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内的晋王府里,早已万籁俱寂,黑灯瞎火。然而段韶在书房里怎么也睡不着觉,担忧目前的局势。
或者说,在跟自己内心的心魔作斗争。
现在已经是盛夏,晋阳城内的勳贵们,也不太怎么提及蝗虫的事情和粮食的事情了,似乎一切都平静下来。
然而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晋阳潜藏在台下的暗流,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
就在前几天,斛律金因为不满高演上位,带着本部人马和一部分鲜卑军户,朝着壶口关附近的潞城去了,说是要驻防壶口关,防备周国偷袭!
如此拙劣的借口,根本不屑於掩饰!壶口关位於邺城到晋阳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周国人要能飞,才会威胁到壶口关!
对於斛律金的桀骜,没什么实权的高演无力阻止,娄昭君发话也不管用,晋阳其他大佬,更是各怀心思,也没办法处理跟自己平级的斛律金!
晋阳鲜卑六镇内部的间隙和这个组织结构上的先天不足,已然是暴露无遗!
呵呵,斛律金这厮连借口都懒得去找,还不是老一套,在晋阳与邺城之间当骑墙派,风往哪边刮,他就往哪边倒呗!用烂了的套路。
段韶一眼就看出斛律金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可惜套路不在於老不老,而在於好用不好用!面对斛律家族的首鼠两端,段韶也是无可奈何,至少怎么说斛律金也没投到邺城那边去吧?
除了晋阳鲜卑内部的分歧以外,晋阳的定海神针娄昭君,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差了。她死了以后,晋阳究竟谁说了算,真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高演是镇不住场子的,至少唐邕那一块,他就搞不定。别小看唐邕,此人是晋阳鲜卑这个群体里面唯一有智谋,有能力,有眼光能处理政务的人!
光凭贺拔仁那帮只会打仗的大老粗,晋阳这里早就维持不下去了。
还有自己的妹妹,现在在邺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高伯逸会不会对她做一些不好的事,总之是……一团乱麻。
段韶深沉一叹,有种浑身力气没地方使的憋屈感。
“父亲,晋阳宫的杨长史来了,已经在偏厅里候着了,现在要见么?”
门外传来次子段深的声音。
杨长史就杨约,段韶猛然间起身,朝书房外面走去!杨约来就是娄昭君的事情,娄昭君的事情,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他来到偏厅,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杨约,一身麻衣,打扮极为低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杨长史书房一叙。”
一看杨约的模样,段韶就知道大事不妙。
“如此甚好。”杨约虽然心都快跳出来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冷静。
两人来到书房以后,杨约就凑到段韶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就在刚才,太后已经去了!”
晴天霹雳!难以置信!
段韶忽然愣住,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母亲是娄昭君的亲姐姐,然而,更多的关系,则是他父亲与高欢之间的从平级到上下级之间的关系!
在高欢创下基业的过程中,段韶的父亲段荣立下了汗马功劳,这里面娄昭君和段韶母亲的姐妹关系,自然是一个极为强大的纽带。
或者可以这样说,是娄昭君把高欢拉到了他们这个圈子里面,高欢又凭着自己的本事,成为了这个圈子的领头人。
如今娄昭君死了,那么,高欢一族,跟他们段家之间的纽带,也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