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云锦,锦绣庄子,头面首饰……她为什么觉得,汤公公,或者说太子送的这些东西,竟然这样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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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锦娴出阁的日子渐渐近了,楚家姐妹们即使平常少不了小打小闹,但是随着婚期临近,她们心里都生出了不舍。几个姑娘不约而同停止了拌嘴,都聚到楚锦娴这里来。楚锦娴绣嫁妆,她们就坐在一边叙话,做针线,共同陪楚锦娴度过闺阁的最后一段时光。

楚锦瑶现在大多数时间都消磨在楚锦娴这里。楚锦瑶不舍又伤感,长姐要嫁人了,等楚锦娴一走,侯门里最后一个真心为她好的人也没有了。而且做姑娘和做媳妇有太多不同,做姑娘时是娇客,但是媳妇却是去婆家伺候、学规矩的,即便楚锦娴嫁入外祖家,有外祖母、舅舅看着,但是舅母,也就是楚锦娴的顶头婆婆,终究是外人啊。楚锦瑶很替楚锦娴担心,但是又不想说出来破坏楚锦娴待嫁的心情,於是只能越来越久地待在楚锦娴屋里,尽量多地陪伴姐姐。

楚锦娴这几日忙着绣嫁妆,贵族人家的嫁妆是早就备好的,衣服被褥不劳小姐动手,自有绣娘操持,可是楚锦娴的嫁衣,论理是要新嫁娘亲手绣的,即使绣不完,也要动手刺几针装装样子。何况,即使嫁衣能让丫鬟帮忙,可是给公婆、夫婿做的鞋面,难道还能让丫鬟代手不成?

这几日,楚锦娴就在忙这些。楚锦瑶绣花不好,但是针项裁衣却是好手,她也帮着楚锦娴准备去婆家的针线活。姐夫的东西她不好动,但是送给晚辈的见面礼、香囊等物,她还是能搭把手的。

天色渐渐晚了,二姑娘等人起身,要结伴回去。她们出门前,问楚锦瑶:“五妹妹,你要一起走吗?”

“这个帕子很快就要做好了,我赶一赶功夫,趁今天把这件了结了。你们先走吧!”

楚锦妙回头看了一眼,很淡漠地掀帘子出去了。六姑娘整理好裙裾,笑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大姐姐,五姐姐,明日回见。”

楚锦娴站起身,吩咐丫鬟:“好生送几位姑娘出去。”

楚锦瑶也微微站起身送客,等她们俩送人回来后,楚锦瑶拉住楚锦娴的手,说:“姐姐,我有东西带给你。”

楚锦瑶今日特意留下,楚锦娴早就料到了这一遭。她说:“先进屋说。”

两人坐下后,楚锦瑶让玲珑捧上端盘,楚锦瑶亲手接过,递给楚锦娴:“姐姐,我没什么好给你的,这是我的一些心意。”

端盘上盖着一方红绸,两边缀着同心结流苏,典雅又喜庆。楚锦娴脸上的神色暖了暖,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何至於准备这些,劳心劳力的。”

“送姐姐出嫁,费多少心思都是值得的。”楚锦瑶笑着把端盘推向楚锦娴,“姐姐,你打开看看。”

楚锦娴从善如流,笑着掀开红盖。红绸下面放着一个雕工精巧的檀木盒子,最下面压着几身衣服。楚锦娴摸了摸衣料,又打开盒子瞅了一眼,脸上不由露出讶意:“锦瑶,你……”

楚锦瑶赶紧压住楚锦娴的手,比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姐姐,你心里有数就好,不消说出来。”

楚锦娴看看盘子里的东西,眉目间都浮出惊异来:“这是怎么回事?”她刚才粗粗摸了摸,最下面那几身衣服,衣料不菲,而盒子里的东西越发吓人,竟然有一整套金镶玉头面,还有配套的一对玉镯子。楚锦娴知道这几日楚锦瑶的待遇好了许多,吃食等已经涨到和她一样的份例,可是即使如此,楚锦瑶短时间之内,怎么可能拿出这等价值的东西?楚锦娴压低了声音,问:“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楚锦瑶也低声说:“姐姐,你还记得那日街上的汤公公吗?”

