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除夕夜她来看他,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他突然袭击式的温情。这让他突然想剖白自己的一切,让她看清楚。既然想娶她,至少,要让她知道自己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琉璃,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姑娘!
「所以琉璃,你要报复,我何尝不是想报仇哪。」他叹了声,长吁一口气,「我父王,是我的杀母仇人。但,又是谁杀了我的父王?」
他忽然翻掌,捉住琉璃的手。琉璃本能的想缩回,却被他手指的冷意给吓到了。那是人类的手指吗?根本就是两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冰柱,似乎全身的血液都不再流淌,似乎往事就像那极地深渊,他掉下去了,连点活人气儿也给吸走。
於是她想拉他一把,就像上回在东津府,他救了她的命,给长剑生生钉在地上那样。
「我听闻,临山王和十几个儿子一夜之间暴毙。有人风传。是临山王亵渎了临山郡最高那座雪山的山神,也有人说其实是临山王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我杀的。」萧十一打断琉璃,坦然道,「都是我杀的。」
琉璃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抽出手,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俊美又尊贵,眼神中却突然流露出狼的凶残气息和绝对冷酷无情感觉的男人!
「你怕了我吗,小琉璃?」可萧十一的狠意只是瞬间,很快就露出苦笑,双手抚向琉璃的脸侧,直至掌心合拢,捧着她的脸,微微强迫她看向自己。
琉璃被这突然汹涌而来的事实震惊得愣怔,就那么与萧十一对视。不能言语,也不反抗。
她看到,萧十一对她流露出的温柔神情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惶恐讨好,「别怕我,我不是没有人性的恶鬼。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琉璃,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他是谁?大名鼎鼎的临山郡王,坐在金山银山上、身上流着皇家血统的超级大帅哥,他对谁有过这种小意温柔?这让琉璃忽然有些虚荣,吃惊很快变成了同情。
他身边看似花团锦簇,可内心却是孤独的。就算对九郎,也没有敞开心扉。一个人,若不能和任何人分享心事,该是多么可悲又可怜。每个人心里都有黑暗,萧十一的黑暗比所有人都浓重,可这样的他……让他恨不起来。也讨厌不起来。
「我不怕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传出,语气很认真,很确定。然后她的手指,抚了抚萧十一眉心间的皱褶。完全无意识的,只想安慰他。就像当年,姐姐在寒冷的冬天里,向她伸出的手,还有那个温暖了她整个人生的笑容。
她亲眼看到萧十一眼里的紧张崩碎,笑意染上,好像她不怕他,他就再没什么在乎的。而后他继续说着,似乎今天要把心里所有的阴霾全部暴露在她面前,让她照亮。
「那时我父王患了奇怪的脑疾,经常犯糊涂,而且非常痛苦。把临山郡的大夫请遍了,因为治不好又差点杀光了,仍然一日重似一日。最后有个大夫,依我看倒不是怕死,而是想舍生取义,居然胡编了个理由,说我父王身中秽毒,又被人下了长期潜伏的奇怪蛊虫,所以才缠绵不愈。要想根治,只有一个偏方:烹食亲子之肉,生啖亲子之血。方能以毒攻毒,彻底恢复。」
琉璃忍不住低低的惊叫了一声,实在没想到这么恶心和变态的情节。
但,她觉得萧十一的看法是正确的,那大夫确实不是怕死,而是舍得一身剐,要把皇帝拉下马。临山王残暴之名在外,远在西北之地都人尽皆知。他又是临山郡的土皇帝。而从地形上看,那里易守难攻,朝廷想以武力强行收回也很困难。因此在某种角度来说,那里的百姓很难被解救。那大夫如此做,是因为自己治不好病,早晚是个死,倒不如借机令临山王父子之间自相残杀,即为同行报了仇,又给自己解了恨,还为百姓谋了福。毕竟谁也不想被吃掉,估计为了自己能够活命,这群狼子狼孙间什么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手段都用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