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娇娇软软的一团抱在手中,就像抱了个小婴儿。叶薇一开始身子有些僵硬,小猫仰起脖子朝她撒娇,惹人喜爱的小模样让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摸摸它的小脑袋,她学着它叫了一声,“喵,你好沉呀……”
娇媚的嗓音,那一声“喵”唤得皇帝心弦轻颤,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它还没有名字,你要是愿意养,就取个名字吧。”
叶薇握住它一只爪子,小声地和它打着商量,“喵,你想叫什么名字啊喵?不然就叫喵喵吧?”
他无奈地打断她,“阿薇。”
“恩?”
他神情严肃,“别学猫叫了。”
“为什么?”
“你要是实在想叫,一会儿用完了晚膳再叫,我会很乐意听的。”
叶薇眨眨眼睛,明白了。脸颊有点发热,她实在对男人无语了,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往那方面想,“烦死了。”
皇帝低笑,“我看你平时都不像别的女子那样,喜欢养点花花草草,还担心对养猫你也没兴趣。不过瞧你这么有耐心,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放什么心啊?”
皇帝走近,隔着一只猫抱住她肩膀,附耳道:“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你也会这么耐心地照顾他,朕想想就觉得很欣慰啊。”
他语声中情意暗藏,叶薇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去。好在他此时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就发现不了异样。
掌心在小猫的背上抚了下,她道:“还是没影的事情,您也操心得忒早了。”
皇帝这段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按说朝中的事情发展得顺利,和叶薇之间的相处也很融洽,再加上马上就是新年,宫中洋溢着喜气,天大的事情也能暂时放到一边,可他却半点没法放松心情。
认真思考过自己异样的缘由,最后还是归结为在叶薇那里经受了太多刺激,哪怕现在也没办法完全接受。他不愿去深想她的来历,可是潜意识中又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心中某处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大年三十那天,皇帝没有批阅奏疏,而是独自入了永干殿的一个小房间。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画,画中少女立在竹林间,身着绛红齐胸襦裙,如同一片翠绿中开出的石榴花。
他站在画前沉默了许久,终於亲手点燃三支清香,虔诚地插入了前方的香炉。
“楚惜……”
高安世没资格入内,只能在外面等着。大概过了两个时辰,皇帝终於推门出来,神情阴郁,右手握着串象牙手钏,像是捏佛珠般一粒粒地数着。
高安世认识那手钏。之前的宋皇后被打入冷宫后,皇帝曾去了趟长秋宫,亲手从她妆奁中取走了这个东西。他知道多年以前,宋大小姐就是戴着这串手钏为他治疗伤口。在那段珍贵的记忆里,这手钏几乎和她的人一样不可磨灭,值得陛下用心珍藏。
想到这里,高安世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宋氏被废后,陛下便通过某些途径得知,原来当初宋大小姐就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被毒死的。这普天同庆的祥瑞之日,居然也是心上人的断魂之日,恐怕余生的每年此时,陛下都无法安心过年了。
他不愿让他继续想着此事,试探着建议,“陛下,今晚还要参加宫宴,用不用请颐妃娘娘过来?此事她也帮着筹备了,陛下有什么吩咐,也好提前知会。”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吩咐人请她过来吧。”
叶薇最近养猫养得起劲,有时候他过去她都没工夫搭理。这情况让他开始认真反省,自己当时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就不该送她这些东西!
头有些痛,他蹙了蹙眉头,缓步回到东殿。原本以为疼一会儿就该停了,谁知脑袋居然还开始发晕,他觉得也许是自己昨夜没睡好感染了风寒,懒洋洋地躺到了床上。
“朕眯一会儿,你们下去吧。颐妃娘娘到了就让她直接进来,不用通报。”
手中握着莹润的象牙手钏,他看着头顶的幔帐,慢慢合上了眼睛。
叶薇到永干殿的时候,皇帝还在睡觉。高安世跟她说了这个事情,然后交代道:“娘娘进去的时候轻着些,别吵醒了陛下。臣看他这两日都没睡好,有心想让陛下歇歇,辛苦娘娘在旁边伺候了。”
叶薇点头表示明白,刚想进去又被高安世叮嘱了一句,“陛下今日心情不大好,娘娘回话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免得大过年的闹得不痛快。”
他也心情不好?叶薇有些诧异。
她原本以为,今天心情最不好的就是她了。作为头一个过自己的忌日的大活人,每年的今天都是她心情最不好的时候。而且一大早还去和宫里的莺莺燕燕一起去给太后问了安,唇枪舌战闹得人心烦。本打算回去抱着猫补个觉的,又被皇帝叫到了这里,忍不住就有那么点小烦躁。
等到进去看到沉沉而睡的男人,她的小烦躁就变成了大烦躁。
“居然真的睡了……那还叫我过来做什么?”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她走到榻边坐下,目光却落到他掌中的东西上。
是她的象牙手钏。
当初斗垮宋楚怡之后,她曾想把这手钏取回来,可惜那时候它已经被皇帝拿走。想也知道,作为宋楚惜唯一的遗物,皇帝肯定会小心收着,自己物归原主的梦想也就破灭了。
她长吁短叹了一番,感慨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不能去拿,叫什么事儿啊!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看到它。
故友重逢的惊喜俘获了她,行为上就有点管不住。他握得松,她很轻易地就把手钏取了下来,捏在指尖仔细打量。
果然是几百年的古物,虽然中间过了六七年,依然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圆润莹白的象牙珠子,精巧细致的镂空花纹,惟妙惟肖的观音坐像,即使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宠妃,她依然没见到过比这更漂亮的手钏。
仿佛一眨眼,就回到了十五岁那年,谢怀在碧绿的柳树下把手钏送给她,而她将它戴在腕上,朝他盈盈一笑。
鬼使神差地,她把手钏往自己腕上一套。“啪嗒”的轻响,在寂静的殿阁内格外清晰。
床榻上的男人眉头微微一蹙,慢慢睁开了眼睛。
“楚惜……”
他的声音还带着睡梦中的含糊,视线却端端对上她带着手钏的腕子。
眉头蹙得更紧,眼眸中带着一丝迷茫,他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楚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