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茗犹豫了下,没有给齐唤发消息。
“我查过员工信息,都是地产老员工。”严厉将调查的资料电话告知齐唤。
齐唤车子从公司正门的路上绕过,进车库,“请他们进来。”
严厉为难:“他们不愿意。”
都是做了二三十年的老员工,其中两位还是主管级别的中层,莫名被裁,大约就是争口气。这么一静坐,闹大了好让董事会拿齐唤说事。
他们都不傻,八成是被怂恿。至於房地产目前由傅家姐弟负责,他们没法一个个去解释,或者说,即便解释了,最基层的员工也不一定懂。
员工只知道,中明地产隶属中明集团。
齐唤吩咐严厉:“保安现场维护秩序,行政部准备解暑用品。”
严厉联系行政和安全部门。
齐唤回到办公室,他站在落地窗,往下能看到整齐静坐的三排人。
今天高温,午后阳光更晒。
他从专梯到一楼,从旋转门出去,排成排的保安自动让出一条路。
静坐的三十来人已经满头是汗,尤其是领头的吴主管。他年近五十,走多了路就喘,更别说是在烈日下暴晒。
见到齐唤,三十来号人齐刷刷瞪着他。
无声对峙,谁都没有打破僵持。
齐唤陪他们站着,周围有人拍摄,保安去拦,被他挥手阻拦。
镜头齐齐对准他。
不明真相的路人联想的是资本家剥削,天然的同仇敌忾心理。
“齐总,我们都是老员工了。”吴主管先败下阵来。
齐唤点头:“我知道。”
吴主管等下文,结果,没了。
他满嘴的话脱不了口,这么一憋,情绪激动,“齐总,作为公司老员工,我们对公司都有感情,我们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在我们没有犯错的前提下突然被裁员?”
齐唤走近,半蹲,与他平视,“那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傅董申请房地产从中明总部剥离,独立运营?”
几人互相看看,他们当然知道,但他们也知道这不过是总部的说辞,说是脱离,实际上早就是放弃了房地产的意思,傅瑾岚和傅瑾文就是出来顶锅的。
齐唤扫了一圈众人,翻转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机,电话拨给他留在北京的秘书,并打开免提,“去找傅瑾文傅总。”这话他刻意压低声音,只让吴主管听到。
话落,他余光扫去,恰好捕捉到第二排最中间一人的目光。
秘书说“好”,到傅瑾文办公室,秘书借口有文件要签,进入办公室。
简单粗暴将电话交给傅瑾文,他看清电话来电名字,眼神躲闪,不肯接,“王秘书,这是什么意思?”
齐唤听到:“傅总。”
傅瑾文只能开口问:“齐总,您有什么事?”
齐唤平静说裁员的事,傅瑾文很谨慎,“这事我刚听说了,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理解他们生活上的难处,可我也没办法,根据集团下发的战略性文件,就是齐总你强调整改的部分,我只能选择裁员。”他闭口不提房地产板块独立的事情,只说自己是在严格执行集团文件。
他以为齐唤会拿房地产说事,先堵了这茬,也把战火继续往齐唤身上引。
齐唤只说:“既然你选择裁员,将裁员名单发给我,我想知道你制定裁员名单的理由。”
傅瑾文:“……”他哪有什么理由,不就是排除异己,顺便挑了挑硬茬刺头给齐唤找点事。
齐唤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他看的是吴主管,“傅总,请地产公司人事按出差规格报销这次来沪人员食宿。”
傅瑾文:“……”
吴主管面露困惑,他想要的就是一个被辞退的理由,不管是傅瑾文给还是齐唤给。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咽不下那口气,一辈子兢兢业业,临退休年纪被辞退。
齐唤考虑几秒:“作为房地产总经理,傅总,从两周前集团静坐,到今天上海分部抗议,你未能及时了解情况并妥善处理,这是你的失职。”他语气陡然凌厉起来。
“我不管你是基於什么缘由进行裁员,在这件事处理完之前,请你卸任集团所有职务。”他做了决定。
傅瑾文辩驳:“齐总,这跟我有什么……”
“稍后总裁办会正式下发通知。”齐唤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电话挂断,他收敛了外放的气场,“除了要求一个裁员理由,你们还有什么诉求?”
