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其实特别想要跟齐国断绝商贸往来,但是,他不敢,因为,无论是内政还是招募兵马,都需要大量的钱财。
高伯逸可以说那点小钱我不要了,可是宇文邕却不能说这话。更何况,“爸爸国”突厥,希望这条丝绸之路,能从运转通畅。假如没有齐国和江南的货物,那么,这条贸易线路是维持不下去的。
这种状况会极大损害突厥人在西域的利益,所以蒲阪城作为黄河上的水路,陆路枢纽,保持着一种畸形的繁荣。
甚至看起来比长安还要气派一些。有不少西域胡商在这里落脚,交易货物。蒲阪城所设立的关卡,光是收商税,就给宇文邕带来了不菲的税收。
这里几乎成了各国商人东面进入关中的唯一关口。
蒲阪城内最大的一间酒楼一楼,一位“道骨仙风”的说书先生,正在讲本地脍炙人口,而且符合官府“主旋律”的评书。
这一回合,说到了“兄弟齐心齐王单骑救主,突厥公主芳心暗许私奔”。
不仅有“暴力”,而且还有“少儿不宜”情节,引得酒楼里的听众一阵阵的哈哈大笑。
评书内容非常扯淡,说是宇文邕带兵出征被突厥木杆可汗围困,接不到公主,两国和亲要黄。关键时刻,齐王宇文宪单骑救主,孤身入突厥大营,赢得公主芳心。
最后两人郎情妾意直接生米熟饭,可汗无奈,只得将公主嫁给宇文宪,等等等等。
评书的风格虽然下流低俗,说的却是时事,而且宇文宪正好坐镇蒲阪,谁也不敢封杀这个评书。如果封杀了,岂不是说明你对宇文宪有意见?
你又不是宇文邕,你能有什么意见,还轮得到你有意见么?
“突厥公主虽是胡人,但敢爱敢恨,真乃奇女子,只可惜红颜薄命。”
一个西域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感慨的说道。
“听说,两国又要和亲,皇帝陛下要迎娶另外一位突厥公主,不知道长什么样,性子如何。”
和他同桌的男子凑热闹说道。
这种没有油盐的话,说与不说都无所谓,大家关心的是评书里这一章的XX情节,干柴是如何的枯燥,烈火是如何的猛烈。
恨不能一睹风采。
“嘿,你们不知道吧,我从突厥王庭那边过来的西域胡商那里,听说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这张桌子上一直在吃菜,半天都不说话的年轻男子,突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顿时,另外两个人的八卦之魂开始燃烧起来,凑过头来,那位西域胡商打扮的人压低声音问道:“兄台,此话怎讲?”
“突厥公主阿史那玉兹,根本就没死!她觉得嫁给齐王辱没了身份,然后就偷偷的回了草原。结果,木杆可汗大为震怒,不仅狠狠训斥了她,而且……”
这个年轻人脸上露出了暧昧的表情,缓缓说道:“而且还要将她嫁给长安皇宫里的那位。”
哦豁!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
作为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吃瓜群众,大家都巴不得事情越大越好,反正,又不关自己鸟事!
闹腾吧,来吧,快活啊!
“照你这么说,陛下和齐王殿下……岂不是,穿过一件衣服的人?”
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兄弟二人同穿一件衣服,这话说得很含蓄了。
三人都露出“男人都懂”的猥琐笑容,很多话,不说那么明白都行,懂的都懂,不是么。玩嫂子,玩弟妹这种事情,暗地里你怎么弄都是自己的事情。
可是要爆出来的话,那绝对是被此时社会所唾弃的。
不要笑鲜卑人野蛮落后,
此时哪怕是鲜卑人的习俗,弟弟玩嫂子也是丑闻,有辱门风的举动,爆出来绝对要喝一壶。所以高洋非礼元仲华的事情,才会在当时激起很大的波澜。
而宇文邕的皇后,居然是前任的齐王妃,这怎么看,怎么有些打脸了吧?
莫非宇文邕将来和宇文宪吃饭下棋,然后来一句:你老婆挺不错的?
“突厥可汗这么做,有些过分了吧,皇帝陛下会接受么?”
三人中其中一个有些疑惑的问道。
明知道是坑,难道我直接就跳?我可以“退货”啊!
“估计啊,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名字会改一下,反正不叫阿史那玉兹就是了。至於长得像,那只能说,突厥美人都长一个样,不是么?”
刚才说话的那个青年意味深长一笑说道:“只要木杆可汗不承认,长安皇宫里的那位不承认,是或者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其他二人恍然大悟,如同醍醐灌顶。两国和亲,要的只是一个政治符号。不要说木杆可汗送个“二手货”过来,哪怕送个男人过来,宇文邕也得捏着鼻子硬说那个人是女人,迎难而上!
有了这一层和亲的关系在,那么,突厥可汗就可以公然干涉周国的政局了,比如说,帮女儿出口气,什么的。
当然,如果宇文邕操作得好,让突厥人当个一两回打手,也不是不可能。
这三人说话声音颇大,再加上他们说话的时候,评书其实已经说完了。一下子显得交谈的内容很突兀,指不定旁边的人听到了只字片语。
三人纷纷结帐走人,看起来,他们并不是一拨人,只不过是在酒楼里偶然相遇的。
……
蒲阪城府衙的书房里,已经留起胡须的宇文宪,面色纠结的看着一封从齐国寄过来的信,左手死死的捏着指尖,捏得生疼发白。
这封信是高伯逸写的,信中,高都督告诉宇文宪,突厥公主阿史那玉兹想要回突厥,然后,她生完孩子以后,就离开了齐国,被木杆可汗派来的人接走了。
她生的女儿,现在养在齐王府里,如果你宇文宪想要回孩子,也不是不可以,等孩子稍微长大一点再说,太小了不适合劳碌奔波。
至於突厥公主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要回突厥,跟高伯逸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光彩的勾当,这些宇文宪无从得知。他只知道,阿史那玉兹已经放弃了他,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无论这种感情是不是一种幻觉,反正,现在已经确认完毕,没有了,不存在了。
当然,高伯逸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女儿那是一定要接回来的,只是没有母亲的照顾,孩子又很小,他自己还要带兵,确实不是很合适。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无心恋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