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章
一个月后,两兄弟带着蓝色吉他拜别闭关修炼的父亲,搭上离开北京的火车,来到五光十色的上海,…『座栖伏无数贪婪吸血鬼的糜华之城。
半年后,乌霆歼这三个字成为上海吸血鬼最畏惧的名字。
很快地,乌拉拉禁忌的十八岁生日,已越来越近。
某日,上海银琴大厦楼顶。
万里无云,阳光刺眼非常,四周玻璃帷幕大楼反射过来的亮光闪得两兄弟快睁不开眼。
黑猫绅士在皎白的楼顶上显得格外突兀,摇晃着尾巴,轻松地在乌拉拉横举抬高的手臂上平衡巧立,眼睛凝视着乌霆歼。
乌霆歼穿着黑色贴身汗衫,裸露出的两条粗壮手臂上满满的红色咒文,全身散发出怒海狂涛般的气势。
「喝!」
乌霆歼高高拔起,在高空中一捏拳,整只手臂旋即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轰然落下。
无数破砖碎瓦纷飞,天台地板上一个冒着黑色焦烟的大洞。
乌霆歼早已落下,单膝蹲跪在地上,拳头垂摆在黑色大洞中央。
而乌拉拉则大字形躺在五公尺远的地上,惊险不已地喘着气,看着颤抖不已的手掌心。
在刚刚…个飞快的错身后,有些事情发生了。
热气熏腾的焦洞旁,乌霆歼看着空白的掌纹,慢慢浮现出刚刚乌拉拉所用的怪命。他快速审视了自己,发现下腹左方两寸上的红色咒缚溃散了一小处。
转头看着躲过自己狂猛…击的弟弟,乌拉拉正兀自大口吁喘,放下手,眼睛被正中高悬的太阳完全征服,疲惫闭上。
「乌拉拉,我们去香港吧。」
香港的夜,兰桂坊
凌晨两点半,「R0samybitch」地下舞厅里,重低音的喇叭震得地板隆隆作响,重重带着水果香味的烟雾在十几张黑色大沙发问缭绕,俱是摆在沙发旁茶几上巨大的水烟壶所慵懒喷出的,那复杂的气味浓郁到几乎要凝滴出汁来。
一辆灰银色奥迪停在Rosamybitch对面,乌霆歼坐在驾驶座上翻着刚在路边画报摊买来的漫画,钜细靡遗地看着每一页港漫文化中夸张的刀光剑影。
这辆从铜锣湾扛霸子陈浩南经营的地下赌场赢来的德国进口车,是这两兄弟透过几组简单的几率格奇命轻松到手;后车座堆满了《风云》、《天子传奇》、《黑豹列传》、《神兵玄奇》、《寻秦记》、《古惑仔》等港式漫画,足见乌霆歼的浓厚兴趣。
突然,副座旁的车门打开,是刚刚从舞厅钻出来的乌拉拉。
「哥,有个隐藏式的电梯可以通到舞厅底下,下面是个很大的会议室,里头差不多有七只鬼。你说得没错,都是天下会的。」乌拉拉满身大汗,绅士从衣领探出头来。刚刚的潜伏刺探费了不少心神,足见底下的吸血鬼可不是泛泛之辈。
「有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乌霆歼还是翻着漫画,正看到聂风、步惊云、无名联手对抗绝无神的桥段。
「他们在谈论不久前发生在台湾的吸血鬼帮派火拚的事,据说有日本的吸血鬼潜在势力最大的奇帮里,靠着从日本搬去的后盾几乎扫平了台湾其他帮派,连那只叫上官的大鬼也吃了大亏。」乌拉拉将刚刚听到的情报说出:「天下会正在等蓝月宗的吸血鬼头目来开会,一窟鬼打算搭夜轮去台湾。」
「去台湾?想趁机从中获利么?」乌霆歼又翻了一页。
「不,倒像是要去支持那个叫上官的大鬼。」乌拉拉说。
乌拉拉很好奇那位身处台湾、名叫上官的吸血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打从他开始追猎吸血鬼起,他已从许多张嘴巴听到「上官无筵」这名字,每个吸血鬼在谈论这四个字的时候,都带着非常奇异的语气。
「哥,我看他们好像不是坏人。」乌拉拉说。
也许是因为舞厅重低音喇叭正轰出的,恰是他最喜欢的摇滚乐团之一「都市恐怖病」的招牌歌「跟上来吧!兔子」。爱听摇滚乐的,不管是人还是吸血鬼,到底都不会坏到哪去?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乌霆歼专注地看着漫画。
「鬼的世界好像不是那么统合,日本看似是东方血族的汇聚之地,但我们杀过的许多鬼都对日本的鬼深恶痛绝。也许,在某个程度上我们猎命师跟.这些鬼的目标都是相同的,可以合作。」乌拉拉说。
「合作个屁,你看过羚羊跟豹子合作杀老虎的么?吸血鬼没有一只像样的,如果有一天你被咬成吸血鬼,我二话不说把你杀得不能再死。」乌霆歼终於抬起头,瞪着弟。
「懂了啦。」乌拉拉只好这么说。
乌拉拉打开日文语言学习杂志,戴上耳机,跟着广播逐句练习起日常会话。他知道时机还没成熟……舞厅地下室里的帮派吸血鬼还不够多,不够强。
二十多分钟后,两辆墨蓝色捷豹敞篷跑车唰地停在舞厅前,六个穿着深蓝色套装、黑色高跟鞋的短发女吸血鬼自信俐落地下车。一进入舞厅,跑车随即驶离。
