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猎命师传奇 九把刀 5732 字 3个月前

之章

挽长弓,箭声破空,遥遥冲向一圆烈日,消失在金光里。

泰山绝顶,云气稀薄,俯瞰群山皆在脚下。

一只白额雄鹰从远山云端疾冲而下,翱翔的羽翼后带着被雄鹰扫破的翻腾云气。

鹰长啸,双翅急敛,停在一只粗长的臂膀上,嘴里叼着刚刚的射日一箭。

一对霸气十足的眼睛看着白额鹰,伸手将长箭自鹰喙取下,长叹一声。

“朕封泰山,但百千年后,泰山依旧在,朕却已成枯骨一具,兼并六国一统天下,不过是为他人基业做嫁。”一个中年男子神情萧索,抚摸着立在鹿皮护臂上的白额鹰。

吞灭六国,一统天下,此人自是中国第一个皇帝——秦王。

百官跪在一旁,无人胆敢接秦王话。

只有一人例外。

“大王且莫怅怀,臣两年前与大王提及之事,已有眉目。”一个老者居然不与百官相跪祭坛左右,从容自若站在秦王之后。

“先生指的是,长生不死命?”秦王眼睛一亮,双瞳霸气不断翻涌而出。

“是,也不是。”老者微笑,也只有他胆敢在秦王面前话中藏话。

“此话怎说?”秦王神色出奇的恭谨,但衣袖无风鼓胀,竟是无法藏匿的霸气。

老者看着不可一世、却又为死亡惊惧的天下霸者,竟对自己如此服膺,忍不住得意起来。

老者正是“猎命师”徐福,他很清楚秦之能灭六国,靠的可不单是兵强马壮、猛将如云,而是自己为秦王先后猎得的罕世奇命“血镇”与“万里长屠”。

“血镇”帮助22岁的嬴政击破假阉人 之乱,并孤立仲父吕不韦的政治势力,集秦大权於一身,开始霸者之途。而后四年,徐福又猎得极其凶霸的“万里长屠” 为嬴政换命,嬴政先是在平阳斩赵兵20万,十三年间逐一屠灭六国、诛百千万人,於两年前一统天下,成就千古无人能及的大业。

然而有千古大业,却无千古生命,秦王嬴政的喟叹反映着对权力的无限依恋。

徐福摇摇头,直视着秦王:“大王,如果真寻得天下第一长生不死命‘万寿无疆’,臣自当献予大王;但一人一命是宇宙恒理,大王现在身上的万里长屠却必须卸下了。倘若大王没有万里长屠之命,往后千里王土内若有暴乱干戈恐怕会镇压不住,这大好江山可得拱手让人,徒有万寿无疆,却无万里疆土,岂不因小失大?”

秦王没有犹豫,点点头。

对他来说,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活了一万年又有何用?

“但臣闻东海有一巨岛,渔民皆不敢近,称其平原广泽,岛上仙山群起,有一群仙人饮人血长生,浴日则死,沐夜而生,人称不死血族。不死血族不畏寻常刀剑,个个体壮如虎,再重的伤假以时日都能慢慢痊愈,甚至能续接断肢。若大王能得到不死血族的体魄,无异服下长生不死药,加上霸命万里长屠,大王必可与江山同在。”

“饮人血?浴日则死?那岂不是妖怪吗?”秦王皱着眉头,却没有动怒。

“长生不死,岂是常人?大王霸业,岂是寻常?”徐福淡淡地说。

秦王不语,转过头来,看着脚下的飘渺云气。过往云烟。

“先生如何能让朕成为不死血族?”秦王闭上眼睛。

“臣领术士白氏百人、牙丸精兵三千,战船三十艘,为期三年必能生擒不死血族回到中土,届时以血换血,定能使大王蜕变重生。”徐福露出自信的神采。

“三年吗?”秦王凝视着烈日。

举起右臂,白额鹰展翅冲天。

公元前二一九年,秦始皇41岁。

猎命师徐福,带着秦王对权力的无限贪婪扬帆出海,开启了一场残暴的异族杀伐。

三年零七个月。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是一望无际的青蓝色,连海风也少了些苦涩。

一只蓝鸽疲倦地俯瞰翅膀底下的五十艘战船,呼,终於到家了。

缓缓飞下。

“宝儿回来啦!”乌木坚大叫,让蓝鸽停在他的头顶上。

乌木坚摸摸蓝鸽,从旁舀起一瓢水让蓝鸽啜饮后,才从蓝鸽的脚环上取下一张薄羊皮,上面用人血记着秘密军情。

一个坐在高耸风帆木上的壮汉居高临下,粗声问道:“乌木坚,宝儿这次带了什么消息回来?”