楚锦娴当然记得,当日长兴侯说起汤公公时她也在场,她们总共也只见了这一位内侍,现在楚锦瑶一说,楚锦娴很快就知道是谁了。楚锦娴惊讶:“他怎么了?”

“那日他不是撞倒了木架,还刮伤了我的手吗,后来没过多久,他就假托齐掌柜的名义,给我送了好些赔礼过来,其中便有一些头饰宝石、绫罗绸缎。我自己留着这么多东西又没法用,就只好献丑,给姐姐做了几身衣裳,姐姐别嫌弃我手艺粗糙就行。”

“啊?”这下饶是楚锦娴都大为吃惊,“竟然是他给你送的?”

“对。”

楚锦瑶受礼的事全院人皆知,可是其中缘由,却只有老夫人、长兴侯和楚锦瑶自己明白了。这很可能牵扯到内廷,楚老夫人和长兴侯都知道事关重大,没有和任何人透露,楚锦瑶想偷偷给楚锦娴填妆,但又没法解释财钱来路,就只能将这件事略微透露一二,让楚锦娴心里有数就是。

楚锦娴眨了眨眼,还是觉得这件事很迷幻:“可是,他是公公啊!他怎么会主动折腰向我们赔罪?”

“谁知道呢。”楚锦瑶没有将楚老夫人和长兴侯的猜测告诉楚锦娴,没影的事,就不要说出来霍乱人心了。她不甚在意地说:“可能是因为汤公公是东宫的人,他们害怕担上当街纵马的恶名,这对太子殿下的储君名声很不好,这才私下用钱来堵我们的口。”

楚锦娴觉得不大对,但是也想不到其他理由,只能点头:“倒也有理。外面的事我们不需要操心,既然他们送来了,你安心收下就是,剩下有父亲和二弟安排。正好你手头紧,现在有东西傍身,这是好事。”

好事吗?楚锦瑶想想那几大箱东西,勉强地笑了笑。

楚锦娴不清楚底细,只以为这是普通分量的赔礼,於是也真心替楚锦瑶高兴。楚锦娴说:“好心终究是有好报的,齐掌柜送了两箱布料,现在太子也差人送来赔礼,他们这样拎得清,倒也不枉你舍命救那个孩子一场。哎,对了,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的。”楚锦瑶拉开衣袖,露出手臂给楚锦娴看,“只是抆伤,当天看着恐怖,其实结痂就没事了。”

楚锦娴仔细看了看,楚锦瑶小臂上只剩下零零碎碎几块血痂,伤口上已经长出白嫩的皮肤,边缘还有些泛粉。楚锦娴松了口气:“好在没有留疤,我当时看你伤的那样重,还担心以后长不好呢。”

“我本来也担心这个。”楚锦瑶收回胳膊,一边整理袖子一边说,“不过我在汤公公的赔礼中发现几瓶药膏,我试了试,药效还蛮好。我觉得他们东宫这些大人物,总不至於反悔,和我要送出来的药膏吧?所以我就拿来用了。”

楚锦娴直觉哪里不对,她追问:“是什么药?”

楚锦瑶叹了口气,莫名心虚,连回话的语气都弱了:“玉痕膏。”

“这似乎是御药吧……”楚锦娴皱眉想了想,脸色突然变得凝重,“锦瑶,你见过太子没有?”