「蓝月宗的代表都是女的啊?」乌拉拉随口问,认出带头推门而人的短发女吸血鬼,正是赫赫有名的蓝月宗帮主,司徒艳芳。
司徒艳芳以前是香港资深艺人,是一流的舞台歌手,也是载誉无数的影后。在外界都以为她因末期癌症过世的同时,她实已进入夜的领域,创立了以女吸血鬼为主的帮派蓝月宗,是香港演艺事业的幕后势力之一。
「今天晚上很有看头。」乌霆歼放下漫画,两人打开车门。
这次不再需要偷偷摸摸地刺探,而是昂首阔步地进去大闹一番。
天下会跟蓝月宗都是拔尖儿的吸血鬼帮派,在地方扎根已久,有情有义,就连香港秘警部都对其怀抱三分敬意,每每有大规模扫荡行动,必有内鬼暗中通知帮会首领。
不理会舞厅的糜烂电音与怀疑的眼神,两人在水烟壶喷出的果香烟雾中大步来到舞厅走廊末端、洗手间旁一幅英国女皇的油彩画前;乌拉拉手指连击暗处机关,油彩画喀喀喀喀往后陷入墙内,露出地上一片白色的大理石板。
一个站在黑色沙发旁大笑饮酒的光头男子突然收敛笑容,看着乌霆歼与乌拉拉踏上白色大理石板,拿起手机拨按通知。
两个不速之客随着下沉的石板,消失在舞厅喧闹的氛围里。
「乌拉拉,这是我们第几次联手?」
「第十一次。」
「这次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吊,因为敌人的牙特别锐利。」
「我知道。」
「还记得我们联手的三大法则?」
「嗯,第一,要活下来,不然你会杀死我。第二,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做到。第三,任何有智慧的东西都可能错判,狼会,人会,没有人不会犯错。」
「很好。」
脚下的地板不再下沉,眼前一亮。
舞厅的地底世界是无数大理石切面所构成,乳黄色不规则的花纹在白色的石板中爬梭蔓延,没有冷气空调,但大理石孕育万年的岩寒自然而然冻发出一股沁心之凉。
这是个几乎没有隔间的大空堂。
没有经过裁切拼贴的大理石会议桌位於空堂中央,地头天地会会众与蓝月宗来客好整以暇坐在桌子旁,继续商谈原来的事,完全不受乌霆歼与乌拉拉来访的打扰。
一个高大的光头巨汉矗立在两兄弟面前,像块大理石般巍峨不动。不动,就足令人遍体生寒。
乌拉拉看了一旁的哥哥,乌霆歼并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听着。
「司徒姐,你的心意到底怎么样?就算你想杀上官,也得先救了他才能杀他吧?」天下会的帮主,墨狼,张牙舞爪的狂乱翘发就像一头早起忘记梳头的狼。
墨狼正托着下巴,在大理石会议桌的一端,意兴阑珊地看着另一端的司徒艳芳。
「……你我都心知肚明,要连这次都让上官躲过,以后要杀了上官,就是痴心妄想。」司徒艳芳瞪着墨狼。
乌拉拉的头微微一偏,视线绕过光头岩汉的身躯,颇有兴味地看着司徒艳芳。她的模样并不因进入无尽幽暗的夜而减损过去一丝一毫的光芒,依旧是风华绝代。
「上官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司徒艳芳坚持的眼神。
「要不是我这位朋友,你也不会坐在这里跟我开这个什么蛋会。」墨狼懒洋洋后仰,双脚架在冰冷的石桌子上。
「正是如此,所以我打不定主意,是要救他,还是该杀他。他老是随自己高兴爱怎么干就怎么。干……我只知道,错过这一次,以后将不再有机会。」司徒艳芳恨恨说道。
墨狼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司徒艳芳则保持复杂的沉默,身后的跟随也不敢出声。
乌霆歼一阵刻意的咳嗽打破了空旷会议室的寂静。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乌霆歼开口,冷笑:「你们真的以为有机会,去救,还是去杀那个叫上官的吸血鬼头头么?」
乌拉拉深呼吸。
「这样吧,算是个男子汉的承诺,今天我在这里把你们杀光光,然后再帮你们解决那个叫上官的大麻烦吧。」乌霆歼哈哈一笑,突然一记手刀电光火石朝那光头岩汉一劈。
那岩汉几乎动也不动,只是右肩微晃;砂锅大的拳头砸入乌霆歼怀中,乌霆歼整个人一震,脚向后退了两步。
乌霆歼的手及时挡在下腹,要不,刚刚那一拳可不是后退两步就可以化解的。
手因挡下巨力而颤抖着。
墨狼跟司徒艳芳还是互瞪着彼此,没有朝刚要发难的两兄弟看上一眼。完全从容的气氛,比起尖锐的叫嚣还要来得有气势。
「真是场硬仗啊,乌拉拉,准备好,一切都照剧本来。」乌霆歼微笑,吐出一口浊气。
乌拉拉呼地一声倒立,单手撑地,两脚重心不稳般在空中晃着。
「开始!」乌霆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