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不厚的,能当皇上吗?」萧十一给琉璃挟菜,盯着她吃下去,「再说,那遗诏确实是假的么,空白圣旨和真玉玺是十王当初藏起来的,后来让你从皇苑中偷拿出来。印油和先皇笔迹,是我手下的高人伪造。」
「只有你我以及我们的人知道是假的,只要其他人当成真的不就是了。」琉璃不服气。
「对呀。」萧十一捏了捏琉璃的手心儿,「我前头制造舆论、逼着洪长志把遗诏放到正大光明匾的后面,又弄松了匾托,安排人在萧左发火时把匾额打落,洪长志还借机把假玉玺扑落在地上。这些所有的布置,其实为的并非直接拉萧左下马,那是不可能的。」
「我懂。」琉璃点头,「真正的皇权,也是强权,是无道理可讲的。就算那遗诏是真的,也不能凭着一张纸就替换一个政权。」
「所以,我只是要借此事埋下写着『反』字的种子就好。民间的传言,是埋在百姓们心里的种子。朝堂上发生的事,是埋在重臣们心里的种子。是真是假,其实一点不重要,但只要这种子发芽,外力再有催生,干坤便可颠倒了。」
「外力?你的那些军事布置?」琉璃从不问这些,心中却明白。最近连漕帮都外松内紧起来,她感觉得到。
「那只是一方面,所谓里应外合,不仅是指种子和外力,还需要萧左吹风哪。」萧十一笑笑,因为胸有成竹,所以分外有魅力,成熟的、稳定的、有安全感的男人魅力,「萧左为人没有为君的胸襟,又向来多疑寡恩,那些重臣们都是人精,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而此次他在大臣们面前出了那样的大丑,更证明他得位不正,那可是他最介意的呀。於是,此事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不过嘛,现在正情况紧急,自然需要朝臣们共同维护谎言,他暂时不会有大动作,但稳定下来,他就会想把这些亲眼目睹此事件的大臣们都打发了,甚至都除掉了。尤其,是跟去御书房的几个老臣。而且,做怪的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你看着吧,他会立即彻查,先把皇宫里闹个鸡飞狗跳。要知道皇宫,可是他的老窝呀。他总说人心不稳,人心不稳,其实把人心闹得一团乱的人,正是他自己。」
「你的百官错,大约会派上用场了。」所谓「百官错」,是一本收集权臣们*和秘事的纪录,全是桃花潭里美姑娘们的功劳。
男人在美女面前,在「那种」情形下,最是没有防备,也最喜欢吹嘘,於是就被有心的萧十一收集了起来。手段实在不怎么光明,但非常时期非常用。等得了经位,这种龌龊事,自然就会扔掉的。
「聪明哪。」萧十一放下手中碗筷,「那本好东西,就栽在萧左的身上。才出了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朝臣大员们会安分两天,窝在家里看风向。之后就会忍不住,跑到外面散散心,桃花潭可是不二选之地。那时,我会令那里的妈妈想法子泄点密,就说萧左手里有这样的把柄,好拿捏百官。有上回江南官场贪腐案垫底,那些人怎么会不怕?於是对他们来说,改朝换代是好事呀,新皇一定不会追究。那么无形中,他们心中会偏向谁?」
有了种子会发芽,在道义上站住了脚。有了外力逼迫,在武力上实现了保障。有了这些内政大员期盼改天换日,就松动了启承朝的根基……那么,萧左还有什么可蹦哒的呢?
看着这样的萧十一,琉璃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萧十一像是最好的猎手,有着无比的耐心,也有着无比的洞察力和追踪能力,能编织出最完美的陷阱,还拥有最锋利的武器。他走的每一步棋都有后招,包括鼓动田夏出山那件事在内。
这就像她对付温凝之是一样的,前面慢慢的撒网,缓缓的铺垫,看起来磨半天也没有什么成果,但等收网的时候,却迅雷不及掩耳!
果然,转天就听到萧左大肆整顿皇宫的消息,被牵连者无数,说是搞到鬼哭狼嚎的也不为过。在朝堂上,萧左还怒斥了意图谋反者的险恶用心,居然意图刺杀皇上,并制造出假的先皇遗诏,还污蔑玉玺神圣。
百官们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见位高权重的老臣一致称颂皇上多英明,也就跟着随大流呗。反正,火不烧到谁身上,谁就不知道疼。可很快,百官错的存在,以及皇上打算会秋后算账的流言,在官员们内部流传开了。所有掌握实权的都人心惶惶,当初江南官场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偏偏田夏这些日子目光炯炯,看着像要咬人似的,太可怕了。
要是十王之子真的出现,并收复天下多好,他们一定立即的、马上的、投诚。新皇登基的话,都会大赦天下的,更不会追究旧朝旧例。那样,大家就都安全了。另一方面,萧左三令五申不得把正大光明匾下面藏着假遗诏的事传出去,可民间仍然风闻了。
试想,宣政殿上发生的事不出半天,萧十一宅在家里都打听得清清楚楚,那些大事又怎么瞒得住呢?而且百姓们是非常富有想像力的,那些事传着传着,连神力、天示、先皇之怒什么的都出来了,还言之凿凿。萧左想扑灭的谣言还在,再一波的谣言又新鲜出炉。而且生命力极其旺盛,带着点经久不衰的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