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在三合院吃完晚饭后,乌拉拉就会听见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邻居房於,传来一阵悠扬的弦动声。
不知怎地,那弦线的震动与木箱空间所发出的特殊共鸣声,深深打动了乌拉拉。
「是吉他么?」乌拉拉。
「大概是吧?」哥随口应道。
乌拉拉完全被奇异的音乐给吸引,一夜都没睡。
第二天,乌拉拉就跑到哥口中的唱片行,在人来人往中,戴上肥大的耳机,在一张又一张唱片里构筑的缤纷世界,流连忘返。
第三天,乌拉拉就确认自己在音乐国度里的坐标。天还没亮,乌拉拉就站在唱片行的铁卷门前,满心搔痒地徘徊。店…开,乌拉拉就戴上耳机,按下试听钮。
「天啊,这歌里的英文到底是在讲什么啊?怎么唱到我好想跟着大叫!」乌拉拉闭着眼睛,身了随着疯狂的音乐晃动起来。
电吉他。
死亡摇滚。
重金属。
嘶吼。
一连好几天,乌拉拉整个下午都缩在唱片行的角落,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乌拉拉伸出双手,假想自己正拿着一把绝世吉他,站在五光十色的舞台上狂飙,接受数万观众浪潮般的挥手喝彩。
第九天,在人挤人的唱片行里,坐在地上的乌拉拉突然睁开眼睛。
「我的手之所以那么快,一定是因为,我的身体想弹吉他!」
启发乌拉拉最初的那把吉他,每天晚上都会发出勾引的声音。
那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邻居也是座三合院,里头住了一个独脚的虯髯大叔,除了那支勾引乌拉拉的吉他,他拥有一副不算好的喉咙,跟一双绝对称小上快的手。
独脚大叔每天都会背着占他、转着轮椅,兴致盎然到市区人多的地方弹唱,他会在轮倚前放一个破铝罐,赚取微薄的打赏过活。
回到家,没有客人时,独脚大叔也会在三合院里自得其乐,一把吉他就这么弹上半个夜晚。
而累了一天,乌拉拉常常躺在屋顶上听迥异於电吉他的大叔牌老吉他声,有时候哥也会抱着绅士躺在乌拉拉旁边跟着听,但哥总是听到呼呼大睡。
有一天,乌拉拉终於忍不住,独个儿飞檐走壁到隔壁的屋顶,朝着下头大喊。
「大叔,你在弹什么歌啊?」乌拉拉蹲在屋檐上,看着坐在长板凳上的独脚大叔。
独脚大叔没有停下吉他,只是抬头看看乌拉拉。
「邓丽君的月亮代丧我的心啊!」独脚大叔愉快地说。
「很好听啊,可邓丽君是谁啊?就是人家说的明星么?」乌拉拉搔头。
「她啊,是我的人生呦。」独脚大叔幽幽地说。
虽然邓丽君风华绝代的年代,独脚大叔未能躬逢其盛,但默默超越数卜年的清丽歌声,才是真正的明星本色。
「教我弹吉他好么?」乌拉拉直截了当。
「你有烟么?」独脚大叔停下吉他。
「没。」乌拉拉傻笑。
「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好吃懒做啊。」独脚大叔继续弹他的,不再理会乌拉拉。
「等等我啊。」乌拉拉哈哈一笑,消失在屋檐上。
於是一个晚上一首歌,一首歌一支烟,乌拉拉就这么开始他的梦想生涯。
「天!你学得真快,你以前从没碰过吉他?」独脚大叔吃惊。
乌拉拉的手,简直就是从吉他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他的音感,早就从无数打斗训练中所培养的种种敏感节奏,迅速被召唤出来。
但乌拉拉自己也很吃惊。
明明就跟自己热衷的摇滚乐迥然不同,邓丽君却一点一滴占据他对音乐的信仰,尤其他看见钢铁男子汉般的哥,在听了自己弹奏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时,竟会偷偷拭泪。
哥一定是想起了小蝶。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看一看,你去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一边弹着吉他,乌拉拉开始领悟,原来这个世界的美好,就是各种不协调都能漂亮地共同存在,但并非水乳交融,而是持续美好的不协调。
喜欢邓丽君,喜欢摇滚。这就是自己。
「哥,我好像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乌拉拉。
「喔?是弹吉他吗?」哥笑。
「嗯。」乌拉拉笃定。
不久,乌拉拉十七岁生日。
哥买了一个数字随身听,跟一把蓝色吉他送给乌拉拉。此时的乌拉拉已经不需要向独脚大叔学习任何技法,他靠着从耳机里不断横冲直撞的摇滚乐震荡灵魂,然后将灵魂的震荡波幅,轻易转换成手指与弦线的携手狂舞。
不需要认识五线谱,不需要了解任何乐理。纯粹的爆发。
正当乌拉拉开始跟独脚大叔一起到街头卖唱后,某个午后,父亲终於答应乌拉拉可以开始学习猎命。
「真的吗!」乌拉拉惊喜不已。虽然自己早就偷偷将猎命术练到出神入化,但父亲亲口认可自己在咒术与体术上的成长,仍旧让他很开心。
