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被驯服的鹿 风荷游月 4785 字 3个月前

第38章 Deer 38

孟濡攀着墙的手紧紧一颤。

她回视陆星衍,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又不知道他看到多少, 没有轻易回答。

陆星衍走上前,将一只黑白相间的马克杯递到孟濡跟前, 试探问:「漱一下口?」

「……」孟濡冲疑片刻,还是伸手接过, 喝水漱口,吐到外面的洗手池中。

洗漱间一片安静,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孟濡张口说话, 却发现被胃酸侵蚀过的嗓子有一些哑和虚弱,「你怎么还没睡?」

「看英语书。」陆星衍简短地答。

「……」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会熬夜学习了?

孟濡难以置信,又后悔刚才忘记关洗手间的门,否则也不会被陆星衍看到她狼狈的一幕。

孟濡想用别的话题糊弄过去, 陆星衍却执着问:「你刚才在吐, 不舒服么?」

孟濡冲疑, 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胃有点不舒服。」

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解释,「可能是晚饭吃得太多了。」

「……」陆星衍静默一瞬, 揭露道:「你只吃了不到半碗米饭和几口笋。」

这也算多?

陆星衍不知道她对多的定义是不是有点问题,他真该带着她一块儿看大胃王吃播。

上面的人动辄吃下二十碗米饭。

和他们相比说孟濡是小鶏胃都毫不夸张。

孟濡捏着马克杯耳柄的手指指尖泛白, 勉强弯弯嘴角, 轻声:「你知道很多跳舞的女孩晚上是不吃晚饭的吗?和她们比起来我吃的算多的。」

陆星衍:「?」

陆星衍不清楚别的女孩是怎么样, 不过宿舍秦献的女朋友三天两头就吵闹着要减肥,顺便要求秦献一起减,两个人相约节食两天后,第三天再庆祝似的去学校外面的火锅店大吃一顿火锅。

他没有见过像孟濡这样长期不怎么爱吃东西的。

她不是只晚上吃得少,她是中午、早上吃得也不多。

怎么能算正常?

陆星衍还是不放心,收紧眉头,「要去医院看一看么?」

她刚才的脸色着实令人担忧。

孟濡却摇头否认:「不用。」

她拒绝得太快,陆星衍反而觉得疑惑。「爲什么?」陆星衍抬手,拇指轻轻拭去额头上渗出的薄汗,实话实说:「你吐得很厉害,而且这几天脸色都不太好。」

这么明显么?

孟濡顿了下,抬起手背蹭了蹭脸颊,陆星衍安抚一笑,「只是消化不好而已,我吃点健胃消食片就好了。」说着,她偏头看了看陆星衍房中昏黄的光綫,想转移话题,「你看书也不要熬太晚,不急於这一时半刻,早点休息吧。」

孟濡边走边走向客厅,从茶几下的抽屉中找到一盒健胃消食片,掰出三颗,犹豫了放入嘴里一起嚼。

孟濡将陆星衍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完,走回陆星衍面前,将马克杯递还给他,微微一笑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女人的眸盈盈,化着碎光,唇瓣沾了水总算有些血色。她伸手揉搓陆星衍的头发,告别:「晚安。」

转身时,眉眼难以掩饰的疲态与黯淡。

脚步也比平时虚浮。

很不对劲。

孟濡进屋后关上门,陆星衍却站在她门口,凝望着她紧闭的、没有一丝光芒漏出的门缝,始终觉得不该是这么简单。

手中的马克杯仍残留着孟濡指腹的余温,陆星衍眸色深深,眼睑半阖。

真的,只是,胃不舒服么?

不到一周,义大利制衣商就把那晚那名女人的长裙赶工做完,空运回国。

与长裙一起送来的还有特地爲孟濡制作的三套成衣,两条春季连衣裙和一条芭蕾舞裙。

孟濡曾经在那家店做过舞服,所以店里有她的尺码。

孟濡起初以爲是送错了,打电话向义大利制衣商的老板娘询问,后来得知没有送错。尽管老板娘多次强调这是送给她的礼物,但孟濡还是坚持向对方账户转了一笔衣服费。

这才收下了。

孟濡没有再关注那名女人收到裙子后的反应,一是她身体精力有限,懒得应付。

二是她又收到一个通知。

义大利芭蕾舞团已经来到覃郡,明晚将在覃郡大剧院演出芭蕾舞剧《唐吉呵德》。

主角原本定的是舞团内一名首席舞者,义大利女孩。孟濡身体没出问题之前,这个角色一直是孟濡的,义大利女孩虽同样优秀,但最后一幕中的大双人舞却不如孟濡轻盈、有感染力。

女孩在上一场上一站的演出中伤了韧带,已经回国养伤,这是舞团这次巡演的最后一站。

虽然每场舞剧都会有b角以防意外发生,但义大利团长想起孟濡也在覃郡市,就特地给她打了电话,希望她能代替受伤的女孩完成这场舞剧。

孟濡接到电话时,正在指导覃郡舞团的学生们排练最后一幕,下周他们也要在覃郡大剧院登台。

这两天覃郡舞团忙坏了,既要抓紧排练,又要制定舞服、道具,每个人几乎掰成两瓣使。

孟濡还是不那么累 的,却每天回到家洗完澡就睡觉。

然而这样的机会,她又不想错过。

她一年没有登台,很想知道自己的能力有没有倒退。

孟濡站在走廊,微微俯身趴着栏杆,视綫轻飘飘落在对面教学楼鼓动的窗帘,用意语说:「可是我一年没有出演这个角色了。」

「但你去年一年都是和演员们一起排练的。」团长告诉她,语气温和又不强势,「你回故乡这一个多月,放松过训练吗?」

孟濡对着团长乖乖答:「没有。」

「那就好。」义大利团长舒一口气,鼓励她:「你和ca的大双配合了上百次,今晚和明天白天再多排练几次,我相信你们明晚的舞台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团长的问题扣人心弦,「濡,你不想上台表演吗?」

