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猎命师传奇 九把刀 5839 字 3个月前

之章

「从今而后,世世代代的猎命师,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二0一五年。

深夜的东方之珠,香港。

旺角地铁站早已关闭,除了几个脸色疲惫的警卫在管理室喝着冻奶、打牌解闷,所有监视器拍摄得到的地方,全面禁止通行。

但对一群惯於在城市各危险角落穿梭自如的猎命师来说,所有的「禁止」符号不过是偶尔参考的玩意,一个不留神,很容易就视而不见。

「啪。」

咚,咚。咚。

一道简洁流畅的手刀划过,三个警卫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从椅子上摔倒,桌上冻奶被晃过的手推翻,褐色的饮料汁液沿桌缘泼洒下去。

二十多台监视器的总开关,被按下了停止钮。

没有多余的交谈赘语,由面无表情的乌侉在前领路,六个猎命师快速通过昏暗的月台,走进这个城市的底窍。

再美丽的城市,地底下总是积淀着厚重的尘埃,深埋着城市无数岁月的排泄。

而接连两个月台间的隧道,在熄灯后就像某种软体动物的腔肠,幽长,混浊,又流谧着些许神秘的不安。

父亲乌侉的背影在跟在后头的乌拉拉看起来,依旧是那么陌生。

强大,但不可靠。

乌拉拉看了身边的哥一眼。哥哥才是信赖的代名词。

乌霆歼大口吃着手中冷掉的薯条,偶尔分一一些

给躲在大衣口袋里的绅士吃几口,毫不关心这么大阵仗漫行在深夜的隧道里要做什么。

是的,这种阵仗非比寻常,恐怕足以歼灭半个香港的吸血鬼帮派。

乌侉,胡求,郝战,尤丽,除了自己与哥哥以外的这四个长辈,都是各据一方的大猎命师,精通的术法各有不同。

爸就不用说了,乌家一向是火炎咒一等一的传承者;而年约五十的胡求擅长断金术,据说他的咒法功力足以与J老头打造的兵器相抗衡;郝战四十五岁,承袭了家学渊源的破潮阵,拥有一双轻易抓碎水泥墙的铁掌;四十岁的尤丽是大风咒的行家,也是快速猎命的能手,身上的疤痕并不比男人要少,大腿两侧挂着由J老头精心打造的三叉戟。

当然,在乌拉拉的心中,哥哥未必便输给了这些臭着脸的「祝贺者」。

「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乌拉拉细声问。

「我哪知道,六个人打麻将多两人,打篮球又少四人,不上不下,大概是想杀几头吸血鬼替你庆生吧。」乌霆歼故意说得很大声,一脸满不在乎。

「唉。」乌拉拉轻叹,实在是好无聊的生日。

不过说起来也颇值得高兴,毕竟这是爸第一次带着他一起去猎杀吸血鬼,这么做,等同认可了自己的实力……虽然爸所认识的乌拉拉,实力根本不及真正的乌拉拉十分之一。

乌侉领在前头一直走一直走,速度忽快忽慢。不知不觉众人已穿过所有已知的地下铁月台,进入施工中的不明空间。

隧道彷佛永远没有尽头。地底下的隧道没有与地面对应的名字,完全失去了空间感。

「可以了吧,乌侉,你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尤丽首先停住脚步,「施工中」的微弱黄光忽明忽灭打在她饱受风霜的脸上。

乌侉驻足,默默打量着周遭环境。

乌拉拉微感疑惑,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吸血鬼的存在。虽说仍有不少无法顺利突变成吸血鬼的「殭屍」寄居在潮湿又阴暗的地下道里,但那些低等的暗存在,根本不必浩浩荡荡劳驾六个猎命师啊。

一旁高高隆起的石台已磨平近半,管理员室也粗糙成型,巨大的抽水马达从远处地轨上传来隆隆的低吼声。

再过几个月,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像样的月台吧。

「就在这里吧。」胡求开口。

乌侉看了他一眼,生冷的表情首次有了变化。

「我儿子十七年前承蒙你的照顾了,今天总算轮到我担当你的祝贺者。」胡求话中有话。

郝战不置可否,尤丽却自顾跳上了月台。

「到底要做什么就说吧,搞了半天也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乌霆歼将空的薯条盒丢在轨道上,漫不经心地踩扁。

