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对方的解释,一道道线索在脑海交织,快速交构出的轮廓,已经让他明确地认知到了一个事实:
自己,不是“狄亚戈”。
嘴巴微张,亚戈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在这一刻,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是的,“意识”出现了裂痕。
但更准确的说,是他意识中的某些概念,某些词语的概念,出现了裂痕。
他的“记忆”中,一些词语,一些概念,在这一刻,陡然碎裂成了宛如阴影一般的事物。
他的记忆,就仿佛一篇篇由无数文字组合出的文章。
在这一刻,其中的一些文字,陡然化为阴影般的事物,碎裂崩溃。
然而,在崩溃之后,却是显露出了新的文字。
被那层阴影塑造的文字所遮蔽、取代的文字。
当这些文字,这些词语、这些概念连通的那一刻,“亚戈”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他的右手拂过头部,一片又一片阴影被他从意识中抽离出来,在手中凝结成了一样事物。
那是一张面具。
一张奇诡的面具。
整张面具都是晦暗的黑色,但并没有完整的五官轮廓。
不,准确地说,只有“眼睛”。
一只栩栩如生的独眼横在面具之上,占满了面具的大半份额。
望着端坐在荆枣般的王座上的女人,亚戈神情微微变幻。
而对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仿佛只要是具有生命的事物,都会因为这样的表情而沉醉。
无所谓审美、无所谓喜好、无所谓观念。
只要符合了条件,只要是具有生命的事物,都会受到眼前女性的行为所影响。
一道道思绪攒动间,亚戈抬起了头,望着女人,忽地出声道:
“你是‘狄亚戈’?还是‘蔷薇公爵’?或者‘黑蝴蝶’维利亚?”
闻言,端坐在荆枣王座之上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从他的脸上扫过:
“都是。”
“都是?”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我身份定位逐渐清晰的这时,眼前这人的存在,就是他最大的矛盾。
对於他的疑惑,女人淡淡回应道:
“人格、意识,不过是机械空转叠合出的符号化产物罢了。”
“人格意志,这些表征对於我来说,并没有意义。”
说道这里,她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的样子:
“准确地说,‘我’这个概念,也是无意义的。”
“你所在意的,不过是你所观察意识到的‘我’,有没有你在意的‘狄亚戈’这个成分而已。”
慵懒的神态中,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之所以会存在於这里,只不过是因为‘生命规则’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影响而当下化、符号化,形成了‘我’。”
对方的态度,让亚戈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对方的说话方式,就是“狄亚戈”的说法方式、语法、使用的词语与“狄亚戈”“一致”,陌生,则是因为狄亚戈的性格并非如此。
这种叙述的语调,并不像是一个具备自我意志的人格。
更像是一个空洞。
就像她表述的那般,人格、意志,只是一个表征。
没有主动的欲望、没有主动的诉求,仿佛将一切视为无意义,被动地对外界的一切做出反应。
然而,从现实的角度,表现出来的就是——
放任一切。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那在阴影消散后完整显现、连通的意识,浮现出了这样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