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萧十一的本事,他既然知道萧左的行踪,抓到萧左就只是时间问题。但她多多少少还有些不安,幸好小马新火在,她这两天就一直泡在马厩,侍候新火,培养感情,事事不假他人之手。
这天正拿了苹果喂新火,前头有小兵来报:西南有紧急军情送过来。
琉璃吃了一惊,连忙到正厅去见人。
萧十一要颠覆天下,虽说筹谋布置了十几年,又得益於他越高的智慧,可毕竟在资源和人力上是欠缺的,必须速战速绝。若拖个一年半载,形势就会逆转。因为之前舆论操纵得当,他现在是极得民心和臣心的,正可谓师出有名,受民众爱戴和支持,所以萧左才让他压得抬不起头。但,没有任何一个百姓或者官员喜欢过长年战乱和动荡的日子,哪怕他们觉得萧十一得位多么正统也是同样。何况,琉璃知道萧十一根本就不是什么十王之子,不过是借个名头罢了。
要动作快,就要人尽其用,发挥每个人的最大功效。所以,萧十一得用的人、他的真正心腹,不是分散到各地却策应主力军,就是追随他去了东津府。於是在石台子这儿,实际上是琉璃在在主事。而西南那边,其实只起威慑和呼应的作用,另外就是盯牢萧左的信臣,让他们不能动弹,更不能挥兵回京解围。他们若有急报,难道说有萧左的军队有了突破口,进京增援了?
这个时候了,不能有岔子!
只要萧左死,萧十一占据了东京都,凭着民心所向,臣心所向,外头的兵马就闹腾不出大动静,改天换日就顺理成章。那么,一切也将尘埃落定。
「有什么急报,快呈上来。」回到专门议事用的小厅,琉璃开门见山。
进屋时,看到门边规规矩矩地站着个身材高大的小兵。他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了,脚上的由军靴是粗麻绷的边,已经磨花了,那种西南军的宽沿军帽皱皱巴巴,低低的压在额头上,满身的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急赶的。
不过从门外进来,走过他身边时,琉璃却突然有些古怪的感觉。大概是因为这小兵虽然低着头,胡子拉茬的脸还让乱发虚虚挡住半边,根本看不清长相。可他的脊背却是挺直的,似乎很有气势。那种气势也不是硬装出来的,而是发自骨子里与内心中,那是经过长年严苛的教育形成的,改都改不掉。
这让琉璃颇有些意外,不禁轻咦了声。
她知道西南军中有很多人都是被贬的贵族,发配到那种蛮荒之地,被赦免后也不会再回到之前的地方,就此从了军。难道,这个小兵也是这等出身?
她本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更因为是现代灵魂而特别注重个人*,不喜刺探。可是离得近了,这人还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心里有根陈旧的弦,虽永远不会被拨动,却能因清风细雨而发出低低的颤音。
「你是西南军哪部的?直接隶属王风将军吗?」琉璃问。
表面上看,临山郡是临山王萧羽举起义旗(萧左和朝廷称之为反旗)之所在。但是在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远离过东京都,一直是在石台子遥控。在临山郡摇旗呐喊的,其实是袁丹青而已。所以,这地方看似稀松,但驻紮了不少守卫,做为指挥所的这个大宅院,门禁也是极其森严的。等闲人别说进入,就算想靠近都会被警告和制止。屡拒不听的,就会被直接射杀。尤其萧十一不在的时候,更对她的安全下了十足功力。
这也就是说,此小兵既然能通过层层盘查,进到指挥所的中心,站到她面前,就是所有的证件、文书齐备,上头的军符秘印也很完整。同时也说明,他的身份是绝对没问题的。正因为如此,又因为人手不足,此时这个房间里只有琉璃、那小兵和近身侍候的青黛。
而听到琉璃的问话,那小兵却没回,只是缓缓抬起头。
瞬间,琉璃有一种时空倒流的错乱感。她不禁怔住,慢慢睁大眼睛,望着面前这张虽憔悴却英俊又熟悉的脸,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
萧真!九郎!本应该远在西南,被王风紧紧看守的人,本应该远离这场残酷的政治漩涡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就算有再急的军报,又怎么会让他前来?是王风违背了萧十一的命令,还是……
「怎么是你?」突然就有不好的预感,因为从萧九的眼中看出了狠意、寒意。
琉璃的应变能力不可谓不强,但到底人的反应是需要时间的,从大脑的判断再传递到肢体的动作,更需要时间。可能只有零点零一秒,但却足够发生异变的。
琉璃腰身一拧,往后猛撤。她不知道萧九要干什么,总之不是好事就对了。但动作还在进行中,萧九却先一步行动了。琉璃只觉得颈间一疼,接着眼前发黑,因为外力的突然袭击,令血液供不到大脑上,她只剩下眩晕,之后就陷入一片黑暗。
失去意识前,她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坏了!九郎是要来坏十一的大事!
而在琉璃身子软倒的瞬间,萧九伸臂抱住她,放她到旁边的椅子上,以免她倒地的时候摔疼。这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了,原来隔了这么久,隔了许多他自以为的仇恨,可、他居然还是喜欢她的。有些人、有些事,在自己面前是尚不觉得,可一旦远离,你就会发现那是刻在骨头缝里的。可能会淡化,可能影响不了自己貌似平静的生活,但却是永远也无法忘记和磨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