……

想。

迫切地,非常想。

就是因爲太想了,她才会像这样惧怕又怯懦。

孟濡深吸一口气,也许是团长的话鼓舞了她,她竟觉得自己仍和一年前一样,多努力几次就没有任何问题。

孟濡思考了没多久,答应下来。

当天下午,孟濡向这边覃郡舞团团长请了假。

团长得知她要出演明晚的舞剧《唐吉呵德》时,没有二话就答应下来,表示支持:「明晚我和家人一起去看这场演出,孟老师一定要去。舞团这边有另外两名指导老师看管,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这个时候她改口叫孟濡「孟老师」。

孟濡向团长道了谢,走出休息室时指尖微微地颤抖,她抬起另一只手按住了。

紧接着,孟濡走出南大,打车前往覃郡大剧院,准备晚上和那名扮演男主角的首席舞者排练最后一幕的大双人舞。

下车后,孟濡步履轻盈,仿佛海面上的灯塔照亮夜雾,星空漏出细碎光芒。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不能登台的那一年,她虽然表面和平时无异,但心里非常失落。

舞团成员去各地巡演时,孟濡就坐在排练室,用手机看自己以前的演出视频。

有些疑惑,那样自信、轻松、天不怕地不怕的孟濡究竟是什么时候遗失的?

她真的很想毫无顾忌地再次上台表演。

孟濡走进剧院,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被允许进入大厅。

两层观众席,一千多个座位,开阔的舞台。孟濡走向舞台,仰头看着空荡荡的台上,有一种阔别已久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是她渴望的来源,她舞蹈的归属。

这一瞬间,竟有一些迷茫和无措。

……

下午,孟濡和ca重新见了面,没有说太多话,就开始进入排练状态。

他们都知道时间比一般时候紧迫。孟濡态度认真,好在他们之前就搭档过很多次,这次只是熟悉一下,好在默契还在。

孟濡和ca练完大双人舞后,又开着音乐,将自己出场的部分从头到尾跳了遍。

ca休息时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看到孟濡还在跳舞,在义大利舞团时被孟濡吊打的恐惧又回来了。男人喝了口水说:「孟,你的舞蹈完全没有退步,今天晚上可以休息吗?明天早上我们还要再排练一次,不要让自己太累。」

孟濡点头,停下朝他微笑,却还是坚持跳完了自己的舞蹈。

男人在舞蹈室门口放了瓶矿泉水,做了个「苍天啊」的姿势离开了。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孟濡才想起她还没有跟陆星衍说一声,今天晚上不回家。

巡演负责人爲了孟濡明天排练和演出方便,在其他演员们下榻的酒店也给孟濡开了间房,就在剧院旁边。

孟濡住进酒店后,才拿手机给星衍打电话。

她手机里有十几通未接来电。

全部来自陆星衍小朋友。

电话接通,只响了一声,那边就被人接起。

陆星衍的声音有些冷,似乎一直等她的电话,开门见山:「你怎么还没回家?」

孟濡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不答反问:「你吃过饭了吗?」

「这都几点了。」少年对她的问题不以爲然,对面传出走路声,似乎是陆星衍要到玄关换鞋,果然,「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孟濡拦住他,「不用。」

她把明天自己要登台演出,以及今晚不能回家、正在覃郡剧院附近的酒店一事告诉了陆星衍。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孟濡弯起眸子说:「你明天没事的话,来看我的演出吧。我正好有一张票,本来打算自己看的,你来我就把票送给你。」

陆星衍稍微直起身,没有回答。

这么说起来,他好像确确实实没有看过一场现场的孟濡出演的芭蕾舞剧。十六岁以前是没有机会,也没有钱,之后孟濡去了义大利,各国巡演,他就更加看不到。

陆星衍只看过孟濡跳芭蕾的录播视频,或者是她在家里练习舞蹈时,他坐在舞蹈室看过她尽态极妍的身姿。

陆星衍没回应,孟濡以爲他是有别的事或者不想来,轻轻勾着笑说:「没关系,你不想来我就送给阮菁。她……」

「几点?」孟濡话未说完,陆星衍就打断她。

「嗯?」孟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少顷嘴角又上翘了一分,如 实说时间:「晚上七点。」

陆星衍踢掉换好的鞋子,走回客厅开灯说:「我明天下午有兼职,五点结束去找你。」

孟濡和陆星衍商量好见面的地点,挂断电话,孟濡走进淋浴间洗澡。

孟濡站在光洁的地板上,赤着双足,花洒水柱淋下,瞬间打湿她乌黑头发和浓密的眼睫毛。

孟濡抬手抆了下脸颊,眨了两下眼睛,睫毛上的水珠滚落,顺着面颊流淌到下巴,再汇入锁骨向下。

她抬手抹去面前镜子上的雾气,看见镜中的女人不知何时扬起唇角。

孟濡伸手轻轻戳了下女人的嘴角,有些疑惑的歪歪头。

女人也跟着她向左歪头。

但还是笑着,不知收敛。

你这么高兴吗,孟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