乌拉拉感觉气氛有异,绅士不安地在哥的肩上缩成一团。

一行人全上了月台。

郝战穿着黑色长大衣,蹲在一角抓头,在头皮屑飞舞中看着面色铁青的乌侉:「我也觉得这里挺好啊,就算等一会血哗啦啦飙得到处都是,也吓不到什么人。」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猫,从高大的郝战的手掌缝中钻出,好奇地看着绅士。

乌侉缓缓点头。

「你有两个儿子,却只看见一只猫,就知道你早有心理准备。这样很好。」胡求也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根手指按在磨石子地上,微微用力,竞生生钻进了地板里。

手指旁的地板渐渐往旁裂开,像蜘蛛网一样缓缓扩散。这已不是纯粹的「力」可以形容,而是掺杂着怪异能量的「透劲」。

胡求已经不带灵猫很久了。严格说起来,胡求并不是一个猎命师。自从三十岁那年他将奇命「斩铁」完美地嵌进体内修炼后,胡求就是一个单纯的武咒家。他的手写上断金咒后,就是完美的超凶器。

乌霆歼哼了一声,对这些大人说的话并不感兴趣,更对胡求展露的那一手不屑一顾。

但乌拉拉已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并不觉得胡求是那种随便展现力量的人。

「乌侉,你随时都可以开始了。」尤丽也坐下,将大腿上的两把三叉戟拿在手上把玩,一时流光四泄,身旁她养的灵猫也眯起了眼。

J老头锻造武器的技艺已不是「登峰造极」所能形容,脾气更是怪到捉摸不定,他肯为尤丽量身打造最称手的兵器,可见尤丽有过人之处。

「不介意我换上命吧。」尤丽嘴巴问,但手一瞬间已完成了取命封印的动作。

「请便。」乌侉冷冷道。

这时乌拉拉已发现,三个前辈所坐的位置大有学问。

乍看之下尤丽、郝战、胡求仅是随兴而坐,实则巧妙地占据控制整个月台与通行隧道的四个方位之三。最后的第四个位置,则由父亲刚刚缓步补上。两兄弟不知不觉,已在四位大猎命师的合围之中。

更不妙的是,乌拉拉惊觉尤丽刚刚放在身上的命格,竟是极富攻击性的「残王」。

一阵怪异吹旋的风突起,在尤丽危险的三叉戟缝中呜咽。

一双厚实大手拍拍乌拉拉的肩膀,是哥。

「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些大叔大婶只是在开开玩笑。」乌霆歼环顾四周。

乌拉拉感觉到,哥的手心正渗着冷汗。

「开开玩笑?」郝战莞尔,「……的确像是一场玩笑。我想这样的开场还是得由你们的父亲详加说明,是吧,各位?」郝战拨着头发,他的小小猫津津有味吃着掉落在地板上的头皮屑。

「担任始作俑者乌家的祝贺者,等於欣赏最棒的秀,我不介意多等。」胡求用连自己都不习惯的嘲弄语气,说道:「这两个小朋友有权利了解自己的老祖宗干过什么蠢事。」

尤丽倒是露出厌恶的神色,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毕竟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太过残忍,让死者阖上眼前了解这样的命运为何会缠绕住所有猎命师,也是无呵厚非。

何况就如同胡求所说的,乌家的人最有资格在彼此厮杀前,知晓诅咒的起源。

「爸……他们在说什么?」乌拉拉的焦躁全写在脸上。

「我对什么老祖宗的陈年往事没有兴趣。乌拉拉,我们走。」乌霆歼淡淡说道,拉着乌拉拉便往郝战的方向走去。

郝战喉咙里「哦?」的一声,缓缓站起,高大的身材挡住了乌霆歼的去路。

「这样做好吗?即使是传说中的天才……也是有英年早逝的可能喔。」郝战看着手上的头皮屑。

郝战鼓起嘴轻轻一吹,白色的「雪花」全喷在乌霆歼越来越难看的脸上。

乌霆歼冷不防一拳挥将过去,郝战不闪不避,就这么硬接住乌霆歼重若崩山的铁拳。碰!空气震动!

乌拉拉瞪大眼睛,这简直是不可思议。郝战轻轻松松就用他的手掌牢牢锁住哥哥巨大的拳头,双脚没有移动分毫,另一只手甚至仍捧着他的小小猫!

