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逸微微昂着头,毫不示弱的跟燕子献对视,不怒自威。
这个问题问得很深刻,也很尖锐。他直接指出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的重大问题:你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你是想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还是想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
如果在别的地方,燕子献可以很轻松的怼回去:你管老子想做什么?老子就是想当咸鱼,那些国家大事,你们这些野心家操心就行了。
可是在太极殿这样的庄重场合,他却完全不能这样回答。
如果说了,不仅会被史书记录下来遗臭万年,还会成为邺城乃至齐国各个阶层的笑柄。
连几百年前的苻坚都知道“六合归一,天下一统”,莫非你还不如一个古人?
嗯,还是个胡人!
燕子献这样一开口,估计立马就会有很多人站出来跟他划清界限。
你自己想当咸鱼可以,但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更不要代表别人!
“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微臣只是说……”
燕子献顾左右而言他,却听到高伯逸平静而坚定的问道:“燕侍中,你不要说远了,我就是想问你,齐国是要混下去偏安一隅,还是要在陛下和太后的带领下统一天下。
你只要回到是要学当年的晋国(东晋)一样偏安,还是要学秦始皇一样,结束乱世?”
高伯逸目光灼灼的看着燕子献问道,他那咄咄逼人的态度,令后者无法回避!
“我们当然不能学晋国一样混日子。”
燕子献言不由衷的说道。
高伯逸微微点头道:“你看,我跟你之间,还是很有共识的。”
他转过身,拱手对着前方幕帘后面的李祖娥行礼,继续说道:“太后,燕侍中亦是赞同在下的看法。所谓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朝堂诸公,能站在这里参政议政,一方面,我们比普通人能力大,他们在地里刨食就行了,不需要想太多的事情。
可是我们却不行,我们站在了这里,就不能一直混下去。国家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乱世之中,你不想着天下一统,不去努力,那么,冲早会成为他国的垫脚石。
这一点,我想朝堂诸公应该都有共识了。”
说完,他转过身,看着面前众多的朝臣说道:“有哪位不赞同本王说的,可以站出来阐述一下自己的观点。
虽然本王麾下兵马数万,但那都是朝廷的,是国家的,不是属於我高伯逸的。没有兵符,在下亦是无法调动他们。
我们现在在这太极殿里只讲道理,不讲武力。请诸位不要因为在下手握重兵而放弃自己的职责,有什么想法,尽可以畅所欲言。”
他话说完,大殿内鸦雀无声,没有一个朝臣站出来反对。
“太后您看,朝堂诸公们都是人中俊杰,亦是有为国为民的责任感。”
高伯逸笑着说道。
“楚王所言甚是,请继续说下去。”
“是,太后。”
高伯逸再次转过身,目光从一个又一个大臣身上扫过,他深吸一口道:“有个词,叫做千金买骨。是的,王琳和独孤信,他们在齐国里毫无根基,诸位对他们亦是不熟悉。
可是,天下人,都在看着我们呢?
他们在看着,为齐国出过力的所谓外人,到头来会不会得到我们的接纳。如果我们只是敷衍一下,那么将来某个时候,他们就会对其他人说:看吧,以前独孤信和王琳都是出了死力什么也没得到。
现在齐国又是故技重施,你们还听他们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高伯逸看着出列的燕子献,不怀好意的问道:“燕侍中脑子没问题吧?”
不等对方回答,高伯逸就高声说道:“燕侍中的脑子当然没问题,天下人的脑子更是没有问题,眼睛雪亮雪亮的!
哪怕我们能蒙蔽他们一时,然而只要看到独孤信和王琳,他们就知道,我们上上下下都是一群过河拆桥的骗子!
试问,这样的朝廷,如何号令天下人?如何横扫六合?如何令人信服?”
他朝前走了一步, 盯着燕子献的脸上,咄咄逼人的问道:“燕侍中,如此,还不如回家洗洗睡,对不对?”
“是……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燕子献仓促间行了一礼,急急忙忙的退回序列,模样十分狼狈。
连还口的勇气都没了!
真是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高伯逸心中顿时涌起“英雄落寞”“独孤求败”的那种空虚感。
“楚王言之有理,所以,你觉得,应该如何封赏独孤信跟王琳二人呢?”
李祖娥的语气比之前稍稍有了些色彩。
刚才那一刹那,她忽然感觉……高伯逸好帅啊!
“微臣建议册封王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封会稽郡公,镇守寿春(寿阳)。
并允许其都督十五州诸军事(即整个淮南与半个淮北),且授侍中,允许其在宫中行走。”
高伯逸的话,仿佛石破天惊,吓得太极殿内的众多朝臣几乎站立不稳!
这一大串的官职封赏,其实有很多都是虚的,比如开府仪同三司,XX郡公,侍中什么的,都是浮云。
侍中本来权力极大,可前提条件是,皇帝是一个强势皇帝!
依靠这个职务,王琳可以节制北齐南面的各路州郡兵马,哪怕这些郡兵需要打仗的时候才能被组织起来办事,平日里只有一些最基本的骨架,维持县城治安。
答应了这个条件,就意味着,王琳有权力(但基本不会去做,除非谋反)去控制扬州的商路!
太极殿内的众多朝臣们,有种要心肌梗塞的感觉。只怕高伯逸提出对独孤信的任命后,他们就真的会心肌梗塞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