「乌霆歼。」父亲看着哥。
「嗯?」哥坐在地上,又是一身伤,同样是父亲痛打下的结果。
「城北来了一批鬼。」父亲。
「那又怎样?」哥躺在地上,绅士舔舐着哥额头上的创口。
「带弟弟去杀鬼吧。」父亲丢下这一句,冷冷地走了。
虽然人类的世界中权力斗争依旧,但各国政府总算对在境内活动的吸血鬼组织,都采取一致的打压政策。
每个国家都没有秘警署或秘警部,超然独立於各个民众所知道的法律机制外,可以随意调度需要的资源,秘警署署长大都与国防部部长平起平坐。只有最优秀的警察或军人才能接受秘警的训练,成为平衡黑暗势力的光明。
猎人,则是异於秘警的协同存在。
根据国际猎人协会调查,百分之七十八的猎人都曾担任过秘警,其余则是师徒传承的古老惯例。猎人必须通过种种测验:肉搏战技、枪械使用、敌我分辨、跨国语言、各国吸血鬼政策认知,以及道德衡量,之后才能被称为合法的猎人。各国并给予合法猎人特殊等级的护照,最方便的通关标准与协助,以及最完善的医疗照护。
只有合法的猎人才能受到特殊法律的保障,拥有开枪杀人、破坏公共设施、领取赏金的权益。其他擅自猎杀吸血鬼的人类,则被称为「嗜猎者」。成为嗜猎者的原因有太多太多,两大主因分别是仇恨,与变态。
如果将嗜猎者记人猎人排行榜,或许整个排名将会大地震。
虽然为了不再引发全面性的世界战争,各国政府都对日本维持表面的良好关系,甚至会在外交上与日本吸血鬼帝国采取分赃式的合作,例如允许日本自卫队参与中东维和部队,美日安保条约的签署等等。但在谍报活动与军事封锁上,却始终不愿意放松对日本的监控。
必须承认的是,日本的确是个很难渗透进去的国家,即使派遣特务,也查不到太多除了众所皆知血腥事物之外的「秘密」。地下皇城始终是个谜,关於血天皇的动向也是个谜。
而在华人世界,吸血鬼的存在只能作为地下黑社会的一部分,通缉赏金资料随时在世界秘警联合网站上公布,一点也不马虎。
由於格斗技结合了独特的气功,华裔猎人整体素质的评价也保持在世界的前三;世界前百大猎人榜中,华裔猎人也占了三十七。可以说,东方世界是顶级猎人的强权。即使不计入不曾被知悉的猎命师族群。
而西方世界,则是秘警组织与科技武器的尖端。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世界发展出最终极的核子武器,终结了台面上的战争。即使到了二。一五年,核子武器还是有效压制了日本圈养派吸血鬼的势力发展,任何战争的开启,对双方都意谓着惨烈的代价。
城北的吸血鬼大有来头。唯一的情报是,他们窝在城北的某废墟区域内,进行不可告人的交易。上个月据说有几个猎人喜孜孜进去搜捕,结果却没有人回来。
现在北京秘警署很紧张,开始计划调动秘警攻坚,但因为世界运动会正在北京如火如荼进行,秘警处被公安部强力要求不要节外生枝、影响到中国的形象;何况秘警署提不出有效的证据,能证明在城北进行非法交易的吸血鬼对世运会有什么恐怖企图。
所以攻坚计划冲冲未发。
刚刚人夜,废墟区域外的制高点,山丘上的矮树丛。
「大有来头?什么货色啊?」
乌拉拉向拳头吹气,谁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怕,而是在狂兴奋。
「苏联黑手党的打手。」哥。
「然后呢?」乌拉拉。
「没有然后。在不明白敌人底细的情况下作战,也是很重要的。」哥。
「嗯,反正对方再厉害也没有哥厉害。」乌拉拉笑道。
「是吗?你可得自求多福。」哥淡淡地说。
乌拉拉一愣。
「我得自己一个人去?可是爸说……」乌拉拉讶异地看着哥,不是吧?
「如果你没办法活着回来,我会杀死你。」哥眯起眼睛,还是那句话。
「据说一个人只能死一次哩。」乌拉拉吐吐舌头,就要离去。
哥瞪着乌拉拉,郑重地警告:「还是那句活。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做到。」
「一定要做到。」乌拉拉一吹口哨,绅士跳到乌拉拉头上,一人一猫翻身下坡。
乌霆歼却不知道城北废墟里吸血鬼极其邪恶的来历,即使是最有经验的猎人,也叮能会用最屈辱的方式丧命。
他最爱的弟弟,已一脚踏进死神的饕口。
不知什么原因,从八年前开始,人口稠密的北京竟会空出这一块废墟似的偌大区域。
数十栋不知为何紧密相连的老旧宿舍、破旧毁弃的商业大楼、曾经被大火吞噬过的戏院、永远都在咳嗽的流浪汉,全都像菌状物般滋黏在一块。
这里没有人住,没有人管,就这么在城市北端自成天地,成为各种犯罪的温床。
猎人倒是很喜欢在里头掏金,秘警也偶尔奉命到这里演习。或许这块区域就是在这样的默许下形成的口巴?
位於此区域的右邻地带,一栋楔形的八层建筑物。
灰灰旧旧的回廊,腐败的气息。
地上几瓶沾满灰尘的空酒瓶堆在角落,几张始终无法关好的生绣铁门随风哑哑。
寻着不加掩饰的气味,呵以轻易找到吸血鬼的窝。不加掩饰,正显示进驻於此的吸血电是多么骄傲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