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红莲,是我的姐姐。」琉璃神情安静,因为想到姐姐,甚至有些幸福,「你以为你和冷香是贴身丫头,就知道我姐姐的一切。却不知道,你们出现之前,我就被送到了山上。姐姐为保护我,不许人提起这件事。」
冷玉瞪大眼睛,因为眼睑烧伤,眼珠子都似要掉出来了。
「我改头换面,身入漕帮,又与皇子定亲,来东京都,全是为姐姐报仇而来。」琉璃不留情地继续说,「你以为,当年你们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吗?如果我不知道真相,又怎么会直接找到宁安侯府?你还记得火儿吗?告诉你吧,火儿回家了,找到了我,我在火儿身上找到了姐姐留下的手札。姐姐不傻,她只是太信任身边人,可惜她错认错信了一窝子猪!」
冷玉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姐姐发现不对时,事无钜细就已经纪录在手札中了。你和冷香背着女主人、恩人、再生父母,偷她的丈夫时,姐姐就知道。她只是伤心,她只是善良的给你们留了脸面,考虑改天给你们一个名份。等姐姐发现身体不听自己使唤时,也开始了调查。那个供药的人,你以为没有找过姐姐吗?不,他找过,只是姐姐不答应他的条件,於是没有得到解药。你以为,姐姐没想过离开侯府吗?她只是发现有孕,走不了了。你以为最后她被你们害死之前,没有预感吗?不然,她为什么会想尽办法放火儿走?」
琉璃突然俯下身,面对那张恶心的、恐怖的丑脸,「你们以为切断姐姐的手脚,姐姐就什么也做不了,可她做了,她是在告诉我,她所受到的一切伤害和背叛!她要我小心!而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冷玉哀叫一声,想团起身子,因为有一种无边的恐惧袭击了她、淹没了她。她总是表现出无所畏惧,但此时她才发现,霍夫人被她们害死后,她就怕得要命。
「爱莲居闹鬼,冷香疑神疑鬼。最后被掐死,还伪装成吊死,你以为是谁的手笔?」琉璃重又站直,「吊死和被掐死,脖子上的痕迹不一样,你以为我没看过屍体?现如今,你和大姨娘争权夺利,互相陷害,你以为谁在推波助澜?若是没有逍遥散的细节,温凝之不会相信是你泄露了当年的丑事。也不会对你动了杀机。这些。你又以为是谁布的局?你自以为聪明。其实愚蠢无比,你能好好活着,不过是真正的聪明人从来没想过要修理你而已!」
「原来是你!」冷玉恨。
原来她一直被人耍了!连所谓闹鬼也是人为!
「因为你该死。」琉璃丝毫不惧冷玉的恨意,「而且你该不得好死。所以我不直接杀你。我要你受尽折磨,被你出卖良心和灵魂才得到的男人、一心要依靠,争宠谄媚也想得到的那个男人亲手除掉你。我要让你明白,你用尽一生争取的,其实不过是恶心的垃圾!你活在人世,生得肮脏,死得无聊,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冷玉想掐死琉璃,可是她动弹不得。徒劳的挣扎,就像落到岸上的鱼,还是烧糊了的。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琉璃向后退了几步,坐到空无一物的桌边。
「你说。」冷玉想不理。却控制不住自己。
「姐姐给我的手札,是她去世前几天。我想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
冷玉忽然笑起来,鬼哭一样难听,「你说得对,霍夫人是聪明人。她发觉走不了了,就放走了火儿。人家都说老马识途,侯爷虽不知道手札的事,他却向来谨慎,派了无数人去追一匹马,往宁安郡的方向追,却没有找到。他还以为火儿走丢了,或者死了,哪想到火儿果真是神马,居然那么聪明,能绕路回家。那时候,霍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因为胎儿不动,身为娘亲的,哪能不知道?不过她身子很差,连门也出不了,就自己换了成亲时的大红嫁衣,安然等死。她说:我霍红莲就算没能光荣的死於战场,却也不会自尽,因为放弃自己的生命是懦弱的行为!我霍家人,不屑!」
冷玉一口气说这么多,喘息急促,缓了会儿继续道,「侯爷叫人给霍夫人虎狼药,说是要让死胎下来,但女人生子本就一脚跨过鬼门关,已经七个月的胎儿又太大,就算女病圣手,也未必能保住霍夫人性命。何况,侯爷叫那个大夫加重了数倍的药量。霍夫人明白,那是借机要她的命,可她一口把药喝了,她对侯爷说:这是你给我的孩子,我还你!」
冷玉停下来,陷入当日的回忆。
血啊,到处都是血。人的身体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血?霍夫人疼得冷汗如浆,可她硬是一声没吭,脸上始终挂着轻蔑的笑意。直到血尽人亡,面白如雪。但那身红衣,却如血袍般包裹着她,令她看来并没有死人的可怕,只有她最风光时的美丽。
自愧弗如!在一个死人面前,她居然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这些事,这些话,她没有任何人面前说过。此时,人之将死,她居然喃喃的合盘托出。
琉璃认真的听着,要拚命攥紧拳头,才能控制自己不愤怒的大叫,不悲伤的大哭。她彷佛看到那一天,看到了姐姐,虽然痛得心如刀绞,却骄傲的昂起头来。
姐姐,永远是她前方的旗帜。
「为什么?」琉璃的声音都变形了,「姐姐对你和冷香这么好,你们为什么这样害她?就为了一个男人?!」
人,怎么会轻易昧得下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