乌霆歼微微皱眉,眉心、鼻梁、太阳穴瞬间涌出冷汗,呼吸也变得短暂急促;郝战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看着小小猫吸吮自己的手指。

「传说中的天才,我还没使用命格喔。」郝战咕哝着,象征性轻轻咳了一下,乌霆歼竞被往后震退了一步。绅士跳下。

「你得了看别人眼睛就会死掉的病吗?」乌霆歼的额头上爆起青筋,一咬牙,脚下起劲,却无法往前踏步。

两人的身上都发出可怕的气势。但强弱已有了明显的分别。这也难怪,郝战的评价本就与乌侉不分伯仲,而哥一次也不曾打赢过爸。

但乌拉拉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哥哥,应该没有这么弱吧?

「够了,乌霆歼,你的对手不是郝战。」乌侉说道,褐色的灵猫自他的脚边走过。

父亲已经换上他修炼再三、几乎要完成了的奇命:「居尔一拳」。

「对手?」乌拉拉一惊。

「你们两兄弟,在这个月台上,杀死对方吧。」乌侉淡淡地说,就像在说着与自己毫无干系的话。

乌霆歼愣了一下,郝战已松开掌,任脱力颤动的乌霆歼的拳放下。

乌拉拉无法理解父亲的话,脑中一时煞白。

「不需要你老爸再说一遍吧,把你们的拳头用力砸在对方身上,直到自己的兄弟用可怕的吊白眼看你。就是这么简单。」胡求旁白。

乌侉怒视胡求。尽管他能理解胡求的愤怒为何而来。

十几年前,胡求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彼此厮杀的那天,自己正是见证仪式的祝贺者之一;而胡求其中一个女儿被兄长震飞出限定的圈子时,自己按照执法的「规定」,毫不留情出手拧碎了她的颈骨。胡求一直念念不忘那份「恩德」。现在正是他回报的时刻。

「……」乌霆歼用可怕的眼神一一扫视四位长者。

「爸,我不懂。」乌拉拉往后退了两步,绅士跳到他的鞋子上。

乌拉拉内心彷徨焦躁,双脚居然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乌侉闭上眼睛,像是在调整情绪。

乌霆歼深呼吸,与乌拉拉相互看了一眼。

「别想逃,逃走的代价你们不会想领教的。」尤丽认真警告,她并不希望这件事情有脱序的演出,她只想赶快解决,然后走人。

「谁活了下来,谁就是我们的新伙伴,我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郝战脱下黑色长大衣,松开领带,解开白色衬衫上两颗钮扣,说:「在那之前,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乌霆歼的鼻子喷气,冷笑:「这就是你们千里迢迢赶来给我弟弟祝贺的礼物?让我们两兄弟杀掉对方?」但气焰已不若以往。

乌侉缓缓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平日坚毅的眼神。

「还记得爸跟你们说过,乌禅先祖单枪匹马杀进东瀛血族皇域的故事吗?」乌侉。

乌拉拉仓皇点头,乌霆歼双手环抱前胸。

「那个故事,我一直没有说完。」乌侉。

当年,由於第一次远征东瀛的舰队在大海上几乎全军覆没,徐福能够操纵气候的传言甚嚣尘上。致使第二次远征血族的蒙古军队,在招募猎命师随行的时候产生了严重的困难。

尽管有公认最强的大猎命师——乌禅的领军。但愿意一同领奉始祖姜子牙遗命,跨海取血天皇徐福脑袋的猎命师徒孙,还是非常稀少。

尤其许多赫赫有名的大猎命师,竟忙着在宋元问最后挣扎的缝隙中卡位,不愿意搭上远征的军舰。

纵然情势如此艰险,乌禅还是突破了飓风,突破了等待在岸上的重军,从富士山山脚钻进了地底密道,一路杀进了血族的地底宫殿。

最后,乌禅终於来到了徐福面前。

「就跟每一个猎命师所知道的那般,徐福终究活了下来。」乌侉。

此时,两兄弟在四个长者的包围下,感受到一波又一波凛冽的气冲击,隐隐将两兄弟威迫到月台的中心。

「我们从小所听到的故事,就是结束在乌禅先祖奋战到力竭而死,难道不是吗?」乌拉拉表面上提出疑问,实则无法专注理解这个故事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郝战笑了出来。虽然一点都不好笑。

「听见乌家的子孙问这样的问题,实在是令人百感交集啊。」胡求冷笑。