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薇的声音传来,带着少见的苦涩,“臣妾的忐忑和不安,陛下全当成了笑话吗?既然如此,您又管我生气不生气。”
皇帝听得一愣。
他向来是不喜欢女人跟他耍性子的,从前叶薇偶有大胆之处,分寸却把握得很好,从没这样赌气过。
他觉得他应该不高兴,可不知为何,听到她轻微发颤的声音时,心却仿佛被狠狠攥了一把。
怒火还没燃起就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怜惜,还有……若有若无的愧疚。
“朕没有生气。”他道,“沈容华是沈容华,你是你,朕不会因为沈容华而迁怒你,所以你用不着不安。”
这句话让她有点惊讶。傍晚听了贾康的话,她仔细回忆了许久,终於确定自己那会儿应该是唤了蕴初的名字。皇帝如果因为这个生气,那只能是不喜蕴初而迁怒於她了。
虽然这结论让她很想冷笑,但最终还是忍下一口气,准备根据他后面的态度思考对策。谁知他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她榻边,还坐在那儿看她睡觉,她由此断定他就算生气也过去了,这才敢有后面的反应。
不过,如果他不是因为蕴初而不悦,那是又是为什么呢?
沉默半晌,她轻声问道:“那,您还在怪沈容华吗?”
“她啊,还好。”本来也没多怪罪。
皇帝眯眼看她,忽然冒出个念头,“你是不是因为朕处置了沈容华,所以不太高兴?”
废话,她不是不太高兴,是很不高兴好么!现在给我把钥匙立刻就能把你锁进去然后把蕴初替换出来好么!
“没有。臣妾没有不高兴。”她道,“虽然臣妾相信她是无辜的,可她到底和那件事到底扯上了关系,洗脱嫌疑前去无极阁抄经算个不错的安排。这样,也能让宣妃娘娘安心……”
“当真?”
“恩,臣妾只是有点难过。这宫里和我交好的也就沈容华一个,她被禁足,臣妾就少个作伴的朋友,日子又会无趣许多。”
“无趣许多……”他默念,“你在这宫里过得很无趣?”
话题越来越危险,叶薇沉默半晌,还是道:“无趣也没多无趣,不如家中快活自在却是真的。”
他一时无言。
今天的她乍看有点反常,但仔细想想又是她一贯的脾气。哪怕低落不安,也敢和他赌气,也敢和他直白地讲话。
既然如此,他还是不要把她当怨妇看了。
强硬地握住女子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今天的事就是个误会,你别东想西想。朕看你病着,情绪大概也不好,所以无论你说什么都不会计较。好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起来就会好多了。”
叶薇顺从地躺下去,“那,臣妾在这里睡了,陛下睡哪儿?”她病着,他总不可能和她睡一起吧。
他站起来,朝她笑笑,“朕还有奏疏要看,先去书房,之后你就不用管了,总之不会再来吵到你就是。”
叶承徽上元当夜在永干殿养病,害得陛下只能去西殿的榻上休息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大家都怎舌不已。本来沈容华失势,众人原本以为当夜极力为她辩解的叶承徽会受到牵连,可看如今的状况,陛下不仅没有半分怪罪,对她反而比之前更好了!
叶薇在第二日午膳后才回到披香殿,刚休息了一会儿,韵贵姬便过来慰问,“本宫昨日下午还打算来寻你同去花灯会,谁知你竟不在。后来才听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可好点了?”
为了让妃嫔们也能体会到上元节的乐趣,宫中每年都会设个小型的灯会,各地进贡精巧的花灯,供娘娘、娘子们赏玩。叶薇本以为昨天雪下那么大这活动会取消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些宫嫔赏灯的执念不比外面的百姓浅啊!
她微微一笑,“多谢娘娘挂念,臣妾服过药睡了一夜已经好多了,不打紧。”
韵贵姬点头,“没事就好,正月里事情多,你若病了少不得添许多麻烦。”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昨晚的灯会你不在倒是可惜了,有个走马灯做得特别漂亮,比之前几年的都要好。”
“是吗?那臣妾可真是没福气了。”叶薇一壁说着一壁想象当时的情况。也不知那些人听说她来不了灯会、而是在永干殿养病时,是什么表情。
尤其是宣妃的反应,她实在很想看看。
“遗憾了?”韵贵姬笑道,“既然觉得遗憾就照顾好自己,别再错过这些好事情。”
叶薇看着韵贵姬的笑脸,觉得皇帝对她的评价还真是没错,她确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许是因为信道,她对名利富贵十分淡泊,从不趋炎附势,只愿去亲近同道中人。自从叶薇上次展示了“高深的道法修为”,两人的关系立刻拉近不少。
虽然不是刻意为之,但叶薇对这个阴差阳错的收获十分满意。韵贵姬是凌安宫的主位,得到她的好感对叶薇的帮助无疑是巨大的。
韵贵姬离去后,叶薇苦笑着对妙蕊道:“我怎么觉得我现在结下的仇家越来越多了?”
妙蕊眨眨眼睛,“小姐说的,是谁?”
叶薇没答话。
以前她恨着的只有宋楚怡一个,可是如今,宣妃害得蕴初差点性命不保,还不知要在无极阁关到猴年马月,她便不能再用平和的心态对待她。
她早就说过了,自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但凡得罪过她的人,都不要想轻松逃过。
脑海中闪过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慢慢道:“有些事情太过巧合,现在回头去看,难道不会觉得有许多问题么?”
宣妃的突然失子,莫名其妙出现的符咒,还有死咬着蕴初不放的穆道长。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内里必定有什么玄机。
她得查清楚。唯有如此,才能把蕴初从无极阁里救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