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瞬间的冲击还留在骨子里,还有那炒栗子大汉的眼神。
「好的猎命师,是为了好的宿主而存在呢。」乌拉拉微笑。
炒栗子大汉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中午了。
不是窗外刺眼的阳光唤醒了他,而是派出所警员无奈地拍打他的脸。
「喂,你好好的卖糖炒栗子,干什么撞破人家玻璃?」警员口气不悦。
若非真到了中午,还没有一个警员有胆子去叫这大汉起床。不知怎地,这大汉身上除了几天没洗澡的臭味外,还有一股天生的魄力似的,教人一靠近就生起想立正站好兼之敬礼的冲动。
大汉睡眼惺忪,打了一个很臭很臭的呵欠。
在场三个警员都闻到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名字?」警员按下录音机,漫不经心摊开张纸,打算做笔录。
大汉揉揉眼睛,拍拍脸,又颓然倒下。
「喂,老兄,别忙着睡啊,做完了笔录就让你走,最多赔块玻璃也没什么大不了!」警员拿起原子笔刺着大汉的脸。
大汉疲倦不已,只好勉力爬起。
「名字!」警员大声问。
「陈木生。」大汉有气无力道,身子摇摇欲坠。
「什么?」警员狐疑。
「陈木生。」大汉重复,四处张望,更像注意力无法集中的蠢样。
「汉名?哪来的?」警员一愣。
「台湾。」陈木生大声说。
警员摀住鼻子,这家伙的口臭真不是盖的猛暴。
「有没有护照?居留证之类的啊?」警员瞪着陈木生。
「没有。」陈木生用力抓着一头乱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手铐给圈住。
双手被铐住的陈木生,努力想将稻草般的头发拨乱反正,却是越拨越翘,还散发出一股中人欲呕的油味。
「没有?那你岂不是偷渡来的?」警员捂着鼻子,不可思议陈木生的理直气壮。
「是啊,不然怎么来的?你们的机场禁止猎人出入境已经几十年了,计算机数据库里自然有我的资料,你要我怎么光明正大搭飞机或搭船过来?,,陈木生拿起水就喝,咕噜咕噜。
「喂!那是我的水!」警员大叫,抢过陈木生手中的水杯,看着被污染的水发愣。天啊,这家伙不仅脏,还兼没社会常识!
解了渴,陈木生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看着手掌发起愣来。
怪怪的,实在是怪怪的。
虽然说自己从没娘娘腔地注意过掌纹长什么样子,但绝对不是这个德行,鬼画符似贲张开的肉线,构成了一匹奔马的狂草,偏着些光看,那马好像变成了无数匹马的综合体。
「管制?你在台湾是通缉犯么?犯的是什么罪?来日本多久了?平常住在哪里?在日本有没有犯罪?」警员不悦,原子笔抄抄写写。
他开始认真起来,抓到偷渡犯,还算是有点业绩。
「我说了我是猎人,来日本自然是要杀吸血鬼的。」陈木生正经八百道。
「杀吸血鬼?」警员笑了起来,尤其是看到陈木生那张脸。
「卖糖炒栗子是我的表面工作,吸血鬼猎人才是我的真正身份。」陈木生解释,但随即黯然:「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陈木生叹了口很臭的气,好像颇多感触。
「总之就是没护照?」警员懒洋洋拉回正题,他没兴趣听一个吸血鬼猎人怎么变成一个卖糖炒栗子的。
「没。」陈木生摇摇头,又端详起自己的手掌来,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被遣送回台湾或是被判刑之类的事。
陈木生想着昨天晚上,那太像梦境的怪事。
怪哉,一个从天而降的混账小子,怎么毫无来由往自己就是一掌?
那小子功力不俗,但自己没道理被震昏啊?
论掌力,他还有点自信,再怎么说都不可能被一掌打昏脑袋,到现在头都还晕晕的。
还有,他更介意的是,跟在少年后面那个小黑点好像是头吸血鬼?但若要从模糊的记忆里去深究却是不可能的。陈木生的鼻子一向不灵光,嗅不出什么叫「吸血鬼的气味」,也对什么「用气去感应周遭的温度」这种事趟没天分。练气就练气,还感应哩!就这两点来说,他实在不是个好猎人。
「在日本除了卖糖炒栗子外,还做过什么事没有?有、没、有、犯、罪、啊?」警员用原子笔搭搭搭搭敲着陈木生的额头,每说一个字就敲一下。
陈木生瞪了警员一眼。
警员竟哆嗦了一下,原子笔停在半空,颤抖着。
「就是因为什么都还没做,所以我绝不能现在就走。」陈木生握紧拳头。
「……是么?」警员吞了口口水,双脚竟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另外三个正在忙其他事的警员,也纷纷停下手边的事,浑身不自在。
这个足以被归类为流浪汉的臭摊贩,竟散发出锐不可挡的气势。
「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啊?你以为自己是卡通片的主角啊!」一个老警官放下吃到一半的便当,勉强自己瞪着陈木生。被一个偷渡犯的气势压倒,实在太没面子了。
陈木生沉默了。
不过跟老警官的反驳无关,他只是习惯性地在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时,沉默。
为了向师父证明武道的极限追求跟无限的生命毫不相干,而是关乎习武者个人的意志,於是自己加入猎人的行列,来到吸血鬼最多也最变态的日本。
「成功的捷径,莫过於挑最困难的路走。」这是以前师父的教诲。
由於听起来非常热血,死木头个性的陈木生一听就流下两行热泪,从此奉为圭臬。
在这样的原则下,要完成自己的理想,首先就要挑最强的对手,吸血鬼族群便成为唯一的目标;要用最快的速度当上最强的猎人,就直接到一个吸血鬼最多的地方吧!
怀抱着满腔热血,陈木生来到日本已经好几年了,不知不觉连日本话都给学会。
看着当初连袂赴日的同伴一个个放弃、倒下、背叛,甚至加人吸血鬼,陈木生依旧坚持自己的理想,白天苦练铁砂掌,晚上到街上发名片、打杀吸血鬼。
直到陈木生看见那道巨大的裂缝……
「去,鬼才相信,什么名片啊?」老警官扒着便当。
做笔录的小警员也笑了出来。
陈木生轻轻松松挣脱手铐,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恭恭敬敬递上:「免费帮您杀死吸血鬼。猎人,陈木生。电话:xxxx.xxx.XXX。」
但名片根本不是重点……
「你……怎么办到的?」老警官与小警员目瞪口呆。
那手铐断成好几块红色的烫铁,喀喀喀散落在地上。
「这几年来,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成为一个最强武术家的理想。」陈木生斩钉截铁地说,可怕的气势源源不绝从他的体内爆发。
小小的警局内,空气顿时被抽成真空,所有警员呼吸困难。
拍手声。
一个戴着眼镜的高挺男子走进派出所,站在陈木生的背后。
「说得好。」是宫泽。
派出所里的警官与警员们先是一愣,但看见宫泽别在衣服上的特殊V字徽针,所有警官立刻立正站好,行举手礼。
宫泽厌恶地挥挥手:「免了,我是来找这位先生的。」
陈木生看了宫泽一眼,认出他衣服上的记号,不禁露出鄙夷的神色。
那是为吸血鬼服务的人类鹰犬,被其主人烙印的无耻标志。
「我认同你的表情,不过,我需要你的帮助。」宫泽晃着手上的录像带,放在桌上。
宫泽看着陈木生的眼睛:「告诉我,你的手掌上是不是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