壮汉扎着一头赤褐色的头发,身上毫不避讳刺满禁忌的青色龙纹,腰上悬着一把乌沉巨弓。

乌木坚看着羊皮上的军情,胸口剧烈喘伏。

“到了吗?”一个身材中等、穿着青衣的男子拿着羽扇走近。

“太久了吧,我等不及要大开杀戒了呢。”身材略矮,蹲坐在一旁的脏污男子阴恻恻说道,手中的钢枪磨蹭着额头。

此时五十艘船、数千双眼睛都朝这艘主战船瞧了过来。

“依照风向跟浪的大小,大约再两个时辰就会到了,但……”乌木坚犹疑地看着另一艘船上,人群中的黑衣长老。

“刘邦跟萧何的信上,有说徐福捕到了血族吗?”那名老者高高瘦瘦,一头白发,但脸色却相当红润。

“姜公,捕到了。”乌木坚的表情有些紧张。

“果然没错。还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干等两个时辰,大家扬帆!跟老头找他们去!”姜公的声音不疾不徐,由两侧的旗手将战略挥舞传递出去,系住50艘战船的铁链一一拆卸。

姜公,乃是猎命师的始祖姜子牙,实际年龄已不可考。大家都相信姜公在为周武王猎得“周而复始”天命的同时,也为自己猎得“万寿无疆”这绝无仅有的奇命,是以姜公几乎与天地同寿。

而经年累月的自然修行,自使姜公身上的灵力积聚极为惊人。

自西周开始,姜公原本归隐山林达一千两百多年,对人间的动乱杀伐早已抱持着天道循环的平和心态,甚至对猎命师徐福辅佐秦王一事也无动於衷;直到知悉徐福居然想出海猎捕血族到中原后,姜公才忍不住号召一批逆秦之军,以及更重要的,一群慕名而来的猎命师,在这片东海守候了大半年,只为了狙击这为祸苍生的魔头。

“张良、项羽、韩信、乌木坚,你们在老头前打先锋,率领十五艘船打头阵。张良,箭头由你指挥,你知道该怎么做。”姜公说。

张良领命,主战船破浪而出,十五艘最精锐的战船紧紧靠在一起。

“王陵、吴广、陈胜、麟儿,你们分驶二十艘最快的鹰船,张良一下令,你们就绕到徐福后方,行合围之势。其余的十五艘船跟着老头居中应变。”姜公说完,四将领命,各率行水最快的军艇。

姜公的命令发完,所有军船在顷刻间都已准备完毕,乌木坚轻吹口哨,头顶上的蓝鸽抖擞精神再度飞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领着众船前进。

船队朝目标航行了近一个时辰,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高昂的斗志中,一行中数十猎命师养的众多灵猫不时在船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叫,几个年轻的猎命师则赤裸上身,露出布满身躯的朱红色像形文字,彼此讨论着等一下应该用什么样的命格战斗最佳;即便是没有法力的草莽英雄们也丝毫不惧,摩拳抆掌,想要在即将来临的战斗中赢得姜公的垂青。

“徐福啊徐福,枉费你不可一世,现在惹到了姜公,什么命都没用啦。”猎命师乌木坚迎着风叹道,抬头看着坐在高耸风帆木上的龙纹大汉。

大汉正打着哈欠、敲着小曲,浑然没有一丝血战前的紧张与不安。

他便是姜公默允的下一任王者,天生就拥有“千军万马”命格的项羽。

乌木坚有些不明白姜公的安排,明明张良拥有极佳的人品与知识,前去卧底的刘邦虽工於心计却也称得上人中龙凤,为何偏偏要将天下交给一个只懂得战斗的莽夫?

