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
“你不伪善救他干什么?”
“神教导我们不可伪善。”
白袍的修士手抓利剑站在路边。
他对面是一对风尘仆仆的姐弟,而那位姐姐正在救治一位倒在草丛里的老人。
姐姐叫左清,相貌清秀干净,已经二十多岁了,身上所穿的衣服并不华贵,也不简朴,是个有些余钱的家庭。
她身后的少年叫左乐,浓眉大眼,虽是年少,但脸上却没有轻浮之色,反倒是有着几分坚毅勇猛的模样。
看到了这片大地的满目疮痍,人,就会变得早熟。
而且,这也有家庭的缘故。
这一对姐弟的父亲少为侠客,后来做了一名丰国将军的贴身侍卫,卫家卫国,战死在沙场之上,但他在大战之前也许是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提前写了一封家书。
家书洋洋洒洒数千字,最末则是留了一句话:
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
这对姐弟便是恪守这句话。
无论人间如何,两人但秉持着父亲所教的东西,为人处世。
左清侧头看向那修士,恭敬地微微一欠身,道:“如今入春,林子深处常有毒虫长蛇,小女见这位老人家倒地,担心他被咬了,或是气血不畅,忽然晕倒,所以才出手相救。
小女不求钱财,不求名声,并非是伪善。”
白袍修士道:“伪善不伪善,不是你说了算,那是你弟弟吧?”
左清道:“是。”
白袍修士一挥手,他身后的林子里顿时走出四名白甲侍卫。
“带回去!”
左清愕然,她自然无法想到魏洲众神庭的那位沈神主会发布“抓姐弟、兄妹”这些奇葩的命令。
而她更无法想象下面的人把神主之令,看的比天还高,然后为了更好的执行神主的命令,便把“兄妹里需要有人天赋强大,或是兄妹里曾有人受过耻辱”给无视了,这样才能抓到更多的人,这样对神主才会有个更好的交代。
什么?
你不这么做。
别人都抓了几百对兄妹,姐弟,就你抓了几个,你是不是阳奉阴违不好好执行神主的命令呢?
左清俏脸抬起,诧异道:“大人,我们犯了什么事?”
白袍修士冷冷道:“伪善者,就需惩罚,这一次便是异端殿也出动了,神谕说,你们就是为这个世界带来动荡不安的因素。”
左清心底一乱,俏脸上露出几分焦急,瞳孔里也有了些慌乱,她身后的弟弟血气方刚,便是往前踏出一步准备说话,却被左清伸手往后托了托,算是拦住了。
左清思绪如电,急忙道:“大人,家父乃是丰国印将军的贴身侍卫左寒,在三年前的南符山之战里,家父为护佑印长缨将军,已然战死,我姐弟两人谨遵家父遗命,与人为善,所以才救助别人,绝非伪善,亦无恶意。”
说完这些话,她稍稍舒了口气。
然而,白袍修士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这是歪打正着,完全符合神谕的标准。
於是,他笑了起来,然后笑容一肃道:“那正好,抓回去!”
左清低着头,贝齿咬着红唇,却不知该再说什么好,她明白越是和这些大人顶撞,后果越是凄惨。
然而,她身后的左乐却不愿意了,他即便被姐姐用手推着,却还是问道:“我们没有犯法,我们明明是在救人,凭什么?”
“凭什么?”
白袍修士笑了笑,然后看向那倒地的老者,“起来吧。”
他话音刚落,
那前一刻还倒在草丛里的老者便是直接翻身而起,笑道:“大人,小人又帮您测出了一个伪善者。”
左乐愕然道:“你没事?”
“自然没事。”
“你没事倒在草丛里做什么?”
老者冷哼道:“还是因为你们扰乱这个世界?”
左乐怒火上涌,压抑着声音道:“我们是在救你,你想做什么?!”
左清轻声道:“小乐,别说了...”
左乐怒道:“为什么不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狗屁道理?!”
那老者道:“看看看看,这就生气了,所以才说你们是扰乱和平的不安因素。”
白袍修士微笑着点点头,“做的不错。”
那老者得到了赞扬,不禁露出狂喜之色。
白袍修士不再废话,他挥挥手,四名白甲近侍便是走了过去。
左乐胸口只觉压抑无比,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如是风箱般鼓动着。
他耳中传来姐姐的声音。
“小乐,不要。”
左乐额上青筋暴突,双拳捏紧发出“哢哢哢”的声音。
“小乐...”女子的声音多了几分哀求。
左乐这才缓缓松开,“知道了,姐姐...”
忽然...
远处传来一声哼笑。
“可笑。”
白袍修士猛然抬头,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那声音没有回答他,只是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
“可悲。”
“什么人!!”
