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2)

第五十五章、一晌贪欢

宣泄过后, 两人的气息都是不匀的, 叶武几乎无法站稳,身上也都是汗, 乏力地靠在段少言怀里。

早春时节尚是冷的,他脱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又把她整个人都裹在怀中,绵密地亲吻她的额侧。

叶武的脑袋贴着段少言结实温热的胸膛, 耳边是他的心跳声, 鼻腔里也是这个男人身上特有的幽淡清香。

她闭上眼睛, 情事过后的疲惫令她不想说话, 也不想僞装, 那张素来薄情寡幸的脸庞有着薄薄的细汗,神情显得很脆弱。

段少言抚摸着她的头发,又在她柔软的发顶按下一个亲吻,而后嘴唇贴着她的细发, 轻声喃喃。

“师父,你爲什么同意白薇薇住到我旁边来……”

青年说话的时候,嗓音带着些沙哑,又有些冷意。

“你就愿意看到我成天跟她在一起吗?”

叶武睫毛轻颤,长叹一声:“段少言, 我还以爲你有多冷静, 多成熟呢。现在看来, 你真是傻透了。”

她说着, 擡起脸,薄柔又妩媚的目光,轻轻触及他的视线。

“我承认,你是很有魅力,可那又怎样?我不可能跟你一起胡闹,今天你也看到了,段先生已经不高兴了。他不高兴,对你而言不过是一顿骂,但是我呢?”叶武顿了顿,苦笑道,“要是惹着了他,我恐怕是连上海都呆不住了,我还真玩不起。”

段少言闻言,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又收拢了些。

他默默不语的样子,很多时候会让人想到那种温沉的大型犬,有着长长的睫毛,微郁的眼神,半垂着眼帘的时候,其实很让人心疼。

她越是跟他熟稔,就越是能清楚地看到,她这个十恶不赦的人生boss,也并不是无时无刻都那么狠戾的。

剥去那一层凝着冰霜的硬壳,他终究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莽撞,还有无法掩饰的痴恋。

就像所有他这个鲜嫩年纪的人一样,对於热烈爱着的东西,总也是掩藏不住的。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他忽然这样说道,很用力的语气,近乎透木三分。

青年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似是有些难过,又狠倔地说道。

“叶武,有我在,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说句实话,对於年轻人这样不知轻重的张狂,作爲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年人,叶武很想对他进行一番惨无人道的嘲笑,然后再给他好好树立一个正确的价值观。

可是不知道爲什么,在这个人怀里,被这个人抱着,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触手之处是他温热的肌肤。

年轻的,鲜嫩的,散发着无尽的光热,好像还有令她挪不开视线的希望。

喉间忽然就哽住了,竟也讲不出任何一句话,来踏碎这一场华梦。

在这样饱含着张力和鲜活生命力的温情里。

叶武忽然有些累了。

她张牙舞爪了这么久,驼着她沉重的乌龟壳,横行霸道了这么久,其实很疲倦。

偶尔也会想找个地方窝起来,也会想丢掉笨重的外壳,想歇下自己的脚步。

“段少言……”

“嗯?”

林叶婆娑,沙沙声响。

风穿梭过青葱草木,卷起残花点点,扶摇而上。

一时间,万籁萧瑟。

她仰头望着他,其实想问,我能相信你吗?

可是这句话太危险了,一旦问出,她知道这个人必然会讲出她想得到的那个答案。

而那个答案,终将成爲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能去碰,不能去听,尽管她很想倒下来,她很想就这么算了,不坚持了。

她在辽无人烟的滚滚黄沙中穿行了那么久,真的是又累又渴,快要干瘪而死。

她真的很想去饮上一口情爱的甘露,哪怕明知是有毒的。

可是不行。

换作任何人,到了这一步,她可能都想一了百了,就找这么一个人依靠下去了。

可是只有段少言……只有段家唯一的儿子,这个人,是不行的。

太不现实了。

於是最后,她也只是微微叹息着,眼睛盈盈眯起,将其中温润的水光含下,只留一个承载了太多心事的浅笑。

“起风了。”她笑着,轻轻地把头,又靠回他的胸口。

她垂眸看着满地繁花,在他怀里,缓缓落了眼帘。

“段少言。”

“嗯?”

“……再抱我一会儿。”

再留下些温度,就能放手了吧。

她是叶武,靠着这么点儿汗湿的热切,滚烫的深情,无所谓真假,就可以再活蹦乱跳很久。

风流无度,薄情寡义,擅长把复杂的关系简单化,用买卖关系,或是物物交换,来处理男女问题。

她知道何时该拎起酒壶痛饮,像男儿般豪迈砸碗,满襟酒渍,纵情长笑。

也知道自己该狠狠吸上一口烟,就老实掐灭那烟雾缭绕。

胸中小鹿早已亡去多年,即使诈屍,她也会毫不留情地挥刀再捅死那美丽的精灵一次,割喉放血,不会放任它踩着轻快的蹄子,在她那颗衰老的心脏里一通乱撞。

小鹿死前嗷嗷嚎叫着,四腿乱蹬,睁圆了眼睛,死不瞑目地喊:“你喜欢他!你喜欢他!”

哦。可以。

叶武一脸冷漠,手起刀落。

鲜血喷涌,贱到苍白的脸颊。

她默默抹去,看着奄奄一息的小鹿。

哥们儿你知道的太多了,去死吧。

怎么着,没错啊,她是喜欢他。

就算再怎么否认,她也能感觉到,他就像赌场展示橱窗里的一辆跑车,奢华昂贵,冷然静卧,令她目眩神迷,心驰神动。

她手里汗涔涔捏着筹码,可是直到捏皱了,捏烂了,她也不敢走上赌桌,去博那么一把。

他是段家的公子,高高在上。

哪怕把兜里最后一毛钱硬币都掏出来,也只能证明她的囊中羞涩。

她赌不起的。

白薇薇到来的日子,很快就来临了。

在她来之前的最后那几天,老流氓叶武秉持着人生行乐需及时的理念,很是放纵了一番。

段少言青春、英俊,做事稳重,一丝不苟。

这样出类拔萃的青年,是她一手带大的,即便不说,她心里其实也爲他的优秀而洋洋得意。

她这一生里头,有很多求而不得的东西。

但段少言是个例外。

此刻她不想去管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反正最后都要化爲泡影,所以即使只能一晌贪欢,她也享受於这段经历,以后深夜孤寂,一个人衰老地躺在牀上的时候,也可以从心口小心翼翼地揣出来,於舌尖咀嚼那一点点甜蜜的苦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