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娄昭君的身形如同传说里将小孩拖走吃掉的鬼怪婆婆,饶是杨约平日里镇静低调,此刻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更何况月光下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放在自己脖子上,稍微一动,自己的喉咙就会被割破。
“杨约,你胆子很大啊,高伯逸让你接近哀家,你这么小就担此重任呐。
你兄长是高伯逸身边的红人,高伯逸都帮他跟李家定亲,连逃难都带着他,你们兄弟二人真是一个个的雄才大略啊!”
娄昭君不阴不阳的说道,那声音好似来自地狱深渊。
无数念头在杨约心中回转,他想起祖珽教他如何对付女人的招数,回想起娄昭君的身世和经历,还有心性脾气,最后轻轻一叹。
两行清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杨约确实欺骗了太后,但奴绝非高伯逸派来的,请太后听奴一言。”
杨约哽咽着说道。
娄昭君松开放在他脖子上的刀,但依旧离他很近,随时都能捅一刀。
“说吧,我看你如今有何话说。”
“太后,奴之所以会变成无根之人,就是当初我那位阴毒的兄长,把我从树上推下来,想摔死我!”
杨约恶狠狠的说道,面色狰狞。
嗯?
娄昭君愣住了,她只是想到杨约跟杨素是一家的,两人是兄弟,却是没想到兄弟除了亲密无间的以外,也有恨不得对方快点死的那种。
比如说郑庄公跟叔段。
郑庄公为了弄死叔段这个弟弟,最后都玩出梗来,搞了个郑伯克段於鄢,都被记录在左氏春秋上了。
这还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杨约跟杨素同父异母,更不用说。
“嗯,你继续说下去。”
娄昭君对杨约的话信了几分,主要是这孩子才七八岁,真要有勾践那种隐忍,那也太假了。
“奴是妾生子,大兄杨素一直妒忌父亲爱我,看不惯我。我父杨敷受了重伤,不能上战场,能活多少年都是问题。
我父若是不在了,杨素必杀我而后快。太后您是不知道那杨素的厉害,他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李祖勳都被他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奴就找机会拜祖大人学医,然后得他指点,到太后身边寻求庇护。
奴请太后原谅。若是太后赶我走,哪怕您不杀我,等杨素回来奴也是一死,还不如痛快点,省得日子过得窝囊。”
杨约声泪俱下,不由得让娄昭君有些物伤其类。
高涣是怎么死的?被高洋逼得造反,被高湛玩弄当成替罪羊死的。嫡子对庶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态度。
杨约说的事情不仅不稀奇,反而是太常见了一点。娄昭君在高欢在世之时,尚且能一碗水端平,但心里没什么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她对高欢的庶子,跟自己的亲儿子,绝不可能是同样的态度。连自己都是这样,更何况别人!
以高伯逸对杨素的宠信程度,杨约是发了疯才会替他办事吧?
“唉,哀家岁数大了,看的事情多了,有时候疑神疑鬼的,你别往心里去。”
娄昭君摸了摸杨约的头,把他搂在怀里,像是母亲抱着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