乌木坚也没想太多,毕竟姜公的安排自有道理,他可是猎命师的大宗师,看到的变数比自己明白的要多出好几百倍,而自己似乎还只能分辨眼前的喜好,无法参透历史的奥秘。

乌木坚心想,他只需要跟这一群猛将好好辅佐项羽便是。

“乌兄在想什么?”青衣男子,张良,看着同样站在船头的乌木坚。

“没有。只是在想一些我绝对无法明白的事。”乌木坚微笑。他才27岁,就被称为百年一见的猎命师天才,连姜公都特别喜欢跟他下棋、教导他一些神奇的法术。

“连你也有不明白的事?”张良莞尔,却掩不住神色里的担忧。

张良并非猎命师,却在猎命师中得到很高的评价,许多人正在为他寻找合适的命格,将来张良裂土封侯,他们也能分一杯羹。

“张兄正挂念着刘兄与萧兄的安危吧?”乌木坚瞧出张良的心思,张良叹了一口气。

张良心想,刘邦跟萧何在徐福的舰队中卧底已三年多,其间只靠蓝鸽通了四次消息,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然后结拜的异姓兄弟刘邦与萧何便能摆脱九死一生的卧底生活,光明正大地,与自己一起跟随项羽的义军击败秦王嬴政,建立楚帝国。

好久。

众船航行了近两个时辰,却连一只鲸鱼都没有遇到,高涨的士气未免有些挫折,许多人开始议论纷纷,难道是卧底的刘邦跟萧何情报有误?或是军情临时生变?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满天的红霞有着说不出的妖异。

如果入了夜,宁愿加速往后重新布阵,也不该强行对敌吧?还是更应该攻敌之强,趁其大意不备?张良思忖着:如果足智多谋的萧何在的话,他会作出什么样的决策?姜公的意思呢?

“前面好像有东西!”位於最高点的项羽突然大叫。

乌木坚看着引领船队的蓝鸽宝儿,宝儿停在空中几秒,随即快速在空中盘旋示警。

“张兄。”乌木坚拍拍手,示意宝儿快些下来。

张良点点头,不慌不忙地命令旗手发出信号:“前军全速挺进,箭手准备。侧军逸散,斜角出击。中军降速,猎命师支持预备。”

“终於要来了吗!”一脸阴恻恻的韩信拿着长枪,声音兴奋得有些发抖,身后跟着百多个视死如归的勇士,或拿铁锤巨椎,或执链枷等重兵器,随时准备登敌船肉搏。

张良一声令下,陈胜与吴广的鹰船侧军立即破浪前进,但远在后方的姜公却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隐隐约约,前方有近30个小黑点正在海面降帆而行,船速异常缓慢。

项羽昂然站起,以绝佳的平衡踏立在粗大的帆木上,抡起悬在腰上的夸张巨弓,注视着远方,赤发逆风狂舞,身上的龙纹在红色的夕阳中发出烈焰般的神魄。

“好一条凛凛大汉!”乌木坚赞道,也许只有项羽的“千军万马”勉强能与嬴政的“万里长屠”较一较劲。姜公也是这样想的吧。

“弓箭手预备!”张良举起手,15艘主战船上三百多把弯弓纷纷张开,对准空中。

项羽眯起眼睛,将箭心对准第一个小黑点,双眼瞳孔急速扩张,赤龙眼打开,想将敌船上的一切看个明白。

“满弦!点火!”张良双手举起,三百弯弓绷紧,箭手旁边的武士将箭簇上的黑油点燃。

项羽突然大叫:“等等!船上没人!一个人都没有!”放下巨弓。

张良大惊,但见已航向敌船后方的陈胜与吴广也发出“敌船无人”的信号,心中一凛,连忙指示所有弓箭手将火箭的角度拉低,警戒。

“别慌,此时正是证明张兄身为一个军师价值的时候。”乌木坚对战略毫不熟悉,但他对张良很有信心。

张良强自镇定,看着渐渐接近的敌船思量着,敌船降下的帆布上还写着大字“秦”,确实是徐福的部队没错,然而船上一点都没有打斗的痕迹,又显然不是遭到血族残党的突击。

“是啊,有姜公在后方坐镇,咱们什么也不必怕!”一个猎命师摸摸躺在肩上的灵猫笑道;乌木坚远远看向后方姜公的大船。

姜公正掐指计算情势变化,但怪异的是,有一股久违的凛冽感袭上早已古井不波的心头,扰乱着他的术数计算。

这感觉,自从与妲己对峙后便没有再出现过。

“喵——”姜公豢养的百岁老猫不安地看着海面。

它是只毛色奇特的灵猫,纯黑色的短毛为底,却有一条闪电状的白色长纹自额头沿着脊骨劈到长尾巴,令整条尾巴都呈皎洁的白色。

“徐福啊,你到底从平原广泽的血族那儿得到了什么,让你成了一个这样的怪物?”姜公的手指计算着浑沌的变化,竟渗出冷汗。

海面风平浪静,一轮红日已有八成沉入海底,金波荡漾。

时间缓缓递嬗,满月不知何时已替代了落日。

每个人都开始心里发毛,人去船空的敌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