白袍修士左手手指探入腰间的一个白瓷瓶中,沾了些“圣水”,然后一点长剑,从下往上抹去,顿时间,长剑就镀染了一层圣洁的光华,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这种凡有实体而未有膜的,都是法相或是法身层次的力量,只不过从夏极可知,法身或是法相并不弱小。
做完这些,白袍修士警惕地握剑环视四周,而四名白甲侍卫亦是严阵以待。
左清姐弟两人也是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稍稍呆住了,以至於仰头看着天空。
树影如牢,
高立似井。
阳光向井口洒入,带着冷漠的春意。
白袍修士冷声道:“动手之前想想清楚,你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么?你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么?”
“什么事?”那声音同样之冷,如在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白袍修士失笑道:“凡人之眼,不见神谕之远见,我们都是在为这天下苍生默默地付出啊,你是不会懂的。”
他说完这句话...
只见天空有了些变化了。
一道影子如被贴在了这个空间里。
然后给人一种“缓慢地飘着”的感觉。
只是感觉而已。
也只能感觉而已。
那种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如梦如梦的飘动,让白袍修士想做出反应。
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紧接着,他又发现不是动不了,而是以上的都是以念速在他脑海里进行的。
换句话说,从他意识到天空变化开始到现在,便是连一秒锺都没过去。
然后,他感到自己好像被什么力量轻轻触碰了下,然后体内的法身之脉有了痒痒的感觉,好像是在裂开。
不仅是他,其他四名白甲侍从,以及那老者都是这等感受。
时间似恢复了正常。
一道玄袍身影落在路径上。
然后便一连串宛如小鞭炮“劈里啪啦”炸响的声音,从那六人体内传来。
那六人转瞬便是露出痛苦之色,哀嚎之声,不敢置信之声传来。
他们经脉全碎,力量消失。
紧接着,来人随意一动,气流乱舞之间,便是直接割了六人的双腿,从此往后,这六人只能以重伤的姿态,靠着双手活着,或者被羞辱至死。
来人是夏极。
他这一路走来,又不知见到了多少荒唐事。
他已连理都不想理这些人了。
就一个感受——恶心。
那六人还想说话,也不见夏极有什么动作,祝融火焰从他们心底升腾而出,直接将他们的嗓子与舌头给烧没了。
做完这一切,那六人只是在痛苦地咳嗽着。
左清姐弟看到来人,露出些害怕之色。
左乐更是直接往前一步挡在了姐姐面前,只不过他眼中虽有着震惊与警惕,却毫无敌意,反倒是充满了激动之情。
然而,那被两人所警惕之人却露出了微笑。
夏极温和道:“你们做的没错。”
左乐缓缓立直了,神色也舒缓了下来。
左清眸中闪过一抹惊艳,她从未见过如此的男子,她可以在这他身上看到自己渴求的所有另一半的特征,这种感觉甚至直接让她心跳莫名的加快了。
这男人身上有着一种奇幻的魔力,糅杂着让她从未见过的气质,让她无法抗拒,而禁不住被吸引,哪怕她绝非轻浮之人,哪怕她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哪怕她的理智让她明白自己不可能,也不会,甚至不该产生这种情绪。
她比弟弟懂事,便是先道了声:“多谢前辈。”
然后,她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六人,眼中露出不忍之色。
夏极问:“你可知道自己若被他们抓了去,会如何?”
左清道:“回前辈,应该是问清原委,就可放小女与弟弟回家。”
夏极摇摇头,“他们会杀了你,甚至让你在死前饱受羞辱。”
说到这里,他闭上眼,脑海里犹然记得来路上遇到的几幅场景。
那些明明是善良,明明无辜的人,却惨遭毒手。
所以...
他要屠灭这些人。
这次他不论道,只杀人。
“饱受羞辱?怎么会?”左清瞠目结舌...
左乐道:“姐姐,我说的吧,你还不信我,这世道...”
他的话被打断了,左请咬着唇道:“能怎么办,你能改变什么?小乐,我知道你学武是想像爹一样行侠仗义,到处帮助人,可是你能改变什么!”
“我...”
左乐一时间无言。
左清到底是成熟的,她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地上的六个在地爬着,发出凄惨哀鸣的半身人,道:“前辈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吧,若是他们被神殿之人带回去问明原委,便是会对前辈非常不利。”
夏极笑道:“你倒是好心肠。”
左清俏脸一红。
她还没再说什么,夏极便是道:“先别回家了,折返回你们来的地方,先避一避,对外绝对不可宣称是姐弟,就说是朋友吧。”
说着,他又从怀里丢出了一本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