“没有!”楚锦瑶立刻高声否认,就差举起手指发誓了,“我回来后只出过一次门,去哪儿见这种大人物?绝对没有。”

楚锦娴也觉得不可能,楚锦瑶之前十三年都在村户苏家,正月底回府后,一直待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去哪儿偶遇太子呢?既然楚锦瑶不曾和太子产生交集,那太子送这些东西干什么?若说东宫是为了不要落人口柄,这才略备薄礼堵住长兴侯府的嘴,可是能将御用药膏放在礼盒里,没有主子的授意,谁敢这样擅作主张?那问题就更奇怪了,非亲非故的,太子操心这些干什么?

还给人家姑娘送药膏,他想干什么呀?

楚锦娴皱眉想了很久都猜不出来,楚锦瑶安慰说:“或许,东宫这位听到公公的禀报后,为了维护自己储君的贤名,这才下令给我们家送东西压惊。至於这些药膏,兴许他就是随口一提,都是下头人自己安排的。”

这倒说得通,宫里这些贵人,那个不是动动嘴皮子,剩下的事自有下头人操心。别看这些礼物精美,恐怕都是宫人经手,太子连看都没看过。楚锦娴觉得楚锦瑶的说法很有道理,於是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你安心用着就是,别的不用管了。那位可是太子,每日不知要见多少东西,我们家的事,恐怕只能在人家那里打个水花,转眼就不记得了。我们和他云泥之别,这辈子也不会有交集,我们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楚锦瑶被说的也放宽了心,对方可是太子,能图谋她什么?楚锦瑶抛下这桩处处透着诡异的事情,开开心心站起身,抖开自己新做的衣服,笑着说道:“姐姐,你看这匹云锦打这种褶子好看吗?我特意掐了缀边,就是为了搭配这匹锦的花纹。你快换上试试!”

姐妹二人正欢欢喜喜地试衣服,而长兴侯的书房内,楚靖字字斟酌着写了一封邀帖,屏气凝神放入信函:“务必将这份邀帖送到殿下手中。还有送给殿下的拜礼,都准备好了吗?”

“老夫人亲自看了好几遍,不会有问题了。”

“那就好。”长兴侯松了口气,然后将信封交给自己的心腹,亲眼目送对方出府,朝北边疾驰而去。

大同行宫,汤信义亲自将信封递给秦沂。

秦沂很奇怪地看了一眼:“什么?”

“长兴侯的回信,还附来一份拜礼,遥祝殿下安康。奴才已经让人暂时收起来了。”

“他给我这些做什么?”

嗯?这下汤信义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秦沂亲自吩咐他给长兴侯府送了赔礼,自然了殿下的原话不会是这样,但说到底不就是这个意思么。虽然作为压惊的礼物,殿下的手笔委实太大了,但是太子殿下向来都这样不按常理出牌,汤信义以为秦沂特意这样吩咐,是和长兴侯有什么往来,或者在暗中传递一些消息。可是,现在长兴侯送来回信,秦沂居然问为什么?

汤信义也想问为什么,太子爷到底在做什么,汤信义已经两眼一抹黑许久了,总是这样子猜不透主子的心意,汤信义委实很惶恐。汤信义死人一样的面皮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一板一眼地说:“那奴才就让他们先压着,暂时不要收。对了,殿下,长兴侯还送来一封请帖,您要过目吗?”

秦沂眼中淡漠而平静,他随口问:“什么请帖?”

“长兴侯嫡小姐的婚宴,邀殿下大驾。”

秦沂眼睛一目十行地从军报上掠过,头也不抬地冲汤信义挥了挥手。汤信义就知道,殿下这是毫无兴趣了。说来也是,长兴侯府是什么人家,怎么就敢这样唐突地邀请太子爷赴宴呢?楚靖哪来的底气?

汤信义慢慢后退,走到一半,突然被秦沂叫住:“你刚才说,楚靖嫡女的婚宴?”

汤信义不明白秦沂为何有此一问,只好保守地应道:“是。”

汤信义话音刚落,就看到太子骤然停下笔,扫过来的眼神冷如冰淩:“她才多大,竟然就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