士,没想到当初还是怠慢了你。来,这一杯先给你陪个不是。贤弟你国士无双,当初若是随我渡江,恐怕段韶此刻已经饮恨长江,只怪我有眼无珠。”
陈蒨自顾自的喝了一杯,看模样颇为后悔,至於是不是真的追悔莫及,那就不太好说了。
跟着你南下我真吃得开?会比现在混得还好?
高伯逸失笑着摇头,并不言语。
等陈蒨喝完酒,将酒杯放下,则是目光灼灼的看着高伯逸,沉声说道:“你如今已经控制江州,侯瑱为你羽翼,江州南面的那些豪酋也答应为你驱使,整个齐国都是你的后援。
如今我叔父与段韶对峙於长江,你若是挥师东进,我叔侄估计要死无葬身之地。
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求饶的,请贤弟你看着往日香火情分上,也看在大家都是汉家儿郎的情分上,此时莫要亡我叔侄。”
陈蒨说得很直白,也很坦诚,倒是省下高伯逸许多麻烦。
老实说,演戏有时候真的蛮累的。
“子华说笑了。你叔父雄才大略,麾下大将周文育,侯安都,徐度都是大将之材,萧摩诃勇冠三军。
麾下士卒又熟悉水战,要是打不过段韶,那才是真奇怪。
至於我么,你觉得我会帮段韶?我又凭什么会帮段韶?”
一口一个段韶,高伯逸的态度已经摆得很清楚了。如果他真的尊敬段韶,那叫平原郡王就对了。
听完高伯逸一番话,陈蒨大喜过望,激动得恨不得站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以为要花费些周折,没想到高伯逸如此给面子?
此人果然还是胸怀大义?
冷静下来以后,陈蒨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下有多少人不是为了名利而奔走的?难道这个高伯逸就是个圣人?
恐怕不是这样。
从高伯逸江州这波攻略看,这厮打仗很会选时机,又有谋略和政治手腕。被这样的对手攻击侧翼,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今听到高伯逸没有西进建康的打算,陈蒨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