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手的话，总有一种丢人现眼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拎住次子的后衣领，见这京都小霸王那叫一个挣扎，也顾不得对韩国公太夫人过于和气，微微颔首之后转身就走。

看着这活猴儿就这么被拎出去了，萧堂这做大哥的无动于衷，很有庆王妃担忧的那种对弟弟冷眼旁观的意思，只是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又摸了摸萧秀的，转身也走了。这庆王府的人都走了，太夫人这才吐出一口气，脸色有些不好看地坐在了一旁闭目不语。

“都是我的过错。”她轻叹了一声。

次女庆王妃行事不妥，并不是这一日两日。

可是那么多年她都默默地容忍，甚至舍不得去呵斥她，最终害的只不过是韩国公府。

若是她能早点叫庆王妃谨言慎行，那庆王妃也不会猖狂到这个地步。

阿菀歪了歪小脑袋，虽然也觉得有点儿“子不教父之过”的意思，不过太夫人刚刚那样维护自己，已经与庆王妃翻脸。她这样大的年纪，一旦动怒就不是好受的。这叫阿菀心里也有点难受。

她想了想，扭着小身子爬到太夫人的身边，抱着她的手臂趴在她的肩膀上小小声地说道，“老太太不难过。我，我孝顺老太太呀。”她胖嘟嘟一团在自己耳边说傻气的话，太夫人微微侧头，却见胖团子已经撅着小嘴巴凑过来。

“啾”。

她一口亲在太夫人的脸颊上，退开一些，露出天真的笑容。

“亲一下。老太太不要难过啦。”

太夫人怔怔地看着自己身边眉开眼笑的胖团子，许久之后，觉得眼眶酸涩，却忍不住颤抖着手抬起来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

“有娇娇在，祖母不难过。”

“是阿菀，阿菀啦。”胖团子一本正经地纠正。

“怎么是阿菀？不是娇娇么？”太夫人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阿菀，阿菀好听。”胖团子板着手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娇娇叫人笑话。”那在外若是彼此介绍名字，她一张嘴就“我叫娇娇”，那跟没断奶似的，一点儿都不白莲花。

作为一只小小年纪就已经搅乱表哥们一池春水的团子，这名字也得跟着祸国殃民的呀。不是唯恐吓坏表哥们，胖团子恨不能管自己叫妲己。她的胖腮都愁起来了，可是一旁的丫鬟们却安静地看着她一两句傻话就叫太夫人忘记了庆王妃方才的种种不堪，一时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五姑娘瞧着年纪小，可是倒是十分有本事，一转眼就哄得太夫人心情好起来。

太夫人心情好了，她们这些奴婢们的心情才能跟着好不是？

“老太太，几位太太来给您请安了。”门外一个丫鬟走进来，在太夫人的耳边低声说道。

韩国公太夫人正揽着靠在自己怀里撒娇的阿菀与面容严肃的萧秀说笑，听到这个时候儿媳们来了，想到自己刚刚骂走了庆王妃几个儿媳就撒花儿一样来给自己请安，顿时抽了抽嘴角，觉得有点儿无奈。

她早就知道庆王妃把几个嫂子给得罪得底儿掉，只是没想到庆王妃才挨骂，她几个嫂子就这么高兴，也不说什么“安胎”“照顾孩子”“不爱见她”这样的敷衍话，纷纷就来当孝顺儿媳妇儿了。

“请她们进来。”太夫人揉了揉眼角，心底是真的觉得庆王妃日后恐怕是借不上韩国公府的力了。

韩国公府上下就没有喜欢她的人。

能把自己给作到这个份儿上，就算是太夫人也只能无力回天了。

她叫人吩咐下去，阿菀知道长辈们要进来，急忙从太夫人的怀里爬出来，直到不大一会儿迎面走来三个各有春秋的女子，她一屁股从太夫人的膝上滑落，落在地上一本正经地上前，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说道，“给大伯娘二伯娘四婶请安。”她奶声奶气的小小一团，韩国公夫人也就罢了，下方一个穿着一身大红洒金，修眉俊目美艳逼人的女子脸上已经控制不住露出喜爱的表情，伸手就把阿菀给抱起来了。

“给您请安。”她们给太夫人请安，就坐在了一旁。

若说别人家里做婆婆的还要叫儿媳规规矩矩的，太夫人的面前倒是没有这些说道。

“你不在屋里安胎，出来做什么。”太夫人叫人给儿媳们上茶，见韩国公夫人抿嘴笑，不由嗔怪地说道，“事事妥帖虽然好，只是如今你正有孕，谁还能说出你写什么来不成？”

她嗔怪了儿媳一声，又问韩国公夫人今日有没有吃补药，有没有请太医诊脉，种种细心叫韩国公夫人心里暖暖的。她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在屋子里也憋闷。太医说虽然这一胎并不稳固，不过还是可以时常走走，日后生产也是有利的。”

说起来，她并不算是没有福气的人。

嫁入豪门世族，一进门就是当家夫人，妯娌们和睦，婆婆也十分温煦，韩国公夫人从嫁进门到如今也十几年，还没有在太夫人的面前立过规矩。

韩国公太夫人为人也端正，不摆婆婆的谱儿，这府中也没有那许多的纠葛。

只除了一个贪花好色宠妾灭妻的韩国公，韩国公夫人只觉得这府里再也没有不圆满的。

太夫人四个儿子，最王八蛋的偏偏叫自己给遇上，韩国公夫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运气。

想到这里，韩国公夫人一边笑一边将目光扫过下方正紧紧地抱着胖团子舍不得撒手，恨不能把阿菀给搂进心里去的那红衣美人，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

有人宠妾灭妻，有人却守着无子的妻子就这么过了十几年。

她这位四弟妹明仪郡主嫁进门也有十几年了，到了现在还没有儿女傍身，偏偏韩四一门心地扑在妻子的身上，凭外头人怎么说不好听的话，硬是撑着不肯纳妾生子。

如今他们夫妻两个膝下空空，外人瞧着遗憾，然而夫妻两个却恩爱如同新婚似的。更何况若换了别人家，就算是做夫君的不着急，做婆婆的也该着急了。然而明仪郡主的运气偏偏就这样好，修来韩国公太夫人这样的婆婆。

韩四不肯纳妾生子，太夫人就当做什么都没有见到，也不催促，也不言语提点，由着他们小两口的性子。

因此虽然明仪郡主生不出子嗣，可是这日子其实十分轻快。

最难听的话也就是外头人都说了。

京都四大妒妇，就有明仪郡主一个。

自己生不出来还不叫丈夫和别的女人去生，怎么就那么……

叫人嫉妒呢？

这世上吧，日子过得顺遂的女人总是会被人看不顺眼的，就明仪郡主这日子过得轻轻松松的，谁看的顺眼？因此送她一个妒妇的名声给她添堵也不是不能理解，就说韩国公夫人自己都忍不住偷偷小嫉妒了一下。她心里带着几分柔软地与太夫人低声说话，一边就去听明仪郡主与阿菀的对话，就听见明仪郡主对阿菀说道，“小没良心的，昨儿你怎么没来见我？说好了天天来陪我说话呢？”

“昨日繁忙，繁忙呀。”胖团子努力挤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想了想，想她爹对她娘怎么做的，急忙把明仪郡主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讨好地说道，“我其实想四婶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