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逸郑重的给杨愔行了一礼说道:“先生对我有恩,哪怕沧海桑田,我从未想过要加害先生。
邺城将来会成为一个是非之地,先生离开这里去淮南,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高伯逸诚恳的说道。
杨愔微微点头,一言不发,最后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高伯逸快滚。
……
长安城的宰相府里,哪怕快深夜了,杨坚也在办公,处理文案。
关中地区干旱,由於地下水位下降,很多水井里已经没水出来了,需要在其他的地方打井。关中并非所有地方都如同长安一样,被各种河流环绕的。
井水对於解决干旱问题,十分重要。这项任务,宇文邕交给了杨坚。而杨坚则需要参考各种资料,选择打井的地点,然后派出专业队伍去办这件事。
老实说,难度还是有点大的。
正在这时,丞相府里的一个文案,急急忙忙的走过来,在杨坚耳边低声道:“宰辅大人,齐王殿下回来了,正在御书房跟陛下商量事情。宫里的人已经在门外,要您一起去呢?”
他只是个传话的,事实上,丞相府门外,犊车都准备好了,就等杨坚赶紧的上车。
宇文宪回来了?
杨坚心中一沉,如果可以,他非常不希望自己卷入宇文邕与宇文宪兄弟之间的矛盾里面去。
然而,宇文邕好像并不这么认为。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这首诗据说是当年高伯逸写在摘星楼的柱子上的,宇文邕十分喜欢这座楼,可惜被宇文直一把火烧掉了。
杨坚觉得自己的心情,跟这首诗差不多。
“唉。”
他轻叹一声,站起身朝着门外而去。皇帝召唤,哪怕你现在在睡觉,也得立刻的滚过去。更别提现在自己只是在办公而已。
怀着忧郁的心情,杨坚坐在犊车里想起了很多事情。头上的绿帽,现在家中两个姓宇文的女人势同水火,一个生了儿子,母以子贵,一个是宇文邕的妹妹,刁蛮任性。
都不是好伺候的主。
“上司”宇文邕的状态似乎也不怎么好,自从出击洛阳惨败后,回来宇文邕就完全变了一个样似的,好像更阴郁了一些。
杨坚已经快要猜不透宇文邕到底整天想着什么。
犊车在皇宫门外停下,杨坚在侍卫的带领来到御书房,他看到面色平静的宇文宪,正看着紧紧捏着拳头的宇文邕,一言不发。
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头啊!
“阿史那玉兹呢?你以为,她就是你的夫人而已么?”
宇文邕面沉如水的看着宇文宪,而后者似乎感觉不到他的目光一样,只是平静的低着头。
“玉兹落入汉江,屍骨无存,我亦是很痛心。”
宇文宪嘴上说痛心,不过脸上却毫无悔意。
“你不带她去襄阳,她如何会落水!”
宇文邕拍案而起,一把揪住宇文宪的衣领子!他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似乎下一秒就会掐死宇文宪。
后者依然是不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宇文邕。
“阿史那玉兹,她不仅仅是突厥的公主,她还是……木杆可汗支持我们的保障!为什么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看宇文宪的样子,阿史那玉兹绝对是被他藏到了某个地方,而不是真的死了。这一点,宇文邕作为跟宇文宪一起长大,十分熟悉他的“小伙伴”,非常清楚。
只是他没有证据!
如果阿史那玉兹失踪(这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那么,木杆可汗,极有可能会兴师问罪!到时候就有些麻烦了。
宇文邕觉得宇文宪的态度,是“不识大体”的一种表现。
“皇兄,我累了,想回去休息。玉兹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也没有能力把她藏起来,她就是掉汉江里落水了,屍骨无存。”
宇文宪像个复读机一样, 把刚才的话又重复说了一遍,搞得宇文邕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罢了,你回去吧。”
宇文邕摆摆手,开始揉自己的眼角。现在已然不早了,可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油盐不进。等宇文宪走后,宇文邕让杨坚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阿史那玉兹被宇文宪藏起来了,朕非常确定!”
宇文邕有些神经质的凑近,看着杨坚的眼睛说道:“他的心思,变了,跟从前不同了,他在防着朕,你明白么?”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杨坚当然很明白。毕竟,宇文邕一死,宇文宪当皇帝的可能性,就会无限大!这时候,他还能相信宇文宪没有任何其他心思么?
杨坚扪心自问,若他是宇文宪,只怕也要盯着宇文邕的位置,跑不掉的。
他很明白宇文邕的忧虑,可是却不能说。
毕竟,杨坚现在的身份,其实也是相当敏感的,会撩拨宇文邕那脆弱的神经。
“其实,阿史那公主在哪里都没关系,毕竟,木杆可汗,需要咱们去牵制齐国,然后他们在幽州的日子就会比较好过。
假如阿史那公主不见了,这事情若是没有张扬,那么木杆可汗可能会吞下这口怒气。然而,此事若是泄露出去,恐怕陛下要真的再次迎娶一个突厥公主了。”
听到杨坚的一番分析,宇文邕微微点头,杨坚果然是很有能力啊,一口气就说道了最核心的问题。
“齐国有什么破绽没有?朕感觉,高伯逸可能过两年就会讨伐我们,到时候要怎么办?”
杨坚忽然发现,此刻说这种话的宇文邕,看起来竟然……显得有点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