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迅速密集起来,很快形成雨帘。天地间,昏暗一片。
然而,来船的船头却挑着两串共六个气死风灯,因上有伸展出的船篷,不至於被雨淋,散发出的光明照亮了漆黑河面上的一角。
有一名年轻的女子,此时就俏立在那船篷下,一身白衣在风雨中猎猎飘飞,令她看起来宛如水中仙子。到底被大雨模糊了视线,女子的面目模糊不清,但那身段、那风姿,是人就会相信,那是一位美人。
「怎么还带着女眷?」萧九的眉头皱得更紧,因那谪仙般的女子,警惕心也降了几分,觉得那船未必是为非作歹的,说不定误入河道。
可转身,却见琉璃脸色发白,急忙轻拉。让她半倚在自己肩膀上,「你怎么了?可是船晃得厉害了,头晕不舒服?」
琉璃闭了闭眼睛,心如重捶。只因认出那船。
那是漕帮的船,看似普通,却是帮主专用。而白水渠,除了运漕粮。闲杂船等非经官府准许,不得航行。但,此禁令不包括划为官船的帮主主船。这船敢於大摇大摆的行於水上,更证明琉璃没有眼花。更何况,那六个气死风灯是白色的,为孝船所用。只差没有插上迎风招展的水字旗,正是当日送琉璃进京的那一条!
那白衣女子是谁?当初送她的船,如今送的又是谁?两个问题,像两把刀。蓦然就刺在了琉璃的心上。疼得她浑身的血都瞬间凝固。她知道这条路是石头进京必选。但按照行程,他至少还有三天才能进京,怎么会此时遇到?
「我们赶紧上岸。」萧九一颗心全系在琉璃身上。「我的随从中有一人精通医理,让他帮你先看看。若还不舒服。我立即叫人去请大夫。」
琉璃摇头,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也驶进河弯的那条船。此时,瞳孔不禁猛缩!
水石乔!石头!他正走出船舱!他没看到对面船上的琉璃,而是站到那女子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女子倒是面向琉璃的方向,也不知有没有看到她。但不知为何,琉璃只觉得那女子冲着她笑了笑。
但,不可能!她绝不认识那女子。一定是她的幻觉,因为心理,而影响了生理。
「那不是水兄?你哥哥?」顺风顺雨,船迅速接近了,萧九也看清来人。
他不明就理,只觉得人生何处不相逢,实在巧得很,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感。又以为琉璃见到亲哥哥,必定是高兴的。若她心情好起来,身体也会舒服些。
於是,他把琉璃交给在一边侍候的忆秋和唯唯,也顾不得大风大雨,跳上船头挥手叫,「水兄!水兄!这里!」他身边的侍卫,立即跑过去撑伞。
水石乔於风雨声中听到呼唤,下意识的望过来。
目光,穿透雨帘,越过萧九,就像冥冥中有心弦牵引,不偏不倚,直接落到琉璃脸上。那是内心深处的默契,可是,还有用吗?
四目相投,不过相隔了数月,却似乎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那么短的时间,居然足够物是人非。他说过,要回来娶她的。可是,他带着新娶的女子,就那么出奇不意的现身於她面前。宛如不遮掩的刀锋,在没有预料和准备的时候,直接戳进心窝。
「小姐。」忆秋使劲扶住琉璃,因为她感觉,一向坚强得几乎不哭的小姐,瞬间都站不住了似的。而她的泪,忍不住冲下来。明知道不怪帮主,可此时,真是怪他啊。
成亲就成亲,为什么突然要带了新妻子过来?皇上让帮主在东京都守孝,难道他正牌的妻子不该在家乡护灵吗?这样,什么意思!
「我没事。」琉璃深吸口气,就算浑身是伤,满心是血,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倒下!
而水石乔在愣怔了片刻后,整个身子扑向船栏,似乎要飞奔过来,毫无顾忌。
然,一只素手及时伸出,拉住了他的衣袖,制止了他的失态,也,提醒了他的处境。惟一拦不住的是那目光,焦灼、痛苦、隐藏着无法言喻的话、几个月来的思念与挣扎,最后都化成嘴唇微微翕动,心痛的吐着两个无声的字: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