吴主管之所以来闹,是在裁员风声后,一封轻飘飘的邮件从人事部发出,没有理由,冰冷通知他被裁员了。不仅如此,还要求他在七个工作日内直接交接完毕离开。这话对一个在公司做了二三十年的老员工来说,伤的是心。
最关键的,他尝试过跟高层沟通,从部门经理,到总经理,一个个不是推诿就是强势威胁他别搞事,最后他得到的只有一句集团决策,他没资格知道。那会儿有同事说,上市公司最怕的是声誉受损,他们什么都不用说,只管坐着,高层自然就会给个交代。在集团总部,他们坐了三天,没人出面解决,窝火得不行。后来,知道齐唤在上海,他们干脆就来了。
哪怕不要补偿款,这口气他要争,他也做好了硬碰硬的准备。
齐唤耐心看他,见他不知道怎么说,他看其他人,众人纷纷低头。
这事怪不了他们,他不会问责。
严厉适时站出来:“天这么热,先喝口水,别中暑了。”他让行政部同事分发冰过的盐汽水,还有水果。
“齐总今天一天的会,你们有任何问题,我拉个群,大家群里畅所欲言,一旦傅总发到总部每位同事的工作评估表,群里一定全部公开。”他解释。
这话三个意思:齐唤很忙,中明子公司多,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裁员事件压根闹不到他跟前;裁员的决策者是傅瑾文,齐唤已经问责;只要能解决,一切好商量。
吴主管生了退意,有人却砸了行政递过来的盐汽水。
拧松了瓶盖的盐汽水,“啪”一下朝齐唤砸过去。
严厉挡了一下,但速度过快,没挡住。
汽水四射,撒到齐唤衬衣,落下斑驳痕迹。
吴主管拦人:“小孙,你这是做什么?”
齐唤冷冷看过去,是刚才他打电话时,目光躲闪的那位。
他穿过人群,走到小孙跟前。
小孙梗着脖子:“你别以为你有钱就能为所欲为,怎么着?先哄着我们,等把我们骗走了,再剥了我们一层皮?我不傻。”
齐唤等他说完,气定神闲问:“傅瑾文给了你多少?”
吴主管猛地看小孙。
小孙涨红脸:“你胡说什么?”
齐唤也不恼,让严厉报警,“请这位孙先生喝杯茶。”
原本正要附和小孙的人悄悄退了一步。
小孙愤怒:“你凭什么报警?”他指着拍摄的路人,“看看,无良资本家只会欺负我们老实打工人。”
吴主管拉了他一把:“快跟齐总道歉。”
小孙炸了:“老吴,你搞清楚,现在是他们对不起我们。他还要报警抓我们,有没有王法了?”
齐唤看着他冷笑,打断:“没有他们,只有你。”
小孙僵住:“什,什么意思?”
齐唤不负责解释:“字面意思。”
他对严厉使了个眼色,严厉让安保控制住小孙,“孙先生,您故意袭击我们齐总,这事监控可都拍了。”他让安全主管去调监控。
“齐唤,你不是人!”小孙破罐子破摔。
齐唤冲吴主管颔首,转身回办公室。
办公室内设休息室,有备用衣服,他换完,小孙的资料已经被送到他办公桌。
大约没想到他会以故意伤害报警,且只抓了他一人,他在警局抖落出傅瑾文的名字。
齐唤电话开始震动,是傅瑾岚。
他没有接,第二个、第三个,他全部拒接。
向茗下班后,打车去中明大楼,经过下午员工静坐的地方,她脚步顿了顿。前台认识她,她也有门禁卡,直奔总裁办。
齐唤在忙,听到敲门声,没感情的“请进”。
向茗关门,半真半假抱怨:“我下班半小时了都不知道联系我,果然,感情淡了。”
齐唤抬头,看时间,“对不起,我忙过头了。”
向茗走近,坐在他跟前的办公桌桌沿,她手一摊,“补偿。”
齐唤顺势牵住她的手,指根没入,十指相扣。
他另一手揉眉心,眼睛盯了一下午数据,有点花,脸下一秒就被她双手捧住。
“好不容易才复明的,我可不要做你的导盲杖。”她抽出手,一下凑近,望进他眼眸深处。
齐唤笑:“我的错。”
他当着她面,合上文件。
向茗亲亲他鼻尖:“可以下班了吗?男朋友。”
齐唤手机响,他先接,还是下午小孙那事。
向茗没有避嫌,听了一嘴。
等他结束通话,两人视线遇上,他搂住她的腰,“会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
她再次捧住他的脸:“当然不,我不是你,没有资格点评你的工作。”
齐唤眸子一暗,她是站在客观角度评价。她不知内情,不会妄议,这是节目人的职业素养。
但向茗敏锐察觉到他情绪不大好,她揉了他两把脸,低头从包里取出下班路上挑的眼镜。
打开眼镜盒,她小心给他戴好,拉开距离左右欣赏,“我眼光真好。”
说眼镜,也说他。
齐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送给我的?”
向茗搂住他脖子蹭蹭:“嗯,顺走你一副,送你副新的。不过,我觉得还是我挑的更好看。”
齐唤看着她,喉结滚动两下,吻落在她唇上。
“甜的。”他笑。
心也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