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看得出来,她虽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仍然有抑制不住的开心展现。
其实过去温暖便觉得,江婕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憎恶江焯,其实她内心深处,对他也未尝没有怜悯和疼惜。
江焯不常常表露情绪,总是一副没心没肺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母亲,却是他心里唯一的执念。
这一顿饭,江焯和江婕母子俩吃得礼貌而又克制,几乎都没怎么直接对话,全程都是温暖和蒋澄两个人巴拉巴拉地说个没完。
“你是学ai的啊?就是组装机器人?”
“对呀!”
“我的天,太羡慕了吧!”蒋澄对温暖说:“我真的超想学这个专业,但我妈非逼我学什么金融。”
说着,蒋澄怨念地别了江婕一眼。
江婕无奈地笑着说:“我让你学金融,是为了你的将来有更好的发展,但你若有精力学第二专业,大可以去发展你的兴趣爱好。”
“还是算了吧,ai这领域专业性太强了,我还想大学的时候谈个女朋友呢。”
“你才多大,谈什么女朋友。”
“我大学了就可以谈女朋友,我要找个和嫂子一样漂亮的女朋友。”
“男孩子,得先有本事,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江婕戳戳他的脑袋:“多花点心思在学业上吧。”
母子俩的聊天亲切又自然,言辞间都是母亲对儿子的深深宠爱。
温暖望望身边的江焯,他坐姿笔直端正,沉默地吃着饭,一言未发。
“阿姨,江焯今年的考核,也是各科全a。”温暖对江婕说道:“还拿到了表彰奖牌和全额奖学金!”
“江焯这孩子,一直都很道:“过去的省级竞赛,只要他参加了,就没我们家小澄什么事了。”
“那是我让着哥哥!”蒋澄不服气地说:“我让哥哥拿一等奖的!”
“行行行,就你谦让,行了吧。”
温暖笑着转头望了江焯一眼,他依旧是这副冷冰冰的表情,很难融入到家里和乐融融的氛围里。
但温暖明白,他有多羡慕蒋澄。
十多年的罅隙,哪有那么容易填平。
饭后,江家老爷子给家里的小辈都发了红包,尤其给温暖包了个大红包,一家人聚在客厅里,一边看春晚,一边聊天。
中途,姚曼芝还给温暖打了一个电话,温暖走到无人的廊边接听――
“妈妈。”
“小暖,在那边怎么样?”听姚曼芝的语气,还挺不放心,怕她在人家家里过年,受委屈:“他妈妈好相处吗?有没有刁难你啊?”
“没有,阿姨很好的。”温暖说道:“家里人都很好,还给我大红包。”
“那就好。”姚曼芝松了一口气:“晚上早点回家,我们也等着你回来过年呢。”
“嗯。”
温暖挂掉电话,隔着落地窗户,她看到江焯独自站在后花园的篱笆墙边,远处夜空中有烟火绽开,她以为江焯在看烟花,於是推门出去,捏手捏脚地走到他身边,想要吓唬吓唬他。
烟花散尽,她顺着江焯的目光,望见了不远处的街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江婕站在车边,和一个中年男人起了争执:“今天江焯带女朋友来家里吃饭,我无论怎么样也该来见一面。”
男人却十分不满地说:“今天是大年三十,你把我爸妈撂下,带着儿子回娘家就算了,居然是为了见那小子,有没有搞错!”
“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就带小澄回家了。”
“你最好快点,家里还等着过年呢。”男人不耐地上了车,嘴里叨叨着:“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我要是你,永远都不会认他。”
这样的话,江婕似乎听得多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催促男人上了车。
温暖没想到会撞见这么尴尬的场景,她转身便要开溜,没想到江焯一回身,便看到了她。
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江焯目光沉了沉。
晚上九点,温暖和江焯跟家里人告了别,他送温暖回家。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方才的事情,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回家以后,温寒端上了一锅热腾腾的藤椒鱼,给温暖当宵夜,温暖虽然在江家也没吃太饱,但是心里面像是被堵着什么,没胃口再大快朵颐了,於是早早地回房间,躺在了床上。
她知道江焯心里肯定不好受,江婕有自己的家庭和丈夫,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江家也不是他的家。
正如姚曼芝所说那样,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江焯显然是属於后者。
温暖越想越觉得难受,他现在心里肯定特别难过,想着她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她摸出手机,给江焯发信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编辑了几行字之后,又删掉了。
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走了几圈,温暖轻轻打开们,探出脑袋往外望了望。
母亲因为明天公司还有工作要忙,已经睡了,温寒叶回了房间,客厅静悄悄的。
温暖捏手捏脚地下了楼,换上鞋子溜出了家门。
她心里压抑得难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见见他。年三十不太好打车,所以温暖索性偷偷推着温寒的自行车,出了院子。
年三十的街上还是很热闹的,广场上围聚了不少人,都在等着跨年,温暖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跨年了,她加快了速度,朝着江焯家的方向奔去。
在熟悉的灰瓦白墙四合院前,温暖抬头望了望二楼,江焯家里的窗户还亮着灯。
她将自行车停在墙边,给江焯发了一条短信――
“你睡了吗?”
“睡了。”
“睡了你还能回我短信。【撇嘴】”
“也许在梦游。【摸头】”
温暖想了想,说道:“那就请你梦游到楼下,给我开开门吧。”
很快,楼上传来了少年匆匆下楼的声音,院门打开,他见到小姑娘,惊诧地问:“你怎么来了?”
“嘘。”
温暖看着手表的时间,嘀嗒,嘀嗒,嘀嗒终於,当时针指向零点的那一刻,她张开手,环住了他的腰:“哥哥,新年快乐呀。”
小姑娘戴着红色的围巾,鼻尖冻得有些红,皮肤显得越发白皙,背后璀璨的烟花照亮了她琉璃般的黑眸。
她松开他,嘴角若隐若现浮着一颗小酒窝,微笑地望着他:“好了!任务完成,我就想过来陪你跨年,跨年结束,我得回家了。”
江焯有点无奈,这小丫头古灵精怪,想一出是一出,年三十的晚上,跨越半座城市过来找他,陪他跨了一个几秒锺的年,然后又要回家了。
够能折腾的。
温暖推着自行车,转身便要走,走了几步,回头望向他。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毛衣,站在路灯下,身影挺拔,眼睛隐没在高挺的眉宇之下,看不清神情。
她冲他扬了扬手:“快回去吧,外面好冷的!”
说着她骑上了车,然后还没有蹬踩踏板,身后的少年突然跑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做什么?”温暖微微一惊。
“今晚,留下来。”他一字一顿地说。
温暖没反应过来:“留下来做什